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鉞
漆驚人的覆蓋力不容置疑,稍不留神,她將改變世界。世界上如果沒有漆,隨處裸露的將是陳舊、灰暗、傷痕……把一個詩群命名為“漆”,其“翻天覆地”的雄心壯志,可想而知。
湛江與北流一衣帶水,自二〇一七年第五屆“詩意嶺南”詩會后,我和“漆”的成員們便陸續(xù)有了交流。一次次閱讀到他們的作品后,不禁要為這個陣容強大的詩群叫好。這個群體的創(chuàng)作意識早已進入寫作的第二境界: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你會吃驚地看到,他們多么幸福地陰盛陽“衰”。安喬子、陳一默、藍欞兒、普緣閣這些后起之秀,已開始顯示“青出于藍勝于藍”的勁道……
詩歌,總得承擔點什么,詩歌,必須承擔點什么,詩歌,肯定能承擔點什么。盡管是虛的,但閱讀完陳琦的《讓我飛一下》,我突然覺得,我們平俗的人生,終于也生出了一雙實用的翅膀,“讓我飛一下”,一下子凸顯出的,便是詩歌的大用。
謝夷珊的《冬眠記》,開筆第一個字“我”與詩中的女主角是重疊的。這詩的精妙即在:作者鬼馬地借用了別人的故事,挾裹著現實的自己,巧妙地還了一次“魂”,或巧妙地打出了一個諧趣的“擦邊球”。詩歌是語言的藝術,從這首詩的字里行間,我們便可細細揣摩,這句話的“驚險”程度與意義。
詩歌其實與個性最息息相關,只要足夠強大,語言、思想、形式,都會被牽著鼻子走。普緣閣的《拿出來》直截了當,包括題目,一連八個“拿出來”,神經稍弱或崇尚文雅的學院派們,往往會忍不住皺眉。但經受住這一波波的“風暴”后,我們不得不承認,不管是生活還是寫作,的確需要某一聲斷喝:拿出來!
——對于寫作,我們一直認為,不妨冒失一點,甚至粗野一點。但剛柔相濟,已是這個世界反復驗證過的真理。普緣閣顯然也已意識到這點,第一段的后二行與第二段,便是值得點贊的明證。
詩是內視點文學,也就是說,詩人必須能夠將現實的具像幻化,再重組、打通,此其一。其二便是我手寫我心的文字能力。但其三似乎更重要,那是一個詩人必須具備的與常人有異的思與想,一首詩的點與面、輕與重,其實都與先做人有關。透過《論一朵荷花之重》,吉小吉的功力,可見一斑。
不破不立,暴風雨的存在,是否也是世界這個巨輪向前滾動時不可或缺的一環(huán)?猶如白天之后,上帝還給我們設計了黑沉沉的暗夜。朱山坡早已成名成家,詩歌小說均寫得左右逢源。在他的《暴風雨》中,好像也包藏了小說這種文體的寬闊內涵。
陳一默就像個魔術師,盡管出道不久,但在她的《清明·百納衣》里,還是平平穩(wěn)穩(wěn)地給我們露了一手:移花接木?;蛘咧苯佑靡患鑱淼暮蜕写┑那аa百納的“破”衣服,大膽地蒙了一會我們的雙眼……
能夠用“竹籃”打水的女子,非同一般,要么有快捷的身手,要么有與眾不同的“道道”,藍欞兒顯然是后者。我注意到,她近來佳作頻出。哦,對時間的喟嘆,蘭心蕙質的女子,與我們這些莽漢,的確有所不同。
安喬子是一個有異稟的詩人?!妒N孤獨》大膽取題,既是對理查德·耶茨《十一種孤獨》的讀后感,也使用了加法,既實現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新鮮感,也加深了“孤獨”二字的深淵感。
陳前總的《祖屋》寫得很平實,不驚不乍,且一瀉而下,但在最后關頭,他啟用了一個神秘的能讓我們倒退十萬八千里的符號,終于讓我們停下,想起,要“?;丶铱纯础?。
讀南妃子的《夜渡記》你會不禁感嘆:作者好狠。只不過“夜渡”,就是夜晚時過了某一條河,他不但大膽使用了“變灰”“變黑”,還動用了“凌遲”“放逐”“皮肉遺失”“絕望”“與時間為敵”,其無中生有的能力,的確在某一刻,讓“詩歌”這種文體,放出了“異彩”。
黃秋的《夜宿小金縣》記述得冷靜而恰到好處,在游記與詩之間,因為間隔得當,或跳躍度足夠,而成了后者。
讀伍遷的《云朵在巖之上》,頗有高屋建瓴之感。跟作者脧巡一遍,并被“騙”到海拔一千四百三十八米的唐家山時,才發(fā)覺那“云朵”指的是五百年前的王陽明先生。而王生,當然無愧于此“稱號”。
讀彭玉玲的《途經澳門殯儀館》:花朵在這里,被“惡意”地被借用。姓與名的“組合”,在這里,也許才值得每個人細究。詩很短,也不復雜,但我們心里有數,作者這一瞥,“生存”這個詞,在這里,真的很復雜好復雜。
梁曉陽的《我終將是一抹云煙》看似有點消極,可讀完,磅礴之氣竟霎時充塞我日漸平俗的內心,“我保持著自己的旅途”“一切都不會輕易放下”!詩人何為?這首詩,又一次“蹄聲嘚嘚”地,作出了響亮而有韻的回答。
縱觀“漆”詩歌小輯的這些作品,成色還是值得飲上一杯的。他們顯然都是有意識和正在努力之人,不鉆牛角尖,不走死胡同,成竹在胸,保持“讓我飛一下”的積極心態(tài),和“一切都不會輕易放下”的堅毅,何愁不把世界,刷新一遍?
責任編輯 ? 凌冬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