孫嘉翊為科教電影注入明亮底色

6 月26 日，我國無機材料科學技術(shù)重要奠基人和開拓者嚴東生先生的傳記電影《詩與真》的首映儀式在上海科學會堂國際會議廳舉行，導演孫嘉翊也隨之走進觀眾視野。她就像一個站在門外的旁觀者，以理性與感性兼具的方式記錄下嚴東生的一生。與此同時，與嚴東生“對話”的過程亦影響著她今后的人生。

文/ 張雨虹

拍一部有溫度的傳記片

由市委組織部、市委宣傳部、中國科學院直屬機關(guān)黨委、市科技工作黨委、市科委、市科協(xié)、中科院上海分院、中科院上海硅酸鹽研究所、上影集團科教電影制片廠共同主辦的嚴東生傳記電影《詩與真》的啟動儀式定在2017 年的2 月，此時距離影片的講述對象—材料科學家嚴東生先生離世已經(jīng)5 個月了。而在此之前，作為上影集團科教電影制片廠的創(chuàng)作實體東影傳媒的一位青年導演，孫嘉翊只是在新聞報道中看到過這位偉大的科學家。拍攝傳記片的關(guān)鍵是具備對拍攝對象的直觀的、感性的了解，而此時她正面臨著細節(jié)上的缺失?！皩嶋H上，作為一名創(chuàng)作者，我首先需要了解他，接近他，被他感動，心靈受到震蕩。之后才能拍出一部盡可能感動其他觀眾的作品?！?/p>

嚴東生不寫日記，性格低調(diào)，即使在以往的采訪中他也總是聊所經(jīng)歷過的重大科研事件、技術(shù)轉(zhuǎn)折，不怎么提起自己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他很少把‘我’呈現(xiàn)出來”。孫嘉翊決定從他的身邊人開始，做一些初步的拜訪和了解，這其中包括嚴東生的學生、曾經(jīng)的同事、親人以及朋友等。然后，她開始梳理資料，找到了過去電視臺拍攝的一些未曾播出的視頻素材，嚴東生求學的中學、高校，乃至后來在伊利諾伊大學留學期間的資料等?！霸谧约旱哪芰Ψ秶畠?nèi)去窮盡能夠找到的資料，一方面是為影片的拍攝提供足夠的理性素材，另外一方面是希望團隊可以在情感上更加接近嚴東生先生，達到情感共鳴?！?/p>

#1938 年嚴東生在燕京大學圖書館學習

#1961 年嚴東生與妻子孫璧媃切磋學術(shù)

在翻閱嚴老的舊照時，有一張引起了孫嘉翊的注意。照片里，他坐在當時的燕京大學圖書館，現(xiàn)在的北京大學學校檔案館里，面前是一沓又一沓的書籍，窗外的日光照進來，為黑白照片留下一絲明媚的氣息。孫嘉翊特地去找了照片中的地方，縱然如今北大學校檔案館的格局已和過去有了些許不同，幸運的是嚴東生當年求學的資料都完整地被保存了下來。幸運的不僅如此，她又在嚴東生就讀的中學找到了他的資料檔案，和原始文本。冥冥之中，過去與現(xiàn)在穿插在了一起，孫嘉翊對嚴東生的了解更多了一些。

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近距離接觸嚴東生的女兒嚴燕來，是在2017 年2 月10 日那天，孫嘉翊記得很清楚。在此之前，其實并沒有太多的契機可以與她交談。“我記得她站在臺上，發(fā)言至最后，語帶哽咽，述說自己的父親威嚴常在，希望影片‘恰如其人’。我當時站在整個會場的最后一排，我們隔得非常遠，但是我猛然間就感受到了明顯的震蕩，瞬間產(chǎn)生共情，熱淚盈眶。那個時候我汗毛豎起，感受到我們這個團隊承載著怎樣的責任，算是一種心領(lǐng)神會，那一刻透過嚴燕來教授，我能夠更進一步理解并感知她的父親是怎樣的人。嚴東生先生對于我來說，立刻具體、真切了起來。面對這樣一位大科學家，我們要竭盡全力，希望能夠如實地傳達給觀眾?！?/p>

說服嚴燕來走入鏡頭的過程并不算順利。孫嘉翊心態(tài)矛盾，既理解且尊重她的低調(diào)，又不得不以拍攝者的身份，勸說她承擔起不可替代的敘述責任。之后孫嘉翊采訪了她許多次，她說自己每次都能夠聽到新的東西，每次聽又都有新的感受。在近距離接觸嚴燕來的過程中，孫嘉翊獲得了一些直觀的感受，對于她父親嚴東生的很多感性認知也來源于這些交談之中，得到了許多碎片化，卻又非常有意義的內(nèi)容。“我其實特別渴望能夠透過嚴燕來女士來呈現(xiàn)這部影片，為什么這么說？她是一個極其具備知識分子氣質(zhì)的人，非常嚴謹，求真務實，但待人又很親和。透過她，我感受到了他們家的家風就是如此?！?/p>

嚴燕來的口述帶著濃重的情感，同時又很私人化，這是其他受訪者沒有辦法替代的，可能只有從她的視角才能夠觀察到一些信息。所以在影片籌備的過程當中，孫嘉翊設計了其中一條線索就是嚴燕來在父親百歲誕辰時寫的一篇文章，影片在她的念誦中開始，一直到影片的最后，再通過她的念誦來收尾。

在影片開頭的念誦中，孫嘉翊選取了一段看似很隨意的片段，嚴燕來在回憶自己于6 歲時才第一次見到父親。當時她的母親帶著她和弟弟，在天津的塘沽碼頭接從美國坐船回來的父親。當然，影片中不只有這一段碎片化的內(nèi)容，孫嘉翊其實是希望透過一個女兒尋找父親的這樣一條動態(tài)的線索，來呈現(xiàn)出嚴東生有溫度的一生。

孫嘉翊提到自己記憶非常深刻的一個片段，出于感動，她執(zhí)意要將它放入影片。這個片段講的是嚴東生剛剛歸國之后發(fā)生的一件事。“當時很多歸國的人渴望能夠留在上海工作，所以嚴東生先生最后去了唐山是很令人詫異的。這是因為在他出國之前，與唐山的開灤煤礦有一個協(xié)議，煤礦主給嚴東生先生發(fā)放半薪，支持他出國，但是回國以后要去煤礦工作。其實原來的煤礦主后來離開了煤礦，按理說這個協(xié)議已經(jīng)失效了，但是嚴東生先生說：‘我們之間要有誠信’。所以即使有機會留在上海工作，也被他拒絕了，直到幾年后他才離開唐山。這個素材也是嚴燕來女士親口講述的，我在這當中讀到了他對承諾的看重?！?/p>

#嚴東生先生的女兒嚴燕來教授在影片中講述自己眼中的父親

嚴燕來告訴孫嘉翊，在她的記憶里，她的童年就是在開灤煤礦度過的。孫嘉翊現(xiàn)在都能回想起一個場景：天已黃昏，她坐在嚴燕來家的客廳沙發(fā)上。嚴燕來的身上透露著知識分子的氣質(zhì)，露出親切的笑容，娓娓道來她記憶里父親的故事。人情冷暖的厚重在那一刻鋪陳在屋內(nèi)，給孫嘉翊這位突然出現(xiàn)的外來者以感染力。她被邀請進入他們的世界，講述他們家的故事。

解構(gòu)“完美”

“我一開始其實挺緊張的，因為我要承擔這個敘述的任務，現(xiàn)在的觀眾對于完美會有不一樣的反應，伴隨著傳播技術(shù)的重大變革，人們通過移動端接收信息、發(fā)表見解的門檻極大降低，這讓本已存在的心理傾向進一步得到強化：消解權(quán)威，消解傳統(tǒng)，消解意義，消解宏大?？茖W家傳記片，這聽起來不是一個特別符合當代人渴望快節(jié)奏獲取內(nèi)容這一需求的故事，所以我最初對此毫無頭緒。再后來我得以與嚴燕來女士接觸，我有了新的思路?！?/p>

“恰如其人”，這個詞最初出現(xiàn)在嚴燕來的口中，最后成為孫嘉翊拍攝影片的自我要求，她將自己的工作歸納為“把碎片組合成一個比較完整的嚴東生先生”。孫嘉翊試圖將一位完美的、看似有一定距離感的科學家，重新解構(gòu)為一位完整的人。最終的解決方案就是通過嚴東生折射出他所處的時代背景，折射出1949 年以來的中國科技發(fā)展史，呈現(xiàn)宏大敘事的同時還原他作為一個“個人”的人性光輝。比如他與妻子的愛情，“嚴東生先生和他的妻子是特別讓人羨慕的一生擇一人的典范，妻子是他的初戀，然后攜手相伴一生，是一對神仙眷侶?！庇直热缢c學生的情誼，“他對學生的關(guān)心體貼入微，在片中體現(xiàn)了一些細節(jié)?！边€比如他與晚輩的交往，“他是一個特別溫暖的長者。”

#電影《詩與真》劇照

“所以我覺得從這些種種背后折射出的是一個心中有詩意的人，雖然從他的行為看可能并不真切。他不喜歡放豪言，也不喜歡通過語言去表達，但是我相信在他內(nèi)心有一首磅礴的詩。”影片里處處可見有溫度的細節(jié)，孫嘉翊力爭能夠?qū)⒑甏髷⑹潞瓦@些動人的內(nèi)容結(jié)合起來，交錯呈現(xiàn)。

嚴東生在傳記當中自述，“歌德寫了一本回憶錄，叫《詩與真》，書中說，當年是真實的事情，但到了晚年卻是詩意的回想。這也是我現(xiàn)在的感受?！敝链耍臄⑹潞诵囊呀?jīng)浮出水面，即“詩與真”。孫嘉翊此后將其定為片名，已是順理成章。這其中亦有她從燕京大學校訓“因真理、得自由、以服務”上得來的感悟，“我意識到，它如同一把標尺，用來衡量嚴東生先生一生當中所有的言行，嚴絲合縫。”

《詩與真》中多次出現(xiàn)了嚴東生先生打網(wǎng)球的畫面，這是孫嘉翊經(jīng)過深思熟慮后作出的決定，她思考如何通過拍攝有儀式感的視覺場景，將嚴東生的內(nèi)心世界可視化。她作為創(chuàng)作者，將網(wǎng)球刻畫為一個有意義的視覺符號，延展成影片中重要的視覺場景?！拔彝ㄟ^球手上場、觀察對手、拍球、揮拍擊球的一系列升格鏡頭，實現(xiàn)一種比喻：嚴東生先生敏銳地觀察問題，平靜而富有勇氣地面對問題，依靠出眾的能力快速解決問題。在這一過程中，他始終是場上節(jié)奏的把控者，舉重若輕。即使他在中科院工作期間最忙的時候，每周也要打網(wǎng)球?！?/p>

#電影《詩與真》劇照

影片中還有一處設計頗有巧思，孫嘉翊在片中設計了兩處鏡子矩陣的場景。第一處是開場后不久，旁白述說，“關(guān)于晶體，當嚴東生走到人生邊上，那些故人舊事，仍時常在他心中閃爍?！贝藭r觀眾看到演員扮演的主人公望向鏡中自己的眾多分身，傳遞“回望過往”的意味。孫嘉翊和她的團隊在開闊的室內(nèi)豎起兩面鏡子，鏡子外面圍以黑布，以頂光調(diào)節(jié)氣氛。演員側(cè)立在兩面碩大的、相對的鏡子中間，轉(zhuǎn)頭凝視鏡子，當鏡頭對準他和一面鏡子拍攝時，就可以獲得無數(shù)個主人公同時出現(xiàn)在鏡中的效果。第二處出現(xiàn)在講述嚴東升推進科技體制改革的段落，同樣飽含情感，事件更加宏大，戲劇張力更強。這一次演員更是直面鏡子，“自我審視”的抉擇感更強?！扮R子擁有與自己對話、自我審視的意味，非常適合成為展現(xiàn)人物內(nèi)心世界的一種視覺符號?！?/p>

在采訪的最后，孫嘉翊聊起拍攝《詩與真》給她帶來的啟發(fā)。她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她說想到什么就先聊什么，然后她提到自己記憶里印象很深的一句話。奧地利作家斯蒂芬·茨威格在《人類群星閃耀時》里寫道：“一個人最大的幸運,就是在盛年找到了自己此生的使命。”

嚴東生將自己的一生定義為“98.6 年的人生旅程”，這么漫長的一段人生，他有一個一以貫之，始終未曾變更的主線，這是非常了不起的?！敖裉煳覀冎v不忘初心，牢記使命，其實嚴東生先生真的是一個典型代表。為什么這么講？他其實是從青少年時期就確立了追尋真理、科學報國這樣的內(nèi)在信念。此后不論在外部境遇給了他多大的考驗和挑戰(zhàn)，實際上都是由他的內(nèi)在信念在驅(qū)動他做選擇，沒有任何例外。所以我們排列完他一生的時間軸，從敘事工作者的角度來看，可能會覺得這不是一個特別容易表現(xiàn)的人物，因為他沒有兩難的感覺，但這也正證明了他是毫不猶豫地做出他認同的選擇。”

#嚴東生的雕像于2018 年9 月在中科院上海硅酸鹽所門前正式揭幕

在《紀錄電影〈詩與真〉創(chuàng)作談》中，孫嘉翊這樣總結(jié)：“真相是無底洞的底。若問這部紀錄片是否能夠做到‘恰如其人’，我著實無法回答。只是慶幸通過拍攝，得以看到嚴東生先生如何在跌宕的時代中守護真理與信念，看到他卓然閃耀輝光，卻如一位溫暖的身邊長者，慰藉、激勵每位相遇的行者學人，甚至慰藉、激勵了從未謀面的我。”

在探索嚴東生“98.6 年的人生旅程”的過程中，孫嘉翊也在不停地問著自己—我到底能夠成為什么樣子？在日常工作的引領(lǐng)之下，不妨抽離出來問問自己的內(nèi)心?！皩ξ覀€人而言，初心，或者說最初的內(nèi)在燃點是需要刻意守護的，需要提醒自己與怠惰對抗，與心猿意馬對抗，與妥協(xié)重復對抗。一直渴望能夠講底色明亮的故事，講讓人動心動情的故事，講予人溫暖和力量的故事。但導演不是一個輕松的工作，我常常會為片子的主題主線、段落轉(zhuǎn)折、鏡頭設計和很多推進過程當中難以預料的細碎事情而焦慮，焦慮是拍攝的常態(tài)。但當所有的碎片依照設想拼合在一起，片子的輪廓慢慢浮現(xiàn)，由模糊到清晰，最終抵達觀眾內(nèi)心，那種歡喜也是難以言說的?！?/p>

在告別了嚴東生之后，作為一名科教紀錄片導演，孫嘉翊又踏上了記錄更多守護真理與信念的科學工作者的旅途，從中汲取力量，又帶著這份力量一路前行，持續(xù)播種。

TALK 對話孫嘉翊

Q：影片拍攝過程中，遇到了哪些難題？

A：因為嚴東生先生已經(jīng)過世，無法拍攝到他的畫面，為了避免視覺上的靜態(tài)與單調(diào)，除運用歷史資料畫面以及采訪了解他的人以外，如何通過拍攝有儀式感的視覺場景，將他的內(nèi)心世界可視化，就成為擺在我面前的重要課題。除此之外，想理解這樣一位科學家的內(nèi)心世界，理解驅(qū)動他的燃點，我應該從何處尋找抓手？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梳理他的來時路。結(jié)合他的傳記、報道、自述以及周圍人的講述，我列出一份“臃腫”的人物年表，把引起自己關(guān)注的所有內(nèi)容依照時間順序重新排列，并在事件旁邊備注自己的理解和感受。

Q：《詩與真》是一部人物傳記片，在影片敘事方面是否有獨到的安排？

A：最初，影片敘事結(jié)構(gòu)的設定是計劃跟拍嚴燕來教授一路拜訪父親老朋友的過程，在空間的轉(zhuǎn)換、人物的行進以及不同人物的互動當中推進敘事。畢竟拍攝紀錄片害怕“凝固”，而喜歡有“勢能”。有由此及彼的任務存在，影片的敘事驅(qū)動力會更強。有現(xiàn)在進行時的開放預設，故事會更加生動鮮活，充滿更多可能性。最終呈現(xiàn)的是折中的方案。影片分為兩條線索，主線是傳統(tǒng)的全知視角，運用旁白，依照時間順序一步步推進敘事，講述嚴東生先生一生當中的重大事件。而輔助線索，是嚴燕來教授在父親百年誕辰寫下紀念文章，回憶她心目當中的父親。這條輔助線索一來增加了情感變化，二來增添了節(jié)奏變化，對于影片敘事極為重要。

Q：是否能夠通過實例，表明你對于影片節(jié)奏的把握做了哪些努力？

#中國科學院上海硅酸鹽研究所研究員丁傳賢院士

A：在節(jié)奏設定上，我盡力使宏大事件與個體情感的段落交替出現(xiàn)，形成強弱、次強弱的變化。例如，在講述嚴東生先生擔任中國科學院領(lǐng)導期間推進的一系列活動，打開了我國與世界主要國家之間科學交流和國際合作的大門時，同時穿插他與國外科學家的私人交往，以使信息的傳遞張弛有度。嚴東生先生不僅是我國無機材料學的奠基人之一，更是一位戰(zhàn)略科學家。他成功領(lǐng)導了20世紀80年代初中國科學院的科技體制改革，而這一改革先行一步，為我國的科技體制改革奠定了非常重要的基礎。在一段針對以上內(nèi)容的宏大敘事之后，我安排影片改換節(jié)奏，述說“即使在中國科學院工作最忙碌的那些年，嚴東生先生依然每星期打兩到三次網(wǎng)球，依然保持既定的生活節(jié)奏”。之后接入受訪者對嚴東生先生當時工作的評價，“改革的阻力太大，步子邁多大，從哪些方面開始突破，這個都是要（他）選定的”。通過不同的敘述層次和視角，結(jié)合視覺場景的設計，促成觀眾對信息實現(xiàn)完整理解，避免了敘事手法的單調(diào)。

Q：想要在《詩與真》中展現(xiàn)嚴東生先生的哪些特質(zhì)？

A：出生于一百多年前的他，顯現(xiàn)出眾多極其罕見的美好特質(zhì)。作為講故事的人，我很快產(chǎn)生擔憂，這是否會讓今天的普通觀眾對他產(chǎn)生距離感，甚至引發(fā)信任危機。好比自己是只夏蟲，聞知冰的存在已是瞠目結(jié)舌，自然撓頭如何向旁人語冰。直到無意中讀到哲學家陳嘉映講古希臘人的文章，突然感到既違和又有趣，覺得嚴東生先生像極了文章所描述的古希臘人：熱愛真理，畢生追求卓越而非成功，擁有強健的體魄與精神，完善自己的同時亦關(guān)心城邦。只不過在嚴東生先生那里，城邦變成了國家。可以說，在大時代的浪濤當中，他始終沒有辜負最初的天賦和信念，在某種意義上實現(xiàn)了一個凡人所能達到的最大限度的完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