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恐龍的“崛起”

楊正純

云南的恐龍自從發(fā)現到如今，已整整80多年。但是，自許氏祿豐龍在世界聞名之后，云南的恐龍熱卻度過了半個世紀的低溫階段，直至改革開放后，1987年云南恐龍才又開始重新“崛起”！恐龍化石和新產地發(fā)現連連不斷。1995年以來到如今，已發(fā)展成為以“云南祿豐恐龍國家地質公園”和“云南世界恐龍谷”為代表的、將云南旅游推向世界的重頭戲。

由于自1987年至今30余年來，云南各地新發(fā)現和發(fā)掘、研究恐龍的工作，是由不同的系統(tǒng)或單位進行，在以往的報道和展出說明中，多局限于某地區(qū)、某單位和某件事上，即使在敘述中涉及到全云南省概況，往往會回避或遺漏了一些重要事件。

本文將從20世紀30、50、60年代開始，特別是1987年至今30余年來云南省內文化、地質、教育、國土、科普、旅游等部門、單位，與恐龍相關的成果綜合起來，成為一篇從未有過的，比較客觀、全面地概括云南恐龍化石發(fā)現、發(fā)掘、修復、裝架、研究、保護、科普和開發(fā)利用的文圖集錦。以獻給對開發(fā)云南恐龍事業(yè)做出貢獻的以楊鐘健院士為首的所有發(fā)現者、保護者、發(fā)掘者、研究者、修復裝架者、開發(fā)者和愛好者。紀念云南恐龍發(fā)現80周年（編者注：本文收稿于2018年）。

我國古脊椎動物學奠基人楊鐘健先生，率領前中央地質調查所昆明工作站的卞美年、王存義，于1938年10月8日，在祿豐縣城以北黑龍?zhí)洞甯浇状伟l(fā)現了恐龍化石。10月28日至11月10日，在沙灣發(fā)現并發(fā)掘了一具完整的中型蜥龍類骨架化石。經楊鐘健研究，于1939年4月2日，在中國地質學會昆明分會第三次論文會上，發(fā)表了《祿豐恐龍之初步觀察一文》，將這具化石命名為許氏祿豐龍。并帶領與會學者到翠湖中央地質調查所昆明辦事處，參觀正在修復的許氏祿豐龍化石。之后，楊鐘健根據對祿豐的大量化石進行系統(tǒng)研究，確立了祿豐蜥龍動物群。從此，云南的恐龍，就在世界上出了名。

但在之后的半個世紀中，除了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中國地質博物館、上海自然博物館等單位在祿豐、武定等地進行過恐龍調查和發(fā)掘外，在云南省內，僅有云南省博物館、昆明地質學校、祿豐縣文物管理所和云南省地質博物館及其他一些地質單位，在安寧、祿豐、宣威、武定、巍山、雙柏等地，先后調查發(fā)現過恐龍化石，但僅做過一些見骨采骨的零星采集。昆明地質學校1958年雖然在祿豐采掘過14個脊椎骨化石、1964年在宣威采掘過脊椎骨、肢骨的化石，但都在庫房中幾乎遺忘而沉睡了30年。因此，自1939年至1987年的近半個世紀中，云南省內就沒有再展出過一具比較完整的真實恐龍化石。

據曾任云南省地質博物館第三任館長的筆者了解：解放后省內見到最早的，也僅有云南省博物館于2 0世紀50年代末，在昆明連云巷舊址陳列展出過許氏祿豐龍骨架石膏模型和采自安寧的一支帶爪后肢骨。但這些模型和標本在省博物館搬遷新址后，就再未展出過。

當時中、小學生集郵活動正興起，筆者還買了《中國古生物》郵票，其中第2枚就是“祿豐恐龍”，這枚郵票可是中國發(fā)行的第1枚恐龍郵票，也是世界上的第一枚恐龍郵票。

1979年，云南省地質博物館成立，為了展現云南這一重要地質特色，負責古生物工作的筆者為館內設計、制作了許氏祿豐龍骨架浮雕模型和祿豐蜥龍動物群生態(tài)復原景箱。

1982年冬，因從事相同專業(yè)的緣故，筆者去拜訪昆明市文物管理委員會的文物考古專家胡紹錦先生，胡紹錦拿出幾張在晉寧縣拍的照片，問楊正純是什么?筆者看后大喜，用三個手指散開在桌子上狠狠地按了幾下，興奮的說；“恐龍腳?。≈卮蟀l(fā)現！”胡紹錦為筆者與他的看法相同而深感高興。

同年12月22日，受昆明市文物管理委員會邀請，筆者和地質博物館創(chuàng)館館長肖永福先生等到晉寧夕陽考察，進一步證實了他們在妖精塘地點發(fā)現的恐龍足跡化石。這屬于恐龍足跡化石在云南省內的首次發(fā)現。

我們當時就意識到這些珍貴的恐龍足跡化石保存極好，比較集中，應當原地保護，爭取今后開發(fā)，有利于這個貧困山區(qū)的發(fā)展。于是約定不要采掘，進行保護，對足跡進行了野外實地翻模。

1983年4月1日，我國著名恐龍專家、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的董枝明老師，在市文管會有關人員陪同下，對夕陽恐龍足跡和地層進行了科學考察，充分肯定了此項發(fā)現。

這年的4—5月，昆明市文管會派王云到云南省地質博物館學習，同筆者一起進行了夕陽恐龍足跡模型復制工作。制作的足跡模型，每套4件，雙方各保存一套，由市文管會轉贈晉寧文管所和夕陽鄉(xiāng)政府各一套。

之后，筆者及其地學科普伙伴，分別帶領昆明第十中學地學研究組和昆明市青少年地學愛好者協(xié)會，先后到夕陽考察。以“學習地學知識，探索恐龍奧秘，遵守文物法規(guī)，保護家鄉(xiāng)資源”為宗旨，開展參觀、考察活動。

由筆者編導，昆十中及其地學研究組相配合，昆明教育電視二臺拍攝的電視片《神秘的足跡》，同筆者編導的另外三部電視片，統(tǒng)統(tǒng)被選入30屆國際地質大會上展映。

1984年3月1日至4月3日，昆明市文管會胡紹錦、程明與北京自然博物館李建軍、饒成剛，在夕陽鄉(xiāng)聯(lián)合系統(tǒng)考察，并對夕陽的恐龍足跡化石，進行了一次大規(guī)模發(fā)掘。在這地區(qū)，連續(xù)新發(fā)現了7個足跡帶，之后胡紹錦繼續(xù)尋找，又有了新的發(fā)現。經過多次考察，共計發(fā)現637個恐龍足跡化石。這樣的發(fā)現，在全國都是罕見的。

考察泥灰?guī)r上密密麻麻的足跡化石，那些恐龍猶如在這里跳過迪斯科

畫恐龍

做恐龍

經專家研究和系統(tǒng)分類，夕陽的恐龍足跡共有13屬，22種。其中有12個新屬，21個新種。打破了全國恐龍足跡化石發(fā)現種類和數量的記錄。

這一時期的暑假，筆者在昆明市科協(xié)的支持下，在昆明創(chuàng)辦了首屆“講恐龍、看恐龍、畫恐龍、做恐龍、找恐龍和唱恐龍”的少年恐龍?zhí)狡姘唷?/p>

筆者及其地學科普伙伴一道，帶領昆明市青少年地學愛好者協(xié)會的青少年還考察了祿豐恐龍化石產地。

20世紀80年代早、中期，世界恐龍熱不斷升溫，國內很多產恐龍的省份，都熱衷于恐龍的發(fā)掘、研究和陳列展出。

這件古董，是楊鐘健在祿豐挖恐龍那段歲月，筆者的父親在上海美專讀書時用的皮箱。1964年筆者因用它為學校裝了一滿箱恐龍化石，把皮箱原來的提手都提斷了（后用粗鐵絲代替）

這是筆者1970年參加哀牢山鉻礦會戰(zhàn)時，利用休息天找翡翠未果，用哀牢山玉（屬蛇紋石玉）在哀牢山上，自己雕琢的蜥腳類恐龍

但云南似乎一時還沒有想起這件事。

直至1987年，我國繼半坡遺址和秦始皇兵馬俑坑之后，又一大型現場博物館，也就是當時我國第一座專業(yè)性恐龍博物館、世界三大恐龍遺址博物館之一的自貢恐龍博物館竣工、開館了！

正好也就是這1987年的春天，迎來了云南省地礦局建局30周年局慶。和志強省長光臨慶典活動，視察了云南省地礦局大院內的云南省地質博物館。和省長看到館內只有許氏祿豐龍骨架浮雕模型、祿豐蜥龍動物群生態(tài)復原景箱模型、夕陽恐龍足跡模型和一個恐龍爪骨及兩個脊椎骨化石，就對局里和館內有關人員說：“現在國內外恐龍搞得那么熱，四川自貢都建成了一個很大的恐龍博物館，而我們云南那么早就是產恐龍化石出名中外的省份，卻連一條恐龍都沒有，你們去找兩條嘛！”

和省長才作了指示，地礦局就立即行動，馬上落實。1987年4月上旬，云南省地礦局領導通過全省地質資料處李方夏處長，向地質博物館安排了尋找恐龍的工作，指定此項工作由筆者全權負責。

筆者童年時代在自然老師馬光祖啟發(fā)下，對礦物巖石、珠寶玉石和地質古生物產生濃厚興趣，并開始采集各類標本。1959年，筆者親眼見到了昆明連云巷省博物館內展出的許氏祿豐龍石膏模型和一件采自安寧縣的帶爪恐龍后肢化石，流連忘返，被這種史前龐然大物深深吸引住了。

這次接受任務后，筆者首先將尋找恐龍的地點定在武定。因為筆者1964年春在武定地質實習期間，根據昆明工學院地質系65級王玉輝、楊素華大姐姐提供的線索，利用星期天的休息時間，邀約了劉孟昭、趙寶成、張其剛、李同祿等五位同學在武定一個名叫火燒房的地方，發(fā)現和清理出兩條原地埋藏的羊一般大比較完整的恐龍化石，以及較多的異地埋藏零散的中型恐龍骨骼化石。本想建議學校組織采回做標本，但請到現場查看的吳全生老師，卻以“本次實習領導未安排此項任務，實習即將結束，要立即返回學校”為由拒絕。筆者只好用自己實習墊的棉絮和油布墊上，用土深深掩埋了那兩具化石。用自己實習攜帶裝行李的一只大皮箱，裝了滿滿一箱異地埋藏的零星骨頭化石，帶回了學校。

筆者為了紀念他在武定第一次找到恐龍化石，利用他在滇中地區(qū)發(fā)現的蛇紋石玉，雕了一只恐龍。

但往事已過24年，當筆者和副館長王世勛4月上旬到武定火燒房尋找，那兒早已因農田基本建設面目全非，哪里還有恐龍的蹤影？之后，請814地質隊和武定地質技校人員作向導，在武定高橋、尖山鋪尋找，除在中侏羅統(tǒng)下部的打磨山段地層中發(fā)現一件蜥腳類巨大股骨外，無大收獲。

于是，只好把工作重點轉移到恐龍的老窩——祿豐。

到了祿豐，筆者邀請了當地化石愛好者，回鄉(xiāng)知識青年王濤（現任祿豐縣國土資源局地質遺跡管理所所長，其父親王正舉先生是祿豐縣文物管理所文物考古技術干部，祿豐石灰壩古猿等化石地點發(fā)現者，后來祿豐新洼金山龍的發(fā)現者，筆者的老相識）作向導，開展調查尋找。

王濤說祿豐南面有個新發(fā)現恐龍化石的地方，叫阿納，于是4月11日先帶我們到川街阿納，但只找到一些異地埋藏的零星骨頭。

祿豐侏羅紀紅色地層

胸部骨骼化石

腹部骨骼化石

我們后來回到祿豐盆地，在祿豐縣電視臺旁的山地調查尋找時，筆者見到一個小山丘上紅土表面突出了一個圓環(huán)狀的石頭，憑借對動物解剖學的經驗、認定是一個管狀肢骨的橫斷面。順著往里面揭開，原來是一具許氏祿豐龍的軀干化石，頭、頸和尾部缺失，胸部、腰帶和部分肢骨保存完好。

以往云南省內的一些單位，發(fā)現恐龍化石，都是以“見骨采骨”的方法進行采集。由于筆者從小對雕塑、翻模工藝及其材料相當熟悉，以及他閱讀過很多古生物學和古脊椎動物發(fā)掘的書籍，因此在這一次，筆者全權指揮其他人員和民工，采用套箱的正規(guī)發(fā)掘方法，將化石連同圍巖，用特制的大木箱套住，再用石膏等填充材料填充固定進行發(fā)掘，運回室內再將石膏和圍巖慢慢鑿開，將化石認真修理出來。

王濤（右）在棠海村附近發(fā)現的恐龍化石地點

進行下套箱前的清理

化石整體用一個大套箱套采

像這樣采用套箱發(fā)掘脊椎動物化石，在云南省內還是第一次。

筆者認為：這件化石用一個大套箱整體套采，連同圍巖，保留原來真正埋藏形態(tài)展出最好。于是，1993年被日本“中國恐龍大展”特意選到日本橫濱展覽。

5月3日，我們到了祿豐棠海村附近調查尋找時，王濤見到一個紅土小山丘上，孤零零的有一蓬草，這蓬草就是靠下面有一條橫著鼓鼓的石頭，托住土壤、種子和水份而生，憑他的經驗，好像有戲可唱！他高興地爬上去用手把草一趴，一段光滑的恐龍大腿骨展現眼前！大家沿著此骨往里慢慢清理，顯示出一個個連續(xù)的腰椎，順著往前慢慢揭露開來，是一條比較完整的匍匐狀的原蜥腳類恐龍化石。除了頭部和尾部缺失，其他部位都比較完整。

化石的軀干用三個套箱套采，肢骨和頸部用石膏包采。

省地礦局副局長張翼飛（左5）、總工程師范承均（左2）及秦德厚（左1）、徐道謙（左6）等領導視察發(fā)掘現場

工作人員與電視臺人員合影（后右1館長施加辛、2筆者、4魏漢達、5王濤、8副館長王世勛）

省地礦局向省文化廳申報批準后，這批化石才被運到了云南省地礦局地質博物館。

領導安排筆者負責組織工作班子，對這批化石開箱進行了修復裝架。由于化石出露或接近地表，風化極為嚴重，很多部位碎裂成很多碎塊，給修復工作帶來極大困難。對一點點碎骨進行清理、粘接成塊，再合成每塊骨頭。這是一件非常認真細致的工作，如果細小碎塊粘接不準確，誤差累積下來，大塊間的接口就不吻合。

當每塊骨頭粘接修復完成后，對化石進行研究，鑒定為楊鐘健先生早年命名的巨型祿豐龍，是祿豐龍屬中體型較大的一個種。

根據巨型祿豐龍的解剖特征，對化石缺失的頭部和尾部進行了復制，再根據解剖學和生態(tài)學特征的研究，進行裝架設計。

昆明鋼窗廠的幾位鉗工師傅，依據裝架構件設計圖紙，作好金屬構件，再將一塊塊化石骨骼上架，這具恐龍化石終于裝架成功。

1988年9月24日～10月6日，云南省舉辦首屆民族藝術節(jié)，這具恐龍化石在藝術節(jié)昆明會場工交展覽館展出，使云南民眾首次在省內親眼目睹了這一史前龐然大物。這條恐龍被譽為云南民族藝術節(jié)上的一顆明星。

筆者的助手胡詠紅認真修理化石

骨骼化石上架

1988年首屆云南民族藝術節(jié)上，云南省地質博物館在省內首次展出的真實恐龍——巨型祿豐龍化石，被譽為云南民族藝術節(jié)上的一顆明星

1 993年1 1月至1 994年4月，應臺灣地區(qū)“中國研究文教基金會”邀請，這具恐龍及昆明史前“大板橋人文化”遺物和山東省恐龍等古生物化石，在臺灣臺北、桃園、彰化員林、宜蘭羅東等地“侏羅紀博覽會”展出。這是大陸恐龍首次赴祖國寶島臺灣展覽。

在云南省地質博物館執(zhí)行省地礦局尋找、發(fā)掘恐龍化石任務的同時，省地礦局區(qū)域地質調查大隊也接受了同樣的任務。他們于1987年4月底，組成了區(qū)調隊尋找恐龍化石專題組，對歷史上發(fā)現恐龍化石較多的祿豐金山鎮(zhèn)大凹鄉(xiāng)一帶14平方千米的地區(qū)進行調查，查清該區(qū)地質狀況和恐龍化石的分布、埋藏規(guī)律。

專題組在祿豐張家凹發(fā)掘出了一堆埋藏形態(tài)散亂的，包括頸、胸、肋骨、薦椎，腰帶、尾骨的原蜥腳類恐龍化石，個體長度推斷8.4—10米。這具化石，后來由區(qū)域地質調查大隊移交給了云南省地質博物館。

1989年春，昆明地質學校地學博物館館長黃渝，清理了學校標本室?guī)旆恐嘘惙欧e壓了30年的恐龍化石。

據當時主持發(fā)掘恐龍化石、后來協(xié)助黃渝在學校庫房清理化石的羅惠麟老師說，宣威的標本打開后已風化成碎末，無法修復。黃渝只好將保存較好的祿豐金山鎮(zhèn)張家洼朝風寺北500米發(fā)掘的的21個脊椎骨化石，復制了缺失部分骨骼模型，進行了裝架，在昆明地質學校地學博物館展出。

也正是1987年5月云南省地質博物館在云南省內（祿豐）首次正規(guī)發(fā)掘了兩具恐龍化石之后，緊接著當年的6月和7月，云南分別在晉寧和易門縣有了恐龍化石新地點和大批恐龍化石的重大發(fā)現，這些筆者將在后續(xù)文章中一一道來。

臺灣地區(qū)彰化員林侏羅紀博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