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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個偉大的母親

    2019-07-19 14:01姚鄂梅
    四川文學(xué) 2019年5期
    關(guān)鍵詞:加西亞神父公墓

    姚鄂梅

    我們從古今中外的文學(xué)作品里收獲了許許多多偉大的母親,她們要么充滿智慧,要么吃苦耐勞,要么無私奉獻(xiàn),甚至兼而有之,但我今天要說的是另一個母親。

    她來自加西亞·馬爾克斯的短篇小說《禮拜二午睡時刻》。一個貧窮的母親帶著女兒和一小束鮮花,乘坐簡陋、破舊的火車,在八月的一個禮拜二的午睡時刻,來到一個荒涼的小鎮(zhèn)給兒子上墳——她的兒子因為在這個鎮(zhèn)上偷東西被人打死,在不知道姓名的情況下,就給草草埋掉了。如果不是母親的突然到來,小鎮(zhèn)的人根本就已經(jīng)忘了他的存在。

    火車快到站的時候,母親吩咐女兒“梳梳頭”,“你要是還有什么事,現(xiàn)在趕快做,接下來,就算渴死了,到哪兒也別喝水,尤其不許哭?!?/p>

    按照一般的道德審判準(zhǔn)則,母親應(yīng)該感到羞愧不安,抬不起頭來,應(yīng)該做好接受敵意和鄙視的心理準(zhǔn)備,因為兒子做了小偷,在世俗眼里,母親和妹妹也要處于被審判的位置,但這個母親根本不打算這么做,她一臉的鎮(zhèn)靜,完全沒有自卑和怯懦的跡象,她一點都不想背叛死去的兒子,跟小鎮(zhèn)人一起站在敵視兒子的共謀的位置,她渾身“直挺挺的”,“臉上露出那種安貧若素的人慣有的鎮(zhèn)定安詳”。她帶著女兒徑直去找神父拿公墓的鑰匙,她報出兒子的名字,神父不明白。

    “就是上禮拜在這兒被人打死的那個小偷?!迸瞬粍勇暽卣f, “我是他母親?!?/p>

    神父的臉唰地一下紅了。

    在莊嚴(yán)寬廣的母愛面前,在沒有其他人在場的情況下,神父瞬間從宗教權(quán)威的高處跌落下來,成為一名充滿善意的普通人,神父甚至“吁了一口氣”,以貼心的口吻問她:“您從來沒有試過把他引上正路嗎?”

    母親的回答令人肅然起敬:“他是個非常好的人?!?/p>

    在母親眼里,兒子是個什么樣的好人呢?

    “我告訴過他,不要偷窮人家的東西,他很聽我的話。然而過去,他當(dāng)拳擊手,常常被人打得三天起不來床?!?/p>

    “他不得不把牙全都拔掉了?!迸畠翰遄煺f。

    “是的?!迸俗C實說:“那時候,我每吃一口飯,都好像嘗到禮拜六晚上他們打我兒子的滋味?!?/p>

    當(dāng)神父意識到“外面凈是人”,人們已從午睡中醒來,正向大街聚集時,好心地勸她“等一會兒再走”, “等太陽落山再去”,就連神父的妹妹也要借給她們一把陽傘,母親拒絕了他們的好意,牽著小女孩的手,在小鎮(zhèn)人的注視下,坦然地向公墓走去。

    母親沒有成為一個羞愧的母親,一個躲著眾人不敢公開露面的母親,相反,母親以她直挺挺的身板、不卑不亢的形象告訴世人,小偷也有可能是個“非常好的人”,小偷也有愛他的家人,尤其是,小偷的母親更愛他的兒子。

    作品通篇采用第三人稱敘述,旁觀者的視角,攝像式的客觀描寫,語言節(jié)制,冷漠,淡然,和作品的內(nèi)在激情形成極大反差。加西亞·馬爾克斯的作品幾乎篇篇經(jīng)典,這個短小的短篇更是經(jīng)典中的經(jīng)典,他難得一次啟用了溫暖的色調(diào),講述普通人在絕境中如何生活,如何用盡自己的一切力量,在逆境中活出勇氣,活出體面,活出尊嚴(y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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