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物檔案背后的故事（一）
——記“擁護共和紀念章”及“擁護共和獎章”

■ 王 媛

實物檔案是人們在社會活動中直接形成的具有原始性的特定載體，它通過實物形態(tài)與結構來反映人類既往活動的真實信息。

本文探究兩件實物檔案：民國五年（1916）六月，云南都督府頒發(fā)的“擁護共和紀念章”和“擁護共和獎章”。

一、檔案特征

實物檔案一：“擁護共和紀念章”。材質為銅質，圓形，直徑4 厘米。獎章外圍由50 個小花瓣環(huán)繞，內圈等距均勻環(huán)繞六朵琺瑯五彩慶云紋。獎章的章心為紅色底面，中間交叉兩面民國初期的五色國旗，上方是軍務院撫軍長兼領云南都督唐繼堯肖像，下方豎排單列隸書“擁護共和紀念”六字，兩旁分列金馬碧雞圖案。紀念章背面底板平整，從右至左鑄有兩行豎排對稱文字，陽文隸書繁體鈐記：“民國五年六月 云南都督府制”。包漿厚實，品相較好。（見圖1、圖2）

實物檔案二：“擁護共和獎章”。材質為銅質，尺寸長、寬均為5 厘米，內圓直徑3 厘米，厚2.5毫米，重49 克。獎章外圍是八角鋸齒狀星铓，八角寓意八個方位，猶如雄戟耀铓，放射八方；獎章中心為紅色透明琺瑯底面，正中為橢圓形將軍正面半身肖像，身著民國早期軍禮服；肖像上端逆時針由右向左刊有環(huán)狀金色陽文篆書：“擁護共和獎章”，下部有黃、白、綠三色琺瑯慶云紋飾圍繞；上下左右星铓前端各有一顆銀色五角景星，正中星铓上端有兩個銅線掛環(huán)相扣，連接有兩條紅杠的黃底襟綬。獎章背面底板平整，從右至左鑄有兩行豎排對稱文字，陽文楷書繁體鈐記：“中華民國五年 云南都督府制”，獎章包漿厚實，熟舊自然，品相較好。（見圖3、圖4）

二、檔案背景

這兩件實物檔案距今有104年的歷史，看著它們會聯想到蔡鍔、唐繼堯、李烈鈞等仁人志士，聯想到當年驚天動地的“云南首義”。

1911年，辛亥革命不到百天，袁世凱竊取勝利成果，他倒行逆施，獨裁專制，暗殺了國民黨代總理宋教仁；鎮(zhèn)壓了孫中山領導的“二次革命”；組織所謂“籌安會”及“全國請愿聯合會”，鼓噪改行帝制，企圖把已經推翻的封建君主制重新強加在人民頭上。

倒行逆施必然不得人心。1915年12月25日，歷史上一個尋常日子，古城昆明響起了時代最強音，云南通電全國，反對封建復辟，宣告獨立！云南人喊出護國討袁第一聲！這一壯舉開始了決定中國歷史命運的大決戰(zhàn)，也讓世界對云南投來關注的目光。

云南迅速組建了護國部隊的3 個軍：第1 軍為主力，總司令蔡鍔，參謀長羅佩金，蔡鍔率部征戰(zhàn)四川。第2 軍總司令為李烈鈞，從昆明揮師南下，進發(fā)廣西，直取粵贛。第3 軍總司令唐繼堯兼，參謀長庾恩暢，鎮(zhèn)守云南，籌措軍餉，鞏固后方，確保安寧，游擊滇桂邊境，策應支援第1、第2軍前方作戰(zhàn)。

經過艱苦卓絕、舍生忘死的鏖戰(zhàn)，護國將士前赴后繼、流血犧牲，全國各省紛紛討袁，緊隨云南，相繼宣布獨立。袁世凱眾叛親離，做了83 天皇帝夢，1916年6月6日，一命歸天。護國戰(zhàn)爭取得全面勝利。

護國戰(zhàn)爭歷時半年，是辛亥革命后中國資產階級領導的偉大運動，它喚醒了民眾，粉碎了袁氏復辟，避免了歷史倒退。

三、檔案探究

民國五年（1916年）5月7日，滇、黔、桂、粵四省護國軍政府聯合組成“直隸大總統(tǒng)”的軍務院，唐繼堯當選軍務院撫軍長。為了表彰參戰(zhàn)將士，他以撫軍長兼領云南都督的名義，倡導、組織并制作了“擁護共和紀念章”，按照軍銜不同和軍功大小，頒發(fā)給參戰(zhàn)指戰(zhàn)員，以資獎勵。至于制作了多少枚？頒發(fā)給了什么人？值得探討。

筆者在另一件實物檔案：“擁護共和四等紀念章執(zhí)照”得知了一些信息，也對本文實物檔案進行了史料支撐和佐證。“執(zhí)照”正面文字為豎排繁體，無標點符號，由于年代久遠，保管不善，出現殘破，甚至有幾處的字跡模糊。筆者試著做了辨識和斷句。（見圖5、圖6）

擁護共和肆等紀念章執(zhí)照

軍務院撫軍長兼領云南都督唐

為發(fā)給紀念章執(zhí)照事：

蓋聞旂常紀績，耀日星河岳之精；圭瓚策勛，壯龍虎風云之氣。惟茂庸之丕著，斯榮典之宜頒。溯自籌安會起，帝制議倡，國勢將傾，大局幾殆。惟我有眾，咸奮義聲，揮張良博浪之椎，竭魯陽回天之力，卒使亡秦三戶，嶊帝制於崇朝；同德一心，復共和于中夏，從此蕩滌瑕穢，永保治安。甲兵凈洗，銷為日月之光；金碧有靈，壯我河山之色。不有褒獎，則殊績何彰？不錫章施，則觀感奚屬？為此，發(fā)給紀念章。佩帶此時，衣冠璀璨，差比諸彤弓玈矢之文。他日功績崔巍，更將式金版玉璜之烈。

此照。

計發(fā)四等共和紀念章一枚

右給 收執(zhí)

民國五年月 號 給

撫軍長唐

執(zhí)照正面左側鈐有“中華民國云南都督印”朱紅官章及唐繼堯私人印章。右側有《執(zhí)照存根》，注明：“存查事，今發(fā)給肆等擁護共和紀念章一枚，撫字第 號紀念執(zhí)照一張，須至存查者”等文字。并且標明：“撫字 第壹萬玖仟陸佰伍拾肆號”，由此得知，該紀念章已經頒發(fā)到了這個數字。

“執(zhí)照”背面文字同樣為豎排楷體繁體：

擁護共和紀念章條例

第一條 紀念章之構造：章心，徑八分，通用紅色地，中置國旗交乂（叉）之，下方金書“擁護共和紀念”六字，兩傍（旁）分列金馬、碧雞。

第二條 紀念章分左列四種：

第一種 將官及相當文官用者，金色邊，寬二分，嵌五彩云九朵，綬紅色。

第二種 校官及相當文官用者，銀色邊，寬二分，嵌五彩云六朵，綬藍色。

第三種 尉官及相當文官用者，藍色邊，寬二分，嵌五彩云三朵，綬黃色。

第四種 士兵及相當文官用者，金色邊，寬一分，不嵌彩云，綬綠色。

第三條 凡云南首義在事出力各項職官士兵，照第一、第二條所列各種分別給與佩帶。尚未出征士兵，載至撤消軍務院日止，在營服務不滿半年以上者不給。

第四條 應得紀念章各職官士兵，應由各該管長官造具詳細履歷，呈請撫軍長核給。

第五條 外國人及本國婦女，查明確系在事出力者，得按第二條所列各種分別給與。

第六條 受領紀念章后，勿論何項人員，一經宣告受刑事處分時，即褫（音：chǐ 奪）奪之。

第七條 本條例自公布日施行之。

于此同時，唐繼堯還制作了“擁護共和獎章”（即實物檔案之二），按照對護國運動的貢獻大小和捐款多少，依次頒發(fā)給所參與的社會人士，以資褒獎。至于該實物檔案的頒發(fā)條例，筆者未見實物，有待繼續(xù)考證。

另外，兩件實物檔案上的將軍肖像裝束值得探討。1912年，民國建立，對軍隊服裝改革，繼承了先前北洋新軍的軍服風格，也借鑒了西方和日本陸軍的軍服款式，形成了中華民國的第一套軍禮服。

當時軍政大員的禮服很漂亮，做工精美，軍服顏色有階級，將官以上為海藍色，袖子與領口是金地金花，袖口三道金辮；校官以下為綠色。少將以上軍官的帽子稱為“疊羽冠”，帽纓材料為純白色鷺鷥羽毛。北洋后期，群雄割據，財政緊張，加上甚至校官都要戴疊羽冠，鷺鷥羽毛供不應求，就用絲織品代替。

就云南而言，從官階判斷及存留下來的老照片分析，當年戴有疊羽冠、身著將官軍禮服者，除了唐繼堯外，還有蔡鍔。依據《擁護共和紀念章條例》第一條所言獎章上方有“撫軍長肖像”，這個將軍肖像當為軍務院撫軍長兼云南都督唐繼堯。

四、檔案意義

兩件實物檔案出現在特定歷史時代，具有特殊的意義，從《擁護共和紀念章條例》來看，已經形成了當時“獎功制度”。紀念章與獎章授予所有參戰(zhàn)軍人、有功于護國首義的各階層、各民族愛國人士，包括了婦女、華僑和外國人。這表明護國首義是群眾性的革命戰(zhàn)爭，有別于后來的軍閥混戰(zhàn)，具有人民戰(zhàn)爭的本質，人民做出了更多貢獻和犧牲；《擁護共和紀念章條例》特別強調對婦女的獎勵，不僅體現了女性對護國運動的積極參與和巨大貢獻，還體現出滇省政府突破封建社會的歷史局限，具有先進的社會性別視角和男女平等的觀念。

就當時的設備和技術而言，兩件實物檔案應該是云南造幣廠鑄造。僅從外觀來看，它們的制作不精美，甚至有些粗糙。從時間上分析，護國戰(zhàn)爭剛勝利，唐繼堯就開始制作獎章褒獎，可見當時是趕制出來的，時間緊，數量大，質量粗糙在所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