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中偉
于寫作而言,最崇拜小說家,手勤,洋洋灑灑幾萬言十幾萬言幾十萬言;最鄙視的是詩人,手懶,幾個字幾個字往外憋,舍不得多說一句,有的還不是人話。然而,最崇拜的又是詩人,他們能把復雜的問題簡單化;最鄙視的是小說家,經常把簡單的問題復雜化,編一些著三不著兩的濫故事。
實際上,以上只是玩笑話,自己既寫不成小說也寫不了詩,還敢嘲弄詩人和小說家,不是膽子大,而是無聊。手勤的事干不了,連手懶的事也干不成,無聊到只能出去遛彎兒,以至兒子說,以后如果家里養(yǎng)條狗,就叫彎兒,這樣遛得名副其實。
還好,就怕兒子讓我自己叫彎兒。
一遛彎兒,便容易遛出些哲學意味。
曾經在河邊連同室內室外自由走動三萬多步,折合成公里數有二十六、七公里。刨去手機微信計算誤差,二十公里肯定有,這是從家到單位1.5倍的距離。如果讓我花上兩個小時從家走到單位去,我百分之百是不走的,恐怕也走不動。這不是體力問題,而是心力問題,包含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是車輛太多,心累嗎?是因為上班的征程并非愉悅的征程嗎?大概雙重因素都有,因為在河邊遛彎兒不用多次穿越馬路看車來車往,又沒有去做什么的強烈目的性。如果減肥也算目的的話,只能說是自愿的一種附產品。
而實之又實的是,所謂減肥,也只是流行當下的時髦詞匯,是個人都說要減肥,胖人說的是實話,而瘦人多少顯得有些矯情,有些人無非愿意讓別人多說上一句,你這么瘦了還減什么呀,從而獲得一絲小滿足。嘴上還得說,哪里,哪里,哈哈哈哈……
當然,行走絕對有助于保持身材,這也是無需饒舌卻值得去矯情一下滿足一下的,哈哈哈哈……
如果有人把目的性很強,或者功利性很強的行走認為是快樂的,而我卻恰恰相反———沒有目的行走才是快樂的行走。就像只要一回老家,就愿意到村邊的莊稼地里走走一樣,沒有目的,只是想看看而已———想看看是一種目的性嗎?這個還真難回答。
但行走,正在成為大多數人的生活常態(tài)。尤其是周末,或者傍晚,公園成為行走人的地盤。而且成群結隊,喊著口號,放著音樂的行走隊伍越來越多,也許健身是一方面,身心的放松才是意義所在吧。
但畢竟還是太鬧、太吵了。我喜歡一個人的行走,喜歡在大自然中行走的那份感覺。所以,讓我穿行于高樓大廈、車水馬龍,便會心生畏懼。
我也會經常想到那些行腳到五臺山,行腳到西藏的人,還有那些匍匐前行的朝拜者,其行走中,大概是心里一片真誠,無一毫雜念吧,這種行走,最不像有目的性。
所謂的修行,大都向往深山古剎、清靜幽遠之所。當然,喧囂鬧市中并非沒有廟宇高僧,但我的理解,山高水遠往往才符合佛道的修行追求,大概他們也最怕塵世擾動和世俗勾引吧,畢竟在高科技的喧囂下還能不能保持內心之清靜,誰知道呢。所以,佛教的最高處,仍在窮鄉(xiāng)僻壤,需行腳才可得。
關于行走的哲言也不少: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行百里者半九十;五十步笑百步;靈魂和身體,總有一個在路上;除了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遠方,等等。
莊子曰:道,行之而后成;魯迅先生言: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行腳僧,行吟詩人,路上的奔波和流離就是他們的生活———朝圣禮佛悟道,或者叩問蒼天大地,我將無我,天人合一;也有家國情懷和秋士易感,思想由此而閃光,生命由此而有意義。
法國哲學家弗里德里克·格魯(Frédéric Gros)寫過一本書,書名就叫《行走,一堂哲學課》。他說,行走不是體育?!靶凶咦钪匾囊蛩赜肋h只有一個:天空的廣度和風景的亮度?!痹跁?,他提到了多位思想大師:尼采、蘭波、盧梭、康德、梭羅,等等,他們不僅都是卓越的思想者,而且也是不懈的行走者。尼采不斷行走,以對抗劇烈頭痛,直到再也無法挪步;蘭波靠行走釋放年輕的激情與靈感;內瓦爾則是為了抹去他的憂傷;盧梭只有在行走時才能夠真正地思考、寫作、創(chuàng)造、獲得靈感;梭羅喜歡走進大自然中去冥想……這些偉人因為行走變得更加偉大!
無論悠閑漫步,還是沿計劃好的道路健行,行走激發(fā)創(chuàng)造、喚醒自由,同時也令困惑的靈魂獲得平靜———這是許多人從這本書中以及行走實踐中所獲得的啟發(fā)和善果。
怎么樣?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