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 劍
(寧波職業(yè)技術學院 浙江 寧波 315800)
清宮琺瑯彩瓷又稱瓷胎畫琺瑯,是指使用琺瑯材料在瓷胎上彩繪裝飾紋樣的瓷器[1],這是清宮舊藏檔案和器物原始標簽上的稱謂[2]。
清代初期,琺瑯技術從歐洲傳入我國??滴跞?1693年),清政府在北京宮廷設立琺瑯作,五十八年(1719年)瓷胎琺瑯燒造成功,此后得到迅速發(fā)展。雍正時期琺瑯彩達到鼎盛期,風格清秀。雍正六年自制了琺瑯彩料,從國外進口琺瑯彩料發(fā)展為“自行燒煉”琺瑯料[3],這在瓷器史上是劃時代的新成就。乾隆時期,琺瑯彩達到全盛期,造型豐富,紋飾精美,畫工細膩,技術精湛,成就輝煌,直到乾隆晚期,琺瑯彩逐步衰落消失。
據(jù)《清宮廷造辦處各作成做活計清檔》記載:“乾隆二年十月十三日,司庫劉山久、七品首領薩木哈、催總白世秀來說太監(jiān)胡世杰、高玉交……洋彩黃地洋花宮碗一件。傳旨:……洋彩黃地洋花宮碗甚好,再燒造些,……再照洋彩黃地洋花宮碗上花樣將小盒亦燒造些,……再冬青釉拱花大漢尊、嘉窯青穿枝蓮八寶雙環(huán)大尊、嘉窯青龍穿枝蓮天球尊,此三樣尊照洋彩黃地洋花宮碗上花樣燒造些。……欽此”[4]?!皬呐_北故宮博物院和北京故宮博物院所藏的實物看,乾隆時期的琺瑯彩瓷不僅在數(shù)量上超過了康、雍兩朝,而且形制極為豐富,立體造型的品種增多”[5]。乾隆琺瑯彩瓷是集風格之大成者,既傳承康熙、雍正前朝傳統(tǒng),又有獨特的創(chuàng)新。乾隆琺瑯彩瓷纏枝紋繁復細密,錯彩鏤金,絢麗多姿,且受到西洋裝飾風格的影響,表現(xiàn)出了母題的吉祥化、構圖的程式化、花葉的繁豐化,色彩絢麗化等裝飾藝術特色,無可辯駁的達到了琺瑯瓷器裝飾藝術的最高峰。
清代纏枝紋,圖必有意,意必吉祥。乾隆時期,紋樣的象征寓意進一步加強,從上層統(tǒng)治階級至普通市民階層,在紋樣裝飾方面始終追求“吉樣”,象征性似乎已經成為了最重要的裝飾目的?!肚f子·人間世》:“虛事生白,吉祥止止”[6]。唐成玄英《莊子·注疏》曰:“吉者,福善之事;詳者,嘉慶之征”[7]。南宋朱熹:“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8]?!抖Y記·樂記》曰:“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志,比類以成其行”[9]。乾隆琺瑯彩瓷纏枝紋以象征、寓意、比擬、表號、諧音等各種手法來表達吉祥意義的手法,在裝飾藝術主題和文化內涵之間建立了象征與被象征的關系,并以隱喻的方式表達祈福求吉的愿望。象征,指的是借用自然界或者生活中的事物之形態(tài)、色彩或習性,取其相似或相近的意義表現(xiàn)一定的含義。寓意,即借用某些題材的外延或者內涵寄寓某種吉祥含意。比擬,是指把一個事物當做另一個事物來描述、說明、表現(xiàn),賦予特色的吉祥含義。表號,是指具有共識性的符號,即直接畫出物象的特征。諧音,是指同一讀音的不同事物相互借用,借其音,表其意。
圖1 瓷胎畫琺瑯錦上添花黃地茶盅
圖2 瓷胎洋彩紅地錦上添花膽瓶
清代乾隆琺瑯瓷裝飾的纏枝紋母題以花卉為核心,運用各種花草果木的形態(tài)、色彩、功用等特點,用來寄托或者表達某種思想情感。乾隆琺瑯彩瓷上常常裝飾有纏枝牡丹(見圖1、圖2)、纏枝蓮花(見圖3)、纏枝葫蘆(見圖4),以及各種纏枝百花紋(見圖5)。纏枝牡丹(見圖6、圖7)國色天香,寓意著雍容華貴、富貴圓滿;纏枝蓮花(見圖8)冰清玉潔、圣潔莊嚴,是佛的象征;纏枝菊花傲霜怒放,可明目清心、益壽延年;纏枝石榴碩果累累,象征多子多孫、紅紅火火;纏枝葫蘆與“福祿”同音,可避禍趨吉、富貴長壽;纏枝葡萄粒多串豐,寓意人丁興旺,一本萬利;纏枝靈芝形似如意,可強身健體,象征長壽;......纏枝百花變化多端,生生不息,寓意福氣綿延。
圖3 瓷胎洋彩黃錦地乾坤交泰轉旋瓶
圖4 瓷胎洋彩葫蘆罐
圖5 清乾隆瓷胎畫琺瑯黃地錦上添花三寸碟的纏枝百花紋
乾隆琺瑯彩瓷纏枝紋還常常與文字、人物、動物、佛教符號等組合,其寓意也與文學、民俗、宗教、典故有關。纏枝紋與山水、人物、鳥獸、蟲魚等多種題材組成內涵豐富的裝飾,擴大了吉祥紋樣范疇。例如,牡丹與花瓶的組合寓意富貴平安(見圖9),蓮花與盒子的組合可以象征和和美美,靈芝加壽字意為靈芝獻壽,鶴鶉與菊花寓意安居樂業(yè)等。現(xiàn)藏臺北故宮博物院的《洋彩系列金地花卉戟耳瓶》(見圖10),花瓶全身遍涂金色,纏枝紋遍布花瓶,紋飾構成復雜,花卉種類豐富,裝飾形態(tài)多樣,具體包括蝙蝠、牡丹、蓮花、忍冬、云紋、盤長、方勝等。戟耳瓶裝飾表現(xiàn)手法多樣,即使是同一花卉,也運用不同的角度如側面、正面、俯視、仰視去描繪,各種不同的裝飾由纏枝莖葉進行連接,上下纏繞,連綿不斷,形成一體。戟耳瓶口沿略下裝飾有盛開的纏枝蓮花紋,頸部下端是變形的纏枝牡丹花,鼓起的腹部裝飾有較大的組合型花卉,花芯中間是盛開的蓮花,花瓣為旋渦式牡丹花瓣,從花朵上部左右兩邊伸出兩枝纏枝忍冬莖葉和微綻的小牡丹花卉。這些纏枝紋吉祥裝飾,包含著對生活美好的祝福,反映了民間、民俗紋樣對裝飾中的深遠影響。
圖6 瓷胎洋彩番花觀音瓶的纏枝牡丹紋
圖7 瓷胎洋彩青地金花魚游春水瓶的纏枝牡丹紋
圖8 瓷胎洋彩錦地上添花紙槌瓶的纏枝蓮花紋
圖9 瓷胎洋彩花卉膽瓶的富貴平安紋
“程式化,也即樣式化;韻律化,也即詩化。通常指變形的規(guī)范和程序”[10]。從康熙到乾隆,琺瑯彩瓷的裝飾紋樣主題有三種類型:第一種色地圖案式,主要包括軋道色地、錦文色地、百花色地等;第二種色地開光式,開光處進行繪畫性主題裝飾;第三種是以純中國傳統(tǒng)水墨畫為主題裝飾的繪畫,例如花鳥蟲魚、山水樓閣。乾隆期間,琺瑯彩瓷纏枝紋裝飾構圖基本固定為色地圖案式和色地開光式,具有程式化的特點。田自秉認為:“工藝美術的程式化,是指一種形象式樣,是造型、色彩、紋樣的提煉和概括,通過提煉、概括、歸納、省略等手法處理自然形態(tài),所創(chuàng)造的一種富于裝飾性的式樣”[10]。
圖10 洋彩系列金地花卉戟耳瓶
1)色地圖案式,指的是瓷胎琺瑯表面以某一顏色為底色,上面布滿色彩迥異的纏枝紋裝飾。色地圖案式傳襲前朝傳統(tǒng),但是裝飾花紋更加繁復,更加熱鬧。例如,臺北故宮博物院的《瓷胎洋彩錦上添花海棠式瓶》(見圖11)、《洋彩系列番花觀音瓶》(見圖12)、《琺瑯彩纏枝蓮紋雙連瓶》(見圖13)?!冬m瑯彩纏枝蓮紋雙連瓶》設計巧妙,造型秀美,瓶體表面以藍紫兩色為主體進行彩繪,左右兩邊由上至下色彩相互交錯,裝飾有紅藍兩色軋道卷枝紋,瓶身以黃、紅、藍、粉、綠等色繪四季纏枝花卉,蓋面花卉與器身相同,蓋邊及口均描金彩邊飾,外口下與足上繪如意云頭紋,肩上為變形的寬面扁如意頭紋飾,紅藍兩色的瓶體花紋對應,色彩交錯相輔相成。
圖11 清乾隆瓷胎洋彩錦上添花海棠式瓶
圖12 清乾隆瓷胎洋彩系列番花觀音瓶
圖13 清乾隆琺瑯彩纏枝蓮紋雙連瓶
2)色地開光式,指的是瓷胎琺瑯表面裝飾除了纏枝紋飾外有開光,且開光處進行繪畫性主題裝飾。色地開光處的內容除了西洋人物畫之外,中國傳統(tǒng)的國畫、書法更是有突出的表現(xiàn),花鳥蟲魚、山水樓閣、童子婦女、詩詞賦興等均有極大的發(fā)揮。色地開光式可分為純色地開光式、百花地開光式,例如現(xiàn)藏日本永清文庫的《瓷胎畫琺瑯西洋人物雙連瓶》(見圖14),臺北故宮博物院的《瓷胎畫琺瑯夕陽少女牧羊圖長方盒》(見圖15)、《瓷胎畫琺瑯錦上添花人物碟》(見圖16)等均是色地開光式的典型代表。百花地開光式的纏枝紋表現(xiàn)為百花盛開、枝繁葉茂,且色彩為姹紫嫣紅。例如臺北故宮博物院《瓷胎洋彩詩意橋瓶》(見圖17),北京故宮博物院《黃地琺瑯彩開光嬰戲紋瓶》(見圖18)、《琺瑯彩開光雙戟小瓶》(見圖19)。乾隆《琺瑯彩開光雙戟小瓶》小巧精致,裝飾新穎,在口、頸及雙貫耳裝飾繪制有藍彩卷草紋,肩部裝飾有一圈紫紅地蓮瓣紋,腹部以綠彩卷枝紋為地間飾四組開光,兩兩對應,別具一格。橢圓形開光處,以琺瑯彩繪騎牛牧童和母子牛;圓形開光內采用胭脂彩繪了山水風景,表現(xiàn)高山村舍、老翁獨釣。乾隆的開光技法在瓷胎琺瑯上使用頻繁,開光結構各有差異,各種不同的裝飾形成了主次、疏密、虛實等多種變化,豐富了琺瑯技法的藝術表現(xiàn)力。
圖14 瓷胎畫琺瑯西洋人物雙連瓶
圖15 瓷胎畫琺瑯夕陽少女牧羊圖長方盒
圖16 瓷胎畫琺瑯錦上添花人物碟
圖17 瓷胎洋彩詩意橋瓶
圖18 黃地琺瑯彩開光嬰戲紋瓶
清代琺瑯彩瓷纏枝紋裝飾,繁復細密,錯彩鏤金?!读w·上賢》:“為雕文刻鏤,技巧華飾”。對待清代的工藝美術,歷來有2種不同的評價,繁豐與簡約,贊同繁豐者認為是封建社會的高峰,貶低者認為匠氣過重。實際上,簡約與繁豐,各具特色,各美其美,宗白華認為“繁豐”和“簡約”“代表了中國美學史上兩種不同的美感或美的理想”。清代琺瑯彩瓷纏枝紋繁復豐贍,精致細膩,例如清乾隆《畫琺瑯纏枝花卉花觚》(見圖20)造型優(yōu)美,做工精致,以嬌黃色為地,器身遍繪纏枝花卉紋。該花觚的器口處有一圈鍍金,近足處飾藍色回紋一周,雍容華貴,氣度不凡。清乾隆《瓷胎洋彩瑞芝洋花蟬紋罇(見圖21) ,百花遍布器身,各式盛開的牡丹、芍藥、靈芝、蓮花以及組合花卉,在柔軟纏繞的枝條中穿插游走,花卉姿態(tài)各異,畫工極其細膩,似乎可以看見花瓣上的絨毛,吉祥的靈芝層層暈染,美不勝收。
圖19 琺瑯彩開光雙戟小瓶
圖20 畫琺瑯纏枝花卉花觚
圖21 瓷胎洋彩瑞芝洋花蟬紋罇
圖22 瓷胎畫琺瑯折沿盤
《瓷胎畫琺瑯折沿盤》(見圖22)的折沿上裝飾有三處開光,開光之間夾著相同樣式和色彩的纏枝紋,黃地綠葉中點綴著藍色、紫色的花卉,葉嫩枝柔,花團錦簇,枝繁葉茂,十分豐富。臺北故宮博物館所藏清乾隆《瓷胎洋彩黃地洋花方瓶》(見圖23)具有明顯的巴洛克藝術風格,整個方瓶在黃釉地上滿繪銀蓮花、洋菊、番蓮、鐵線蓮、百合、嬰粟、牽?;ā⒑?、薔薇、石竹、忍冬、豆花等數(shù)十種花卉,雖以洋花為主,卻又摻雜少數(shù)中國傳統(tǒng)花卉,口足亦不忘加飾金邊,色彩繽紛、光影閃爍,中國傳統(tǒng)裝飾融入巴洛克風格的嘗試在這里得到了成功的體現(xiàn)。
圖23 瓷胎洋彩黃地洋花方瓶
清代,琺瑯彩瓷纏枝紋裝飾色彩華麗絢爛,鮮艷華美。黑格爾曾說,“顏色感應該是藝術家所特有的一種品質,是他們特有的掌握色調和就色調構思的一種能力,所以也是再現(xiàn)的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的一個基本因素”[11]??滴醯纳珴馇f重,雍正的清淡素雅,乾隆的華麗絢爛,清代皇室自用瓷器中色彩華麗絢爛之最為乾隆琺瑯彩漆。外來彩料技術加上清代自我開發(fā)的琺瑯料造就了如此鮮艷的琺瑯彩,使中國色彩之美在瓷器上表現(xiàn)地淋漓盡致。“尤其是從乾隆時期開始,西洋琺瑯料及畫琺瑯技術的傳入改變了原來中國彩釉的調色盤,奠定了華麗裝飾的新世紀,啟發(fā)了景德鎮(zhèn)的洋彩及釉上彩系列作品以及廣東的銅胎琺瑯之發(fā)展”[12]。乾隆琺瑯技術成熟,可以隨心所欲調出各種顏色,在琺瑯瓷器纏枝紋裝飾色彩主要有各色深淺變化的紅、黃、藍、綠、粉、紫、灰等,金色光艷而燦爛,杏黃色細膩而泛紅,藍色鮮艷而似青金,胭脂水色濃而透明,花卉黑色勾線濃處如墨,各種顏色競相爭艷、五彩繽紛。
圖24 乾隆洋彩轉心游魚瓶
圖25 畫琺瑯袱系紋蓋罐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的《乾隆洋彩轉心游魚瓶》(見圖24)是在明代創(chuàng)燒的鏤空套瓶基礎上進一步發(fā)展而制作成功的,兩瓶相套,內層可轉動。該瓶裝飾紋樣的輪廓、紋理、花葉之莖脈均是用金線勾勒,類似髹漆工藝中描金彩漆的表現(xiàn)方法,花紋的色彩和金線互為襯托,交相輝映,流光溢彩。清乾隆《畫琺瑯袱系紋蓋罐》(見圖25)是袱系紋流行的的典型代表。袱系紋的流行應該與乾隆皇帝的喜好有關。在清宮計辦處檔案記載,乾隆皇帝會要求造辦處專門配做錦袱或楠木匣來盛裝包裹喜愛的器物,并將器物的名稱、年號刻在匣蓋上,以示珍藏。該罐的袱系紋似由真實的紅、綠、藍色錦緞包裹,栩栩如生,紅色部分以龜背錦為地,裝飾蝴蝶、蝙蝠、桃實等吉祥圖案,藍色部分繪畫纏枝紋,綠色部分裝飾團花紋。該罐裝飾有各式纏枝紋,肩部四開光內繪西番蓮,罐子的下腹部以嬌黃釉為地,裝飾各類纏枝花卉,色彩鮮艷,五彩繽紛。《畫琺瑯勾蓮開光西洋人物雙耳蓋豆》(見圖26),造型古樸,除開光、雙耳外,纏枝紋裝飾遍布器身,絳紅色、翠綠色、湖藍色、金黃色、......交相輝映。纏枝牡丹采用藍色漸變涂色花卉,花瓣由深至淺;纏枝莖葉,一轉深綠,一折草綠,一片淡黃,一層淡紫,色彩斑斕,豐富異常;遠看近觀,花團錦簇,這豐富多彩的色彩世界足以證明了乾隆纏枝紋的絢麗多彩。
圖26 畫琺瑯勾蓮開光西洋人物雙耳蓋豆
清代,受外來文化影響至深??滴鯐r期裝飾也有一些西洋元素或母題,但經常處于邊飾等次要地位,或被包裝在中國風之下,表現(xiàn)出受一些西方刺激的融入異國風格的混合設計。乾隆時期在繼承康熙、雍正琺瑯風格,但是出現(xiàn)了許多大膽的新的風格,例如古典器型上出現(xiàn)了西洋人物裝飾,西洋花卉裝飾、西洋開光形式,這是清宮琺瑯發(fā)展的最精彩的部分。乾隆八年(1743年),唐英在《陶冶圖冊》第十七編“圓琢洋采”中說明:“圓琢白器,五采繪畫,摹仿西洋,故曰洋采”[12]?!把蟛省奔匆馕吨m瑯是從國外引入的一種工藝,而此種花卉紋飾也被稱作“洋花”,亦同此理。乾隆琺瑯彩瓷纏枝紋的花卉主題、表現(xiàn)技法、色彩裝飾均融入了西方裝飾元素。伊斯蘭紋樣中的植物造型的大量涌入,使得乾隆時期的裝飾紋樣,受到富足、隆重、夸張的巴洛克、優(yōu)美、細膩、純化的洛可可的裝飾風格的重要影響。例如纏枝牡丹紋融入了西洋卷曲“莨苕葉”之風格,稱之為“洋番花”,表現(xiàn)出富足、豐滿的裝飾藝術特征,正是巴洛克精神最好的中國式體現(xiàn)。
乾隆琺瑯彩瓷裝飾紋樣由傳統(tǒng)的古樸,走向了中西結合或西洋化,呈現(xiàn)的繁褥、富麗的紋樣形態(tài),明顯體現(xiàn)洛可可所具有的堆飾、重疊和不規(guī)則的藝術風格。清末許之衡在《飲流齋說瓷》中寫道:“至乾隆則華縟極矣,精巧之致幾于鬼斧神工,而古樸深厚之蕩然無存”[13]。例如,乾隆《琺瑯彩錦地描金纏枝花紋蒜頭瓶》(見圖27),瓶上的纏枝卷草紋樣吸收了西方巴洛克藝術,與本土纏枝紋有顯著的不同,具有新的視覺沖擊力。在乾隆六年《瓷胎洋彩錦上添花掛瓶》(見圖28)上裝飾的纏枝紋主要是渦卷葉構成,甚至花瓣的構
圖27 琺瑯彩錦地描金纏枝花紋蒜頭瓶
圖28 瓷胎洋彩錦上添花掛瓶 渦卷葉裝飾
成也是渦卷葉的形態(tài)。乾隆《琺瑯彩勾蓮紋象耳瓶》(見圖29)上的裝飾色彩和花卉帶有明顯的異域風情,器面裝飾有纏枝花紋,其花紋與西洋卷草紋圖有異曲同工之處,兩者枝條的卷曲度很大,葉子肥大。這與本土纏枝紋相比,前者注重立體感,主要通過獨立的植物枝干或彎曲的蔓藤來塑造,后者則利用平面的表現(xiàn)手法,紋飾主要以連續(xù)的植物枝干的盤曲纏繞組成。乾隆《瓷胎洋彩玉環(huán)蒜頭瓶》(見圖30),整瓶呈蒜頭形狀,纏枝紋主要作為地紋出現(xiàn),腹部橢圓形的開窗處,開窗是用一種外來的渦卷葉圍成的,里面裝飾有各種盛開的組合花卉,花朵呈對稱狀,花瓣完全綻開,一派春光明媚、百花盛開的樣子。
圖29 琺瑯彩勾蓮紋象耳瓶
圖30 瓷胎洋彩玉環(huán)蒜頭瓶
朱琰于《陶說》中談到,“戧金、鏤銀、琢石、髹漆、螺鈿、竹木、匏蠡諸作,無不以陶為之,仿效而肖,......今皆聚于陶之一工。”乾隆一朝,燒造技術登封造極,至今難以超越[14]。清代乾隆琺瑯彩瓷,表現(xiàn)出濃厚的中西合璧風格,彰顯出創(chuàng)作者別具一格的智慧和精湛絕倫的技藝。乾隆琺瑯彩瓷纏枝紋,色彩濃重艷麗,紋樣繁豐艷麗,整體風貌集中西風韻于一身,凸顯了皇家身份的高貴與榮華,代表著清代琺瑯彩瓷的巔峰水平[15]。我們應該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傳其形,延其意,讓中華優(yōu)秀文化得到更好地傳承與發(fā)展,這是當代工藝美術設計需要亟待解決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