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蔣惠云
即使是命懸一線間,或是生命戛然而止??墒?,有些夢終究還是要續(xù)的。無論身處暗礁險灘,還是懸崖峭壁,只要心沒有死,靈魂就是自由奔放的,保持一顆童心,那么即使身軀安放之地多么逼仄,心靈之旅卻可以自由徜徉,毫無羈絆。
在有限的生命里,為自己活一回,是多么愜意的事。
我要拾掇起多年未碰過的畫筆,充盈余生的每一個春天。如果塵封的顏料已干涸褪色,就再去買幾盒嶄新的,擠在發(fā)黃的調色盒里,在那一張張淡黃陳舊的畫紙上,撿拾起笨拙的畫技,追憶童年回憶和青春點滴,拾捋中年時光里的“一地雞毛”,勾勒,描線,塑形,上色,想來也足夠扎成一只漂亮的“雞毛毽子”了吧。
從七歲學畫到考上藝校美術專業(yè),我都是奔著畫家這個夢想去的。時常想起,父親曾送我一盒盒粉筆,從涂鴉到白描,院里的桃花啊,桃樹上棲息的鳥兒啊,甚至是手帕上的花仙子,但凡眼睛能看到的一景一物,在我稚嫩的線條下,都能幻化成一個個新奇微妙的童話世界,院子里每一株花草、每一顆石子、每一粒微塵都是我成長旅途中的一路風景。也時常想起,父親送我一支毛筆,我在院里踩滑了的水泥板上,以水代墨蘸水練字,或是摘下樹枝在沙地上描摹繪像,每天樂此不疲。在那片屬于自己的天地里馳騁,無憂無慮是童年里每一個春天的代名詞。
后來,父親的表揚聽得多了,我便把“戰(zhàn)場”轉移到街心里,街坊四鄰每每駐足,嘖嘖的稱贊聲,更堅定了我成為畫家的夢想??墒前?,直至如今幾十年過去了,我卻連一幅像樣的作品都沒有畫過。那些壓箱底的練筆,竟成了我的看家寶貝,有朋友好說歹說要走一幅,我都痛心痛肝地難受。聽說齊白石大師練筆日日新,過一段時間就要撕掉一些自己看不上眼的習作,我就為自己的懈怠和淺薄倍感慚愧。
一個始終延續(xù)不下去的夢,伴隨著懺悔和自責,時常在深夜里,在一些個多雨的季節(jié)敲打著窗欞,撥動著麻木的軀體背后那根麻木的神經(jīng)。我總驚異于,它,是那么神機妙算,總能準確無誤地找到那根病入膏肓的神經(jīng),針灸點穴般拯救,讓它在一點點刺痛中提醒著我,我有某些個細胞,也曾有機會造就一個有趣的靈魂。
這也讓我匍匐茍活的軀殼又多了一絲存在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