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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代莫高窟寶相花嬗變探微①

      2019-05-28 08:08:08陳振旺深圳大學美術與設計學院廣東深圳518060
      關鍵詞:寶相花藻井莫高窟

      陳振旺(深圳大學 美術與設計學院,廣東 深圳 518060)

      樊錦詩(敦煌研究院,甘肅 蘭州 730000)

      唐代寶相花的形成、發(fā)展和衰落與唐代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背景和佛教美學的影響息息相關。隋唐兩代統(tǒng)治者實行文化開放政策,對外來文明執(zhí)包容態(tài)度,隋唐絲綢之路對外來文化藝術的引進,是中原和莫高窟藝術繁榮發(fā)展的重要外部因素,這一階段外來文化因子紛紛涌入,胡化之風盛行。同時,隋唐以來佛儒融合,凈土思想盛行,“圓通”“輪回”之佛教理念深入人心,簡單的蓮花圖案已不能滿足當時僧俗的審美需求,至盛唐這種圓滿的需求更為強烈,因此,裝飾圖案的題材和精神訴求發(fā)生了巨大變化。與此同步,隋末唐初蓮花圖案漸趨圓潤華麗,唐人兼容中西種紋樣于一體,向圓滿和繁復華麗的方向發(fā)展,熔鑄出具有大唐氣象的“寶相花”,這正是唐代僧俗向往人神共美的佛國凈土愿望的體現(xiàn),體現(xiàn)出唐代的包容與創(chuàng)造精神,從中我們還可以窺視唐代佛教藝術由神性到人性的轉(zhuǎn)變,從宗教性向世俗化和中國化之演變。

      唐代寶相花的形成并非一蹴而就,而是經(jīng)歷了漫長的過程,并在唐代各階段呈現(xiàn)出明顯的差異。通過隋唐莫高窟圖案和出土文物序列資料,我們可以清晰發(fā)現(xiàn)寶相花在唐代不同時期演變特征,本文將其歸納為四個階段,分別予以分期論述。

      一、唐開國至貞觀前期——寶花初成

      從宏觀視角來看,唐開國至貞觀前期,敦煌和中原歷史背景基本一致,正走向繁榮昌盛。初唐時期,莫高窟裝飾圖案吐故納新,不斷有新的樣式產(chǎn)生,兼具中原與西域風格,整個面貌煥然一新,如同史葦湘先生所說,舊形式隨著舊政權的消亡在逐漸隱沒,新形式又隨著新朝代而來臨,東西交通再度暢通帶來的新風尚,在敦煌破土而出。[1]

      隋唐兩代裝飾風格日趨華麗,裝飾技巧愈加成熟,佛教裝飾也不可避免地變得精致、飽滿和富麗。[2]隋代中后期以來,多出結(jié)構的團花造型在織物上流行,聯(lián)珠圈內(nèi)裝飾復瓣團花的造型十分多見,但此時的花瓣造型依舊主要是類似四葉紋瓣形的簡單直瓣。同時,莫高窟藻井圖案中的蓮花圖案復瓣逐漸增加,如隋代第401窟和第407窟,還有初唐第204窟,其蓮花花瓣為復瓣且多層,但是寶相花特有的云曲、卷瓣、勾瓣的造型特征都還沒有出現(xiàn)。初唐莫高窟藻井圖案中出現(xiàn)了少數(shù)類似寶相花的井心圖案,例如初唐第373、375、205、209、332、388等窟,都以四出的石榴為主題紋樣,中心為四出結(jié)構的四瓣花,以小花為間隔,且融合了蓮花、云頭紋和葉紋等。這些藻井圖案具有寶相花的兩大特征,一是由多種花瓣組合而成,二是形成了由中心向外發(fā)散的獨花結(jié)構,在結(jié)構方面也具備了寶相花的某些特征。

      但是,整體而言,這一階段的圖案花型也相對簡略,蓮花、云頭紋與葡萄石榴紋的融合還不夠成熟,不具備寶相花“十分圓滿,神儀內(nèi)瑩,寶相外宣,圓光照耀”之特征,也就是說,其造型不夠繁麗,色彩不夠繽紛,沒有富貴寶氣之象。在設計藝匠方面則超越了前期單一的蓮花團花模式,可以被視為向?qū)毾嗷ㄟ^渡階段的花型,但寶相花的母體紋在初唐已基本發(fā)展成型,如忍冬紋、卷瓣云頭紋、葉形紋等,為盛唐圖案的發(fā)展繁榮奠定了基礎。具體分析,具有以下幾點特征:

      第一,這一時期的寶相花較多為十字形對稱寶相花,反映了寶相花雛形階段的特征。此類寶相花為四出結(jié)構,有的雖在四瓣間又生出四小瓣,但外輪廓依舊大致為方形。早期的方形寶相花紋樣是由柿蒂紋和忍冬紋結(jié)合發(fā)展而來的,如李重潤墓天井過道天花圖案(圖1),以及陜西乾縣懿德太子墓甬道天井圖案(圖2)。在莫高窟服飾、藻井邊飾及其他位置的邊飾圖案中,多為四出結(jié)構的寶相花,如隋代第401窟龕沿邊飾,以及初唐第334窟邊飾和井心圖案,還有第221、332窟井心圖案的中心部分,亦為四出結(jié)構,另外在唐代織錦紋樣中也多見這種四出結(jié)構小花,如吐魯番出土的永淳二年(683)寶相花織錦(圖3)。

      第二,這一階段的寶相花具有明顯的石榴花造型特征,從以上案例均可以看出這一特點,造型較為寫實,并且大量出現(xiàn)于井心、頭光中心以及連續(xù)紋樣中,如第205、334、387窟。除上述洞窟外,第381、329窟寶相花也具有石榴花的特征。貞觀時期,石榴花瓣開始向華麗演變,忍冬紋、云頭紋和云曲葉形紋逐漸融合為一個整體,且不再用原先的四出結(jié)構,而是采用大蓮花的多瓣結(jié)構,最有代表性的為第381窟。此窟寶相花圓滿華美,同時又保留了初唐前期藻井圖案的特征,是初唐前期寶相花探索試驗過程的反映。第329窟也同樣如此,展現(xiàn)了華麗璀璨的“寶花”形象,井心正卷瓣花瓣和四角石榴寶相花形象獨特。

      圖1 李重潤墓天井過道天花紋樣(圖片來源:吳山:《中國紋樣全集》<魏晉南北朝·隋唐·五代卷>第254頁,山東美術出版社:2009年)

      圖2 陜西乾縣懿德太子墓 甬道天井寶相花紋(圖片來源:吳山:《中國紋樣全集》<魏晉南北朝·隋唐·五代卷>第254頁)

      圖3 唐永淳二年(683)吐魯番墓出土寶相花織錦(圖片來源:關友惠:《莫高窟唐代圖案結(jié)構分析》附圖第24頁,《敦煌圖案》,新疆美術攝影出版社:1992年)

      在唐代金銀器中,寶相花運用更為廣泛。唐代銅鏡中裝飾紋樣豐富,寶相花紋鏡流行。在同時期出土遺物中,無論石刻、銅鏡、金銀器,還是絲織物,其寶相花風格和敦煌壁畫裝飾風格基本保持一致,在初期都是以帶有石榴特征的桃形蓮瓣和葉形紋組成,并多表現(xiàn)為四瓣形的寶相花??梢哉f,莫高窟諸窟團花的花形結(jié)構與中原出土文物紋樣基本相同。[3]莫高窟第221、373窟藻井和第332、334窟邊飾,以及陜西富平的上元二年(675)李鳳墓、唐大足元年(701)乾縣李重潤墓天井過道天花紋樣以及新疆吐魯番出土的絲織物上,都有這種形象。第381窟藻井蓮花與神龍二年(706)永泰公主墓的團花如出一轍(圖4),而第331窟藻井的蓮花相當于鳳鳥紋鏡團花與永泰公主墓團花的結(jié)合。唐代銀熏球?qū)毾嗷ㄈ缤欢浯笊徎?,其紋飾內(nèi)容和結(jié)構與盛唐第166窟非常相似(圖5)。何家村蓮瓣紋弧腹碗底部紋樣與初唐第335窟藻井井心紋樣非常接近(圖6),但不同的是,前者蓮瓣為正卷瓣形狀。

      圖4 初唐莫高窟第381窟與永泰公主墓團花(圖片來源:筆者繪制;關友惠:《莫高窟唐代圖案結(jié)構分析》附圖第24頁)

      圖5 盛唐莫高窟第166窟與唐寶相花銀熏球(圖片來源:楊東苗、金衛(wèi)東:《敦煌歷代精品藻井線描圖集》第60頁,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2016年;陸曄、陸原:《中國紋樣圖典》<下冊>第1242頁,學苑出版社:2014年)

      二、貞觀后期至開元時期——盛大輝煌

      貞觀后期至開元時期,河西政治穩(wěn)定,絲路暢通,中原文化和諸多外來文化在此交流、碰撞、融合。唐王朝的文化開放政策造成了多方面的社會效應,民族異己心態(tài)的淡漠和華夷觀念漸趨松弛。唐代社會風氣開放,思想制約相對薄弱,文化氛圍相對寬松,使得唐代文人的藝術創(chuàng)造力能夠得以自由發(fā)揮,這些因素促成了唐代文化“充實而有光輝”的特征。[4]貞觀初年,長安已常見“漢著胡服”,武德、貞觀年間,宮人騎馬按照齊隋舊制,多著冪離,仿自波斯婦人所服大衫”[5]正如詩人元稹詩中所描繪的那樣:

      自從胡騎起煙塵,毛毳腥膻滿咸洛。

      女為胡婦學胡妝,伎進胡音務胡樂。

      火鳳聲沉多咽絕,春鶯囀罷長蕭索。

      胡音胡騎與胡妝,五十年來競紛泊。[6]

      這一階段是中國封建社會的鼎盛時期,文化藝術繁榮,各種外來圖案紛紛涌入,“胡化之風”盛行,無論中原還是莫高窟,裝飾圖案都獲得高度發(fā)展,表現(xiàn)出朝氣蓬勃、繁花似錦之風。尤為可貴的是,強大的國力與文化自信使得西風勁吹卻無損于中華文化的主體,反而在學習與模仿的基礎上使得中國裝飾藝術體系更加璀璨飽滿,宏觀地展現(xiàn)了大唐生機蓬勃的時代精神,將唐人開放、活潑的精神世界盡展無遺,開啟了莫高窟石窟藝術的高峰。

      貞觀后期至開元時期,敦煌圖案內(nèi)容豐富、藝術精湛,超越了莫高窟前代各個時期。與初唐前期相比,無論構成題材、審美情趣,還是表現(xiàn)方法都有明顯差異。就藻井藻井圖案而言,結(jié)構繁復,但嚴整有序,構思精巧,中心突出,層次清晰,均齊嚴整而又富有變化,寶相花成熟并盛行,有獨占鰲頭之勢。關友惠先生指出,到中宗、玄宗初年,莫高窟和中原兩地圖案制作無論壁畫、石刻、金銀器物、絲織品等,不只紋樣相似,制作年代及其變化規(guī)律也近于同步,至天寶年間達到高峰。[3]106由此可見,當時敦煌和長安、河洛地區(qū)聯(lián)系之密切。對比中原各地寶相花和莫高窟藻井寶相花圖案可以印證,敦煌這一時期的紋樣發(fā)展與中原紋樣發(fā)展基本是同步的,莫高窟洞窟中出現(xiàn)的圖案樣式在中原都有與之相對應的紋樣,如圖7和圖8所示。因為壁畫繪制相對于金屬器來說工藝簡單,而且表現(xiàn)空間大,因此莫高窟藻井圖案更為復雜、精細,是對中原金屬器紋樣的改造和提升。

      圖6 初唐莫高窟第335窟與何家村弧腹碗內(nèi)蓮瓣紋(圖片來源:王一茗繪制;關友惠:《莫高窟唐代圖案結(jié)構分析》附圖第24頁)

      圖7 初唐莫高窟第331窟藻井井心圖案與唐代陜西何家村窖藏金銀器紋樣(圖片來源:筆者繪制;冉萬里:《唐代金銀器紋樣の考古學研究》第52頁,株式會社雄山閣:2007年)

      圖8 初唐莫高窟第335窟藻井井心圖案與唐代陜西何家村窖藏金銀器紋樣 (圖片來源:王一茗繪制;冉萬里:《唐代金銀器紋樣の考古學研究》第52頁)

      貞觀后期至開元前期,寶相花有了長足的發(fā)展,進入寶相花的成熟和頂峰階段。這一時期藻井圖案中的寶相花獨占鰲頭,造型圓渾,結(jié)構細密,莊重嚴整,色彩華麗,寶相莊嚴,儼然一派盛大輝煌的大唐雄風。這一時期寶相花成熟,造型圓渾,結(jié)構細密,莊重嚴整,色彩華麗,造型圓渾,唐王朝以其世界大國的風度,容納古今中外,裝飾藝術吐故納新,唐代圖案紋樣從自然形象中脫胎出來,藝術家賦予它們更深刻的風格與氣魄。[7]

      此階段的寶相花瓣形發(fā)展成熟且基本定型,按花瓣排列形式可分為花瓣式和團形發(fā)射式兩種,其中團形發(fā)射式又可分為花心空地式和花心滿地式,第二階段主要以滿地式為主。盡管紋樣母體紋和瓣形基本固定,但組合方式不同,產(chǎn)生了變化多端的造型。開元時期,寶相花的風格又有了新的變化,進一步向?qū)憣嵎较虬l(fā)展,向牡丹花轉(zhuǎn)變,花瓣裂數(shù)增加,層次更加豐富,當花瓣層次和云曲花裂增加之后,造型更為接近牡丹,極具寫實風格,不但有正面的云曲造型,還有側(cè)面微卷云曲瓣,立體感增強。牡丹花肥色艷,形美多姿,備受唐人青睞,《全唐詩》中收錄的與牡丹花相關的詩詞有一百多首,開元時期牡丹風靡之盛況便可以由此管窺。唐人對牡丹花的喜愛是牡丹紋形成的精神基礎,寶相花中云曲瓣的出現(xiàn)和流行也正折射出這一現(xiàn)象。

      從邊飾紋樣的角度來看,這一階段的團花、半團花盛行,成為主流紋樣,卷草紋發(fā)展成熟,同時出現(xiàn)葉形紋、茶花紋等新型紋樣,還有菱格紋、回紋、龜甲紋等幾何紋邊飾。垂帳紋樣由簡趨繁,流蘇、瓔珞盛行,部分取代了原先垂角紋的位置。盛唐后期瓔珞逐步發(fā)展流行,如第32、123、175、122、320等窟,垂帳中的流蘇瓔珞變得寬大華麗繁復,進一步向世俗華蓋意象融合。盛唐后期藻井井心進一步變小,大部分藻井邊飾層次較多,如第31、79、185、120、126、166、182、91、171等窟,以第79窟(圖9)和第31窟(圖10)為最,加上垂角帷幔多達十二層。盛唐后期邊飾紋樣以卷草紋、百花草紋、一整二半團花、半團花、花瓣紋、菱格紋、回紋、方勝紋、方璧紋、龜甲紋等為主,垂幔由圓形多裂蓮瓣茶花紋、垂角紋、瓔珞鈴鐺組成,華麗繁縟。到中晚唐時期,井心圖案相對簡略弱化,垂帳圖案更為華麗突出,形同織物,是石窟藝術進一步世俗化的反映。

      圖9 盛唐第79窟藻井邊飾

      圖10 盛唐第31窟藻井邊飾

      縱覽莫高窟各階段裝飾圖案,可以發(fā)現(xiàn)第二階段的寶相花圖案氣魄宏偉,色彩與線條相得益彰,以極富彈性的筆觸,整體呈現(xiàn)出熱烈、無限生機的博大情懷,盛唐時期尤甚。此時期藻井圖案色彩表現(xiàn)技巧純熟,富麗堂皇,境界宏大,可謂前無古人,后無來者,達到莫高窟裝飾圖案藝術的鼎峰。這一階段莫高窟石窟藻井圖案風格從初唐前期的生動活潑、爽朗明快轉(zhuǎn)變?yōu)槭⑻频姆比A富麗、莊重嚴整。藻井色彩雖對比強烈,但色彩純度和明度控制得當,故不失典雅和諧。唐人既擅長以線造型,也善于運用色彩,創(chuàng)造了層層疊疊、造型圓渾、氣勢磅礴的寶相花世界,體現(xiàn)出結(jié)構嚴謹,布局嚴密之審美思想。

      三、天寶時期至貞元二年——盛極而微

      唐玄宗后期不再秉持早先的“克己復禮”,而是驕奢淫逸,歷史學家評價唐玄宗46年的統(tǒng)治,前期和中期英明,后期昏聵。盛唐后期宮廷貴族的生活日趨奢侈、豪華和腐敗。呂思勉先生在《隋唐五代史》中指出:“開元、天寶,世皆以為有唐盛衰治亂之界,其實非也。傳曰:撥亂世,反之正,欲言撥亂,則必舉致亂之原而盡去之,玄宗則安能?[8]“月圓則虧,水滿則溢”,天寶時期也正是大唐王朝由盛轉(zhuǎn)衰的時期,各種社會矛盾日趨激化,武備松弛,最終導致了禍患無窮的安史之亂。中唐詩人也是政治家的元稹在回顧天寶時期的時候曾說“天寶之際,氣盛而微”,整個社會依然向前發(fā)展,但精神氣已經(jīng)衰落下來了。天寶十四年(755)的歲末,爆發(fā)了遺患無窮的安史之亂。盛唐后期的社會背景和文化藝術變化在莫高窟同樣反映出來,此外,吐蕃占領敦煌前,西北地區(qū)正值多事之秋,民族關系緊張,河西走廊戰(zhàn)亂頻仍[9],造成開元、天寶時期一批石窟“開鑿有人、圖素未就”,例如第122窟和第66窟藻井圖案,皆為中唐補繪,第374窟藻井帷幔部分沒有完成,收尾時草草結(jié)束。

      唐代寶相花的變化總是與當時的時代背景相關聯(lián),天寶時期至沙洲陷蕃這一時期,寶相花也表現(xiàn)出盛極而衰的趨勢,結(jié)構、賦色、氣勢較之前期顯現(xiàn)式微。與初唐和盛唐前期比較,諸窟藻井井心進一步變小,圖案在繼承前期基礎上有所變化,其中較突出的是新形態(tài)的寶相花和大蓮花。莫高窟蓮花紋樣在北朝、初唐以前異常興盛,入唐以后,藻井中蓮花紋一枝獨秀的局面被打破,逐漸被新興的葡萄石榴紋和寶相花取代。初唐后期和盛唐前期藻井中的蓮花紋近于消失,寶相花獨占鰲頭,但盛唐后期,蓮花紋又如同從寶相花中還原回來一般,再次出現(xiàn)在藻井中心。

      盛唐后期以來,寶相花呈現(xiàn)盛極而衰的趨勢,結(jié)構趨于松散,不似初唐后期盛唐前期的結(jié)構嚴謹、反復華麗、盛大輝煌。這一時期寶相花表現(xiàn)出盛極而微的趨勢,這與盛唐后期的社會背景和國勢衰微都有關聯(lián)。盛唐后期四出結(jié)構的寶相花和大蓮花圖案再次出現(xiàn)在井心圖案中,圖案造型和賦彩化繁為簡,茶花紋、百花草紋出現(xiàn),開啟中唐新風。第三階段的寶相花部分延續(xù)第二階段特征,如第170、171窟牡丹式寶相花(表1),但數(shù)量不多,不再是主要樣式,在形態(tài)上又有了新的變化,中心花與外層瓣區(qū)分為兩層,空地式寶相花到此階段更為普遍。臨潼開元廿九年慶山寺舍利塔基內(nèi)的石門楣,線刻有相錯相對排列的半朵寶相花,其瓣外也加了一周小附瓣,與敦煌莫高窟形態(tài)完全相同。慶山寺一例說明第三階段寶相花的演變,在中原和敦煌都同時發(fā)生了。有些考古簡報中將第三階段的寶相花,甚至將海石榴花都稱作牡丹,如《臨潼唐慶山寺舍利塔基精室清理記》一文,《Examples of China Ornament》一書中也將海石榴花稱作牡丹[10],其實它們?nèi)匀皇菍毾嗷ǖ难葑冃问健?/p>

      表1 唐代各階段藻井井心圖案部分圖例①表中圖片除第91窟圖片采自數(shù)字敦煌網(wǎng)站外,其余均為筆者繪制整理。

      通過比較研究發(fā)現(xiàn),這一階段的寶相花具有以下幾點特征:第一,花朵式寶相花出現(xiàn),如第91窟和第117窟,這一階段尚不多見,不似中唐時期已蔚然成風。花朵式寶相花的出現(xiàn)同樣受中原工藝美術裝飾圖案發(fā)展的影響。第二,部分寶相花結(jié)構表現(xiàn)出松散的趨勢,不似前期的莊重嚴謹。第三,這一時期井心圖案中又出現(xiàn)了四出結(jié)構的大蓮花瓣寶相花,如第41窟和第120窟。天寶后期已經(jīng)開啟了中唐復古之風,井心圖案出現(xiàn)大蓮花,如第74、75窟。第四,寶相花中出現(xiàn)新的紋樣,如第79窟中的葡萄葉紋,部分洞窟藻井出現(xiàn)了茶花紋,如第117、91、172窟,是寶相花藻井退隱,茶花紋和大蓮花藻井即將興起的前兆。上述部分洞窟藻井井心圖案見表1。

      天寶時期部分藻井裝飾圖案色彩由濃艷繁重轉(zhuǎn)變?yōu)榍逍碌?,層層疊暈,賦色特點接近唐代后期洞窟,色調(diào)淡雅,如第 91、31、113、117、208、41、79、126窟等,向清新雅麗的方向發(fā)展,不似前期疊暈繁密,莊重嚴整,盛大輝煌。

      四、貞元二年至晚唐——轉(zhuǎn)折退隱

      天寶十四年(755)歲末,安史之亂爆發(fā),它不僅是大唐帝國由盛而衰的轉(zhuǎn)折點,還粉碎了工藝美術舊格局的根基,催化了新風范的確立。[11]貞元二年(768),敦煌(沙洲)陷蕃,寶相花在莫高窟表現(xiàn)出形勢“急轉(zhuǎn)直下”的態(tài)勢,吐蕃統(tǒng)治帶來了敦煌圖像史上的巨大變革,正是從這一時期開始,敦煌不再像以往那樣一味地追求兩京風貌[12],在石窟藝術內(nèi)容和藝術表現(xiàn)形式上出現(xiàn)了多種異域題材與風格。

      貞元二年至晚唐時期,寶相花呈現(xiàn)出棄繁從簡、變濃艷為雅致秀麗的新面貌,風格與盛唐相比差異顯著,雖有發(fā)展和創(chuàng)新,但較之初、盛唐的盛大華麗、莊重輝煌,盛況不再,程式化端倪顯現(xiàn)。比較來看,隋唐時期莫高窟圖案表現(xiàn)出從宗教性向世俗性和中國化轉(zhuǎn)變之趨勢,裝飾圖案的題材和精神訴求也發(fā)生了巨大變化,隋唐前期莫高窟石窟藝術西域風格逐漸隱退,京洛藝術的影響力日益增強。而中唐時期,京洛藝術影響減弱,西域增強,藻井圖案表現(xiàn)出向初唐的回歸特征。

      吐蕃占領沙州后,敦煌與中原交往不暢,京洛流行的新紋樣不像初、盛唐時期那樣能便捷地傳到敦煌。這一時期受西域的影響增強,初、盛唐壁畫那種“金碧輝煌、滿壁風動”之勢不再,藻井圖案“莊重嚴謹、盛大華麗”之風式微,盛唐鏤金錯彩、盛大輝煌的氣勢被工整、纖巧之風取代,表現(xiàn)出拘謹、淡雅的氛圍。這既與吐蕃人的審美取向有關,又和這一時期敦煌的社會思想相關,其深層原因是漢文化中心影響減弱的表現(xiàn)。

      中唐早期的寶相花藻井圖案與開元以來的諸形式既有繼承,又有創(chuàng)新,在用色和技法上有明顯差異。吐蕃統(tǒng)治帶來了敦煌圖像史上的巨大變革,正是從這一時期開始,敦煌不再像以往那樣一味地追求兩京風貌[12]36,石窟藝術內(nèi)容和藝術表現(xiàn)形式出現(xiàn)了多種異域題材與風格。中唐早期裝飾紋樣產(chǎn)生諸多新內(nèi)容,如茶花石榴紋寶相花,呈現(xiàn)出棄繁從簡、變濃艷為雅致秀麗的新面貌,風格與盛唐相比有顯著差異,以第154、201、180窟為代表。第154窟藻井無論圖案內(nèi)容、構成形式,還是色彩風格都與盛唐大不相同,莫高窟藻井井心圖案發(fā)展至此發(fā)生了明顯的轉(zhuǎn)型,與盛唐內(nèi)卷桃形花瓣明顯不一,與中唐正卷瓣蓮花也不相同,是中唐后期向晚唐演變的明顯例證。

      中唐晚期莫高窟藻井圖案在沿襲早期特征的基礎上,并有很大的發(fā)展,茶花紋寶相花藻井減少,卷瓣蓮花紋和平瓣蓮花紋藻井增多,井心多有盤龍、鸚鵡、三兔、蹲獅、迦陵頻伽等紋樣。中唐晚期石窟藝術有復古趨向,表現(xiàn)在圖案方面則是蓮花紋、三兔紋回歸,具有中原漢文化傳統(tǒng)特征幾何紋盛行,還有聯(lián)珠紋復興,這和粟特畫師和粟特畫派的影響有很大關系,也與吐蕃人的審美取向有很大關聯(lián)。整體而言,這一時期的寶相花較之早期更顯收斂和拘謹,與整個洞窟壁畫所表現(xiàn)出來的拘謹、清淡的氛圍相一致,也與中唐的時代背景吻合。例如第144窟窟頂藻井井心寶相花是蓮花和茶花的組合,中心有三兔蓮花,蓮花為中唐時期典型特征,但茶花造型特別,內(nèi)側(cè)綠色花瓣卷起,強化茶花的立體感,與云頭紋巧妙同構,與前期154、201諸窟茶花圖案都不相同,是中唐時期藻井圖案中僅有的一例。

      晚唐時期,寶相花進一步式微。晚唐時期的藻井裝飾圖案以茶花紋、祥禽瑞獸蓮花紋和佛像為主,紋樣不再由多種單位紋樣共同組合,而是一個單獨的完整的茶花或為蓮花圖案,造型簡略,色彩素樸,呈現(xiàn)出安定的肅靜感。但第85窟是個例外,獅子蓮花井心團花由數(shù)種紋樣共同組合而成,繁復華麗,似有盛唐遺音。晚唐時期莫高窟藝術的突出特點是向初盛唐時代回歸,表現(xiàn)了剛剛擺脫吐蕃統(tǒng)治的敦煌人發(fā)自內(nèi)心的對中原文化的深深眷戀之情。[13]表現(xiàn)在藻井圖案方面,是平瓣大蓮花和三兔紋的重新流行,成為藻井井心的主要圖案。晚唐以后的裝飾形式和色調(diào)與石窟藝術整體風格演變一致,相應地變得單一,紋樣和色彩棄繁從簡,賦彩樸實,色調(diào)清新雅致,寶相花基本從藻井中消失。晚唐石窟藝術匠氣初顯,顯示出一定的相互模仿性,具有程式化傾向,就藝術成就而言,正如唐王朝的政治生命,總的趨勢是每況愈下。[14]至此,寶相花這一經(jīng)歷二百多年的圖案,在莫高窟藻井圖案中慢慢退隱,被其他圖案代替。

      結(jié) 語

      藝術作品可以折射一個民族在特定時代對客觀世界的理解和再構。史實證明,唐人在文化領域勇于變革,主張通過對宇宙、社會和人生的觀察、體驗進行獨立思考,力求獨辟蹊徑,將“創(chuàng)新”與“融合”二者完美結(jié)合,寶相花便是中國傳統(tǒng)紋樣和西域紋樣融合、再構的結(jié)果,是唐代中西文化交融的結(jié)晶。從上述寶相花四個階段的變化過程中我們可以洞悉其興起、繁盛、嬗變和退隱,其在特定歷史進程中、在特定歷史背景下,形成傳承有序、中西合璧、渾厚大氣、瑰麗多變的文化奇觀。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作為人類意識形態(tài)物化形式的藝術作品,往往受制于當時獨特的歷史背景、地理環(huán)境及其文化傳統(tǒng),還有經(jīng)濟、文化的繁盛或式微,這些都能產(chǎn)生深刻的影響并轉(zhuǎn)化為種種形象的敘事圖像,或隱或明地顯現(xiàn)在理想化的宗教藝術世界中,折射出現(xiàn)實場景的雍容或窘境。因此,上述唐代寶相花的形成、發(fā)展和衰落的四個階段,并非獨立于社會的單純藝術演化現(xiàn)象,而總是與唐代各時期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背景休戚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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