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建筑大師》作為易卜生晚年頗具爭議的作品,曾多次被搬上舞臺,引起廣泛的討論。2006年,由林兆華排演的《建筑大師》在首都劇場上演,讓索爾尼斯這個頗具思辨意義的人物走進中國觀眾的視野中。林兆華通過極簡的舞臺布景和表演方式,弱化了作品的時代背景,將索爾尼斯的恐懼,焦慮和自省融入時代語境,賦予這部經(jīng)典之作更多切合當代價值觀念的思考與表達。
關鍵詞:林兆華版《建筑大師》;時代焦慮;當代思考
話劇《建筑大師》出自鼎鼎大名的劇作家易卜生之手。提起易卜生,很容易會想到他筆下的《玩偶之家》,在中國文學史上,針對“娜拉出走”這一議題也曾經(jīng)掀起過廣泛的討論。人們常常以“社會問題劇”這一概括性的概念來描述易卜生的戲劇作品,對社會現(xiàn)象的反思,對人內(nèi)心的拷問已然成為易卜生作品的標志性特點,這一特征也體現(xiàn)在他的《建筑大師》之中。
2006年,由林兆華排演的《建筑大師》在首都劇場上演,選擇這部富有爭議的作品作為“紀念易卜生逝世100周年戲劇節(jié)”的開幕大戲,不僅是因為它的內(nèi)容具有易卜生個人的自傳色彩,更是因為這部作品所反映的人生思考在易卜生的作品中也是有代表性的。相比于大眾更為熟知的《玩偶之家》,《建筑大師》的故事更加具有思辨色彩,而林兆華用自己實驗性的創(chuàng)作方式重新演繹了這部作品,通過極簡的布景方式模糊了時代背景,將索爾尼斯這一人物拉到了現(xiàn)代,將他的恐懼,焦慮,自省用更為現(xiàn)代的方式傳達給觀眾。
整部戲一開始,建筑大師索爾尼斯就坐在位于舞臺中央的一張紅色椅子上,相比于他幾乎靜止的形體,他的言語是十分激烈的。他用高傲地近乎于嘲諷的口氣和自己的員工對話,儼然一副大師做派。但當老瑞格納向他提出將手里的項目交給自己的兒子去做的時候,索爾尼斯立馬警覺了起來。他近乎神經(jīng)質(zhì)的反擊讓觀眾一度對他產(chǎn)生疑惑,這部戲也在這樣的疑惑中拉開了帷幕。究竟是什么導致了索爾尼斯的恐懼,他又能否從對“年輕人”的焦慮中擺脫出來,成了整部戲留下來的最大懸念。隨著希爾達的到來,索爾尼斯被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被揭露出來,十年前的災難毀掉了索爾尼斯的生活,卻成就了他的事業(yè)。但十年前的傷痛無法真正被時間淡化,更不可能被消除。表面風光的索爾尼斯一直備受折磨,而他內(nèi)心深處的焦慮在希爾達到來之前,從不曾被觸摸,更不會被挖掘。從這一角度上來說,這部經(jīng)典的戲劇作品,在情感上與現(xiàn)代人的生活是完全相同的。戲劇舞臺上的索爾尼斯同現(xiàn)代電影銀幕上的李(電影《海邊的曼徹斯特》中的男主人公)在情感世界上,達到了某種程度上的共鳴,這是這種情感上的共鳴,讓現(xiàn)代的觀眾產(chǎn)生代入感,跟隨戲劇故事的推進,走進索爾尼斯的內(nèi)心世界。
看似強勢的索人尼斯并非全無弱點,易卜生在創(chuàng)作時給他設立了一個顯而易見的缺憾,作為一個建筑大師,他是恐高的,這也就注定他無法登上自己建造的高峰,只能抬頭仰望自己的成就。除了這一生理上的恐懼,更讓索爾尼斯為之焦慮的是那些“隨時會來敲門的年輕人”,身處事業(yè)巔峰的他步入了“修昔底德陷阱”之中。他害怕年輕人會超越自己的成就,取而代之,就像自己年輕時取代了老瑞格納一樣。他的焦慮到達了近乎病態(tài)的程度,他不能允許瑞格納離開自己,甚至為了將他留在身邊,與他的未婚妻開雅保持曖昧關系。久而久之,連索爾尼斯自己也分辨不清自己離不開的到底是開雅,還是瑞格納。他對恐懼的反擊同樣刺激著自己的妻子艾琳,十年前的那場災難讓艾琳陷入到無盡的悲痛之中,無論索爾尼斯給她蓋出多少新的房子,都不可能讓她再擁有一個家。而對于索爾尼斯來說,十年前的災難是他人生的轉折,他不愿再面對傷痛,也冷落了沉浸在傷痛之中的妻子。他們的夫妻關系從愛變?yōu)樨熑?,而這種責任對于兩個人來說,都是無法負擔的沉重。對于此時的索爾尼斯來說,事業(yè)便是自己人生的全部,“建筑大師”對自己來說,不僅是一個行業(yè)地位的象征,更是他犧牲了生活換得的唯一補償。他竭盡全力去守護這份榮譽,也在這種焦慮與恐懼中逐漸迷失了自己。對于身處于競爭激烈的現(xiàn)代社會的我們來說,索爾尼斯的焦慮是我們能夠感同身受的。
希爾達的到來在整部戲中是充滿了魔幻的色彩的,我們無法用生活的邏輯來理解這個突如其來的到訪,一個小女孩向建筑大師索要十年前承諾下的王國,而這個建筑大師卻沒有為這個無理的要求而惱羞成怒。希爾達的語言,行動,包括那身完全與舞臺割裂的紅裙都顯示出她的不同尋常。但無論希爾達是真實世界里突然到訪的天使還是索爾尼斯內(nèi)心世界的情感外化我們唯一能夠確定的是,對于索爾尼斯來說,希爾達是一束光。她的到來給索爾尼斯混沌的生活開了一道窗,帶他回到那個他不愿回到的十年前,重新審視自己的生活。在希爾達的啟發(fā)下,索爾尼斯模糊的記憶漸漸清晰了起來,他終于回想起那些自己不愿面對的過去,也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生活,重新定義自己的價值和工作的意義。最終,他戰(zhàn)勝了內(nèi)心的恐懼,攀上了自己蓋起的高塔,當索爾尼斯將象征著榮譽的花環(huán)重新帶上塔樓,觀眾也跟著他激動起來,我們發(fā)自內(nèi)心地渴望他能真正地擺脫人生的困境,得到解脫與升華。然而,他的生命也最終終結于高塔之上,在唏噓感嘆之余,我們也同希爾達一樣,為他的勇氣所感動。索爾尼斯的攀登帶給觀眾激勵,讓觀眾看到了戰(zhàn)勝心魔之后的灑脫與勇敢。索爾尼斯的死亡帶給觀眾反思,如果生命最終會終止于人生的制高點,那在有生之年要等待多久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希爾達對于索爾尼斯來說,是指點迷津的貴人,而對于我們所處的當代社會來說,是一面用以自省的鏡子。而這種思考與自省,也正是戲劇最大的魅力所在。
林兆華曾在一次訪談中說:“我不敢改編大師的經(jīng)典作品,對于易卜生的作品,我只能說是去重新認識?!痹诹职娴摹督ㄖ髱煛分?,處處體現(xiàn)著對于現(xiàn)代人生活狀態(tài)的思考。在這個掙扎于難以擺脫的噩夢與無限接近的夢想的索爾尼斯身上,我們能看到屬于我們生活的影子,而他對于生命對于信仰的反思,更是屬于人類社會的永恒命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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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富馳華(1997.7.1)女,民族:蒙古族,籍貫: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呼和浩特市,學歷:本科,學校:河北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