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泠一
老校長。
6月2日晚,我熟悉的舞蹈家黃豆豆很自豪地告知大家:上海的原創(chuàng)舞劇《永不消逝的電波》榮獲文華大獎。這讓我想起了自己的老校長、革命前輩王亞文。
我是1985年從上海延安中學考入復旦大學歷史系的,1987年上半年兩位青年講師張濟順(后為華東師范大學黨委書記、教授)和張云(后為上海黨史研究會會長、教授),曾經(jīng)分別給我和同學們講授中國現(xiàn)代史和中國革命史。
不過,當時他們所熟悉的都是解放軍三大戰(zhàn)役等正面戰(zhàn)場,對于上海如何迎接解放主要聚焦在復旦、交大、同濟等高校的青年學生運動上。關于隱蔽戰(zhàn)線的斗爭和革命先驅(qū)的大智大勇,我和同學們主要還是通過《永不消逝的電波》《渡江偵察記》《戰(zhàn)上海》等中學時代就已熟悉的經(jīng)典影片,來了解一些皮毛。
畢業(yè)于復興中學的孫崇文和余春雷同學,曾經(jīng)在主題班會上很自豪地介紹過魯迅在虹口、紅色電波在虹口等上海的往事。余春雷同學的家,就住在虹口公園(現(xiàn)在的魯迅公園)對面的黃渡路;她熱情地陪我瞻仰過鄰居的家——李白烈士的故居,那時這故居還沒有向公眾開放呢。而另一位上海籍的同學屠寶迪,則明確地告訴過我,和唐朝大詩人同名的李白就是《永不消逝的電波》中李俠的原型。
解放后,中央領導董必武、滕代遠至王亞文的信。
瞻仰了烈士故居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這些電波所傳輸?shù)膬?nèi)容即關鍵情報,是誰本事那么大,秘密收集來給李白的呢?沒多久,我去了上海社會科學院歷史所攻讀碩士學位,其間,有幸被安排參與原地下黨南京市委書記、時任上海社科院黨委顧問陳修良的回憶錄整理工作。老人家,透露了一點信息給我。
陳修良老人家了解到我高中畢業(yè)于延安中學、大學畢業(yè)于復旦歷史系但又第一次聽說王亞文的大名之后,很不滿意!因為上海解放后,王亞文先生就擔任了延安中學(最初叫真如中學)的首任校長;她讓我自己去好好了解王先生。她還希望我把王亞文以及上海地下黨策反敵軍的功績整理出來,但我沒能完成這個很莊嚴的任務。雖然王亞文先生當時是社科院經(jīng)濟所副所長、研究員,我還從當時社科院副院長夏禹龍先生(也是地下黨骨干)那里知道了一些片斷,但是在社科院的走廊里,王亞文先生聽了我的請求之后只回答了六個字——“現(xiàn)在還不能說”。
王亞文年輕時期照片。
1999年初夏,五十年解密期剛過去,但王亞文先生病重,這年十月的最后一天,我的老校長走完了他壯懷激烈的一生。他帶著很多“深海的秘密”和他的忠貞,就這樣靜靜地走了。這讓他的同事、戰(zhàn)友和黨史專家們感到深深的惋惜。
他帶著很多“深海的秘密”和他的忠貞,就這樣靜靜地走了。這讓他的同事、戰(zhàn)友和黨史專家們感到深深的惋惜。
后來,我自己了解到:1947年3月以后,王亞文以國民黨軍隊少將身份收集到的很多軍事情報,都是他親自到黃渡路交由李白電臺發(fā)往解放區(qū)。李白夫婦1942年就曾被日軍逮捕,后經(jīng)中共黨組織營救,將李白夫婦調(diào)往浙江,安排他打入國民黨國際問題研究所做報務員,為黨秘密傳送大量戰(zhàn)略情報??箲?zhàn)勝利后,李白回到上海,繼續(xù)為黨的秘密電臺工作。1948年12月30日凌晨,他在與黨中央進行電訊聯(lián)絡過程中,因國民黨特務機關測出電臺位置而被捕。面對酷刑逼供,他始終堅貞不屈,敵人沒能從他口中得到一點想要的信息。1949年5月7日,李白被國民黨特務秘密殺害。
在渡江戰(zhàn)役以前,李白已經(jīng)被捕。王亞文的戰(zhàn)友張權則根據(jù)中共地下黨上海局的要求,利用其國民黨政府國防部中將觀察員的合法身份到沿江前線“視察”,驅(qū)車跑遍了國民黨軍隊在長江的千里防線,在渡江戰(zhàn)役之前幾乎每個營地、每個炮臺都察看了?;氐缴虾V?,張權就立馬來到東體育會路20號的小洋房閣樓上,與王亞文、張端元夫婦一起,三天三夜未合眼,將沿途記錄、速畫的一大包小紙片一一鋪在地板上,由擅長繪圖的張端元對照著繪制成一張巨大的《長江沿岸江防圖》,連同王亞文從吳石將軍那里秘密獲得的《國民黨國防部全國軍備部署圖》,一并交給了陳修良的愛人沙文漢。由于此時已無法走之前李白電臺路徑傳送情報,沙文漢另行安排地下黨的人力交通員迅速送達江北解放軍的前敵指揮部,這對解放軍勝利渡江、攻打上海和解放全中國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這些關鍵情節(jié)在《渡江偵察記》拍攝之際都是無法公開的機密。所以,影片中只能是解放軍派偵察戰(zhàn)斗小分隊、在江南游擊隊的配合下,獲取了國民黨軍隊的江防沿線第一手情報,再由戰(zhàn)斗英雄泅渡過江交給前敵指揮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