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視野下，品味西和乞巧歌的永恒魅力

趙淑蓮，呂安琴

1.隴南師范高等專科學校 文學與傳媒學院，甘肅 成縣 742500；

2.甘肅省西和縣幼兒園，甘肅 西和 742100

在每年農(nóng)歷六月最后一晚至七月初七，來到“中國乞巧文化之鄉(xiāng)”甘肅省隴南市的西漢水上游沿岸，特別是西和縣縣城周圍及靠近晚霞湖畔的村落，隨處可見一年一度七天八夜的原生態(tài)乞巧活動，耳邊總會縈繞溫婉柔美、韻律和諧的歌聲：“七月初一天門開（ai），我請巧娘娘下凡來（ai）。 巧娘娘，下凡來（ai），給我教針教線來（ai）（韻腳為ai）”。這是一項民俗程式比較完整獨特的民俗活動。起源于秦漢時期的我國四大民間傳說之一的“牛郎織女”的美麗神話傳說以及象征忠貞愛情的“七仙女”的故事，是西和縣“乞巧節(jié)”活動中的主題?！妒酚洝で乇居洝酚涊d：“秦之先，帝顓頊之苗裔孫女修，玄隕卵，生大業(yè)?！盵1]大業(yè)為秦嬴政之祖，女修以聰慧聞名?！扒赡锬铩痹途褪乔厝讼茸媾?，因擅長紡織，被演繹為王母娘娘的第七個女兒，又叫“七仙女”或“織女”，人們之所以對自己心目中最尊敬的女性神靈尊稱為“巧娘娘”，是因為傳說中織女心靈手巧、聰慧美麗。在七天八夜的乞巧過程中，最主要的活動就是“唱巧”，即姑娘們按一定的程式，在乞巧的每一環(huán)節(jié)都用不同的歌曲在巧娘娘像前盡情的載歌載舞，以此抒發(fā)情感，展示才藝。乞巧歌的歷史文化底蘊豐厚，歌詞和曲調(diào)通俗生動，給異彩紛呈的女兒節(jié)注入了活力，這些乞巧歌中深蘊的優(yōu)秀傳統(tǒng)美德的永恒魅力與強大生命力值得我們大力挖掘、弘揚、傳承。

一、獨特的地理孕育特色文化

西和縣是華夏文明發(fā)祥地之一，歷史文化積淀深厚，位于甘肅省東南部，屬長江流域西漢水上游，地處偏遠，人口流動量較小，自然地理環(huán)境比較復雜，氣候陰濕，與外界形成“隔離。”[2]獨特的地理必然容易把一些頗具特色的民俗文化保留下來。由于諸種原因，西和的經(jīng)濟發(fā)展至今在全國依然處于相對落后的水平，現(xiàn)代化的工廠較少，依然保持著以農(nóng)業(yè)為主的生產(chǎn)方式，正是在這種獨特的農(nóng)耕文化氛圍中，西和“乞巧節(jié)”風俗被完全活態(tài)的保留了下來，發(fā)展成為西和人民喜愛的一個重要節(jié)日。在乞巧活動的整個過程中都在傳唱乞巧歌，以男耕女織農(nóng)耕文化為基礎的乞巧，其主要目的和意義在于乞得“一副好茶飯”、“一手好針線”，是為了乞“巧”——祈福讓自己更加心靈手巧，提高“女紅”的技能。我國在東漢時就有在農(nóng)歷七月初七這天“乞巧”的風俗，而在靠近秦人發(fā)祥地大堡子山的西和，多年來，“乞巧”祭祀歌舞活動對于女孩子來說，是比過年更為隆重、盛大的節(jié)日。相傳這天是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乞巧姑娘通過各種方式表達著自己對巧娘娘的崇拜和依戀心理，希望在七夕時能得到織女的賜福，她們用心靈感悟著巧娘娘，用靈巧的雙手編織著自己的夢想。懷著對美好生活的祈盼，經(jīng)過不斷的口耳相傳和豐富錘煉，創(chuàng)造出了屬于自己唱不完的“乞巧歌”。西和乞巧歌傳承著秦人古老遺風，訴說著一代又一代女兒對幸福生活的美好祈盼，凝聚著勞動人民的執(zhí)著追求和生活目標。

隴南學者趙子賢先生在上世紀三十年代采集的《西和乞巧歌》第一次記錄了農(nóng)村姑娘們所唱的歌詩，反映了女性在婚姻愛情、生活等方面的思想感情，為我們了解西和女性心理，特別是西和古代婦女所處的社會地位提供了重要的參考。這部乞巧歌中折射出了漫長的農(nóng)耕時代中國女性細致、耐心、堅韌、善良、利他、的精神，這種精神即是社會和諧、幸福的美麗中國所需要的。在“家庭生活類”[3]歌中，既“反映了封建禮法社會女性艱辛的生命存在，也折射出了女性在封建禮法社會里對生命和諧的自我追求?！盵4]如《熱頭出來一盆火》深刻揭示了封建禮教和社會不公給婦女帶來的悲苦命運和心靈創(chuàng)傷。再如《北山里下雨南山里晴》中，一個女孩子一生命運由不得自己作主，“六尺花布一瓶酒”就改變女孩子的命運。在乞巧活動的七天八夜，姑娘們盡情的娛樂，表現(xiàn)自我，過去的她們，堅強、頂天立地，又勤勞能干。正如《家庭歌》之一中唱“再難的事情要承起”，“挺住身子咬住牙，過后你也當阿家！”這些流血流淚的家庭生活歌中，可以看到那個時代的女性獨特的品格。她們用汗水、淚水拼命追逐著，她們面對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咸都堅強的挺著，她們的真摯善良與執(zhí)著堅強帶給我們無盡的啟迪。

中國幾千年的封建社會中，以“三從”“四德”為代表的封建倫理道德，對女性從倫理、儀表、女紅等方面做了內(nèi)在的規(guī)定。女性自覺、不自覺地以此規(guī)定來要求、衡量自己。這種社會思想反映在乞巧歌中，那就是女性對“巧”的渴望。在乞巧歌中，更加感受到姑娘們對于忠貞愛情的贊美、向往，對于封建禮教、習俗的控訴。她們追求尊嚴，追求真愛，“追求一種精神上的獨立人格。”[5]

二、優(yōu)秀文化深蘊傳統(tǒng)美德

聽著那些乞巧儀式類歌，感受著“姑娘們對神靈的虔敬心情”[6]和乞巧姑娘們一起歌頌巧娘娘的美麗、神圣，一起祈盼心靈手巧，祈盼聰慧與幸福。如《拜巧》歌中唱：“巧娘娘請到神桌上，天天給我教文章?！盵7]“巧娘娘教我繡一針，一繡天上日月星，紅光閃閃照乾坤。二繡海中金龍現(xiàn)，祖國永遠太平年。巧娘娘，想你著，我把巧娘娘請下凡?！保狭迤蚯申犓??！队琛分谐骸扒迩逅?，端一盆，巧娘娘教我變聰明”、[3]《照花瓣歌》中唱：“巧娘娘給我賜花瓣，照著花瓣許心愿……”[3]這類乞巧歌在表達姑娘們對“巧娘娘”神靈的崇敬和依戀心情之時，更加展現(xiàn)了姑娘們渴望靈巧的心理愿望，姑娘們渴望在“巧娘娘”的恩賜下，展示自己高超精湛的手藝。

聽著民間故事類乞巧歌，和姑娘們一起歌唱世間的美好，追求美好生活。如《白蛇傳》中唱：“正月初一是新年，白蛇修煉峨眉山，回到人間了情緣。二月初二春寒霜，青白二蛇要梳妝，西湖邊上的好風光。三月初三春風揚，巧遇許仙斷橋上，高高興興拜花堂……九月初九九重陽，白蛇產(chǎn)下好兒郎，二十年后的狀元郎。十月初十快一年，雷鋒塔下淚漣漣，許仙出家在金山。十一月雪花揚，仕林考上狀元郎，雷鋒塔下救親娘。十二個月整一年，千年一回白蛇傳，功德圓滿的好姻緣?！备桧炓欢吻Ч艂黜灥膼矍?，表達出西和女子對美好愛情的向往。又如：《牛郎織女》中唱：“正月里來是新年，牛郎織女文化傳，二月里來春風暖，金牛說話結良緣，呼叫牛郎去深山，尋找織女天池邊……”（盧水村乞巧傳承人趙鳳蓮收集）歌頌牛郎織女情投意合、恩愛纏綿的美好姻緣，寄寓著西和女子對美好愛情的忠貞不渝。

聽著那些歷史時政類乞巧歌，和姑娘們一起歌頌領袖，感恩時代，如《十繡》中唱：“三繡共產(chǎn)黨，穿衣把你想，時髦衣裳穿身上，家里還有幾皮箱……十一繡共產(chǎn)黨，幸福生活把你想，城市鄉(xiāng)村大變樣，新農(nóng)村擺成一行行”（盧水村乞巧傳承人王映蘭收集，下同）。舊曲唱新聲，歌頌共產(chǎn)黨領導群眾建設家園，家鄉(xiāng)面貌發(fā)生巨變的偉大功績。《十唱黨民一條心》中唱：“一唱習主席領導強，東方太陽放光芒。主席愛民勝爹娘，人民歌唱贊頌黨。二唱總理李克強，為國為民日夜忙。建設祖國出力量，造福社會貢獻強。三唱黨的政策好，國強民富盛世高。中國巨龍騰翱翔，東方明珠永放光……五唱百花齊開放，各行各業(yè)論興旺。雨潤鮮花紅艷芳，人民幸福日子長。”歌詞緊緊結合時代發(fā)展，歌唱國家大好形勢，字里行間透露出新時代的幸福感?！妒C》歌之一中唱：“一繡領袖毛澤東，領導人民翻了身。二繡朱德總司令，帶領解放軍鬧革命。三繡周恩來好總理，鞠躬盡瘁為人民……十二繡英雄齊繡全，偉大精神代代傳”（漢源鎮(zhèn)東門乞巧傳承人王女子收集）。此歌則歌頌英雄與領袖的高尚品質，懷念之情油然而生。《四季歌》中唱：“夏季里來百花香，主席恩愛勝爹娘。愛國愛民忠于黨，一心為民造富康……冬季里來冷寒天，主席溫暖送民間。人民日子過的甜，主席恩情說不完?！边@類乞巧歌則表現(xiàn)了對新時代美好事物的追求與褒揚，以及對人民領袖的崇敬感恩之情。

圖一 乞巧的程式

聽著歌唱一年農(nóng)事活動的乞巧歌，和姑娘們一起祈盼生活快樂、幸福。如《雨調(diào)大地豐收年》中唱：“二零一六雨潤年，陰濕多雨創(chuàng)種完。塑料大棚加菜園，各樣蔬菜供民餐。西紅柿菜枝上連，白菜青椒大又圓。紅黃蘿卜頭看天，大蒜肥嫩桿兒鮮。菠菜青綠葉肥甜，韭菜黃瓜爭嫩鮮。辣椒茄枝吊串串，豆角鮮嫩抓抓連……”（盧水村乞巧傳承人王映蘭、趙鳳蓮收集）?！妒€月》中唱：“正月里來是新春，家家門上掛紅燈。政通人和時代好，歡天喜地過新年。二月里來二月二，風調(diào)雨順龍頭旺。春風暖氣大地醒，一年之季在于春（韻腳為“ng”）。三月里來三月三，王母娘娘過圣誕?，幊貙m里來設宴，蟠桃會上聚眾仙（韻腳為“an”）……六月里來六月六，如今夏收不用愁。現(xiàn)代農(nóng)業(yè)機械化，到處都有收割機。七月里來七月七，天上牛郎配織女。姑娘們聚會來乞巧，心靈快樂真熱鬧（韻腳為“ao”）。八月里來八月半，八月十五月兒圓。今秋勝似春光好，觀頃沃野豐收忙。九月里來九月九，酒家門上九缸酒。過路的君子嘗一口，保證能活九十九（韻腳為“iu”）……臘月里來臘月八，路上行人眼前花。家家戶戶急忙啥，二十二天過年哪（韻腳為“a”）”（西峪鄉(xiāng)觀音村趙特丹編創(chuàng)）。這首歌以十二月為結構來進行鋪排，將重大的歷史事件融入西和時代的變遷中，充滿了趣味性和故事性，富有濃郁的生活氣息，類似《詩經(jīng)》中的“七月”，以農(nóng)事為主要歌唱內(nèi)容，洋溢著當代農(nóng)村生活的快樂與幸福。

三、傳統(tǒng)文化蘊涵現(xiàn)代婦女事業(yè)

今天的乞巧女兒們雖然出身于偏遠落后的西和小山村，但她們依靠自己的雙手勤勞致富、與時俱進、追求創(chuàng)新競技，她們要求平等，剛強，自信，不怕吃苦，渴望靈巧，要求進步，熱愛家鄉(xiāng)，歌頌黨和人民，追求美好幸福的生活。一大批西和巧手，女性知識分子，女企業(yè)家，女高管，女書法家，女電商，女個體戶等實干家撐起了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的“半邊天”。[10]正如包集村的一大批巧嫂、巧妹、巧娃所唱：“包集的巧娘活神仙，教你織布又紡線，繡出了一樹的活牡丹……”悠久的乞巧文化，使得西和縣包集村的姑娘們“巧手脫貧”“巧手掘金”，她們在全國婦聯(lián)的幫扶和帶動下，踴躍參與脫貧攻堅，實施“巾幗脫貧行動”，帶頭發(fā)展各種產(chǎn)業(yè)，種植、養(yǎng)殖，農(nóng)副產(chǎn)品加工，民俗旅游，農(nóng)家樂……西和乞巧民俗館內(nèi)的展品，精美刺繡、草編、香包等做工無不凝結著她們的智慧。她們已把弘揚優(yōu)秀傳統(tǒng)乞巧民俗文化與現(xiàn)代婦女事業(yè)的發(fā)展融合起來，各行各業(yè)涌現(xiàn)出了巧手能人。正如西北師范大學教授趙逵夫所言：隴南乞巧文化蘊含世界婦女事業(yè)發(fā)展的中國智慧。北京市婦聯(lián)副主席常紅巖也認為：乞巧女性通過自身價值的體現(xiàn)，在各行各業(yè)創(chuàng)造經(jīng)濟價值和社會效益，形成男女共同努力、構建和諧社會的新形勢。

她們將千年“乞巧”與現(xiàn)代歌舞融合，像過年一樣沉浸在歡樂、喜慶、祥和、幸福的節(jié)日里，在嬉戲娛樂之中，將上世紀一部婦女的苦難史，演變?yōu)榕跃裎幕畹臍g樂頌，她們歌唱傳統(tǒng)美德，守護精神家園。如《農(nóng)村巨變》歌所唱：“黨的政策實在好，要把農(nóng)村變面貌。一切合作社來承包，盧水干部工作好。廢寢忘食操心道，齊心協(xié)力工作搞。擴建土地和村莊，活動場所寬又敞。綠樹成蔭撓農(nóng)莊，條條公路寬又長?；ü幉拈L勢旺，綠油油莊稼隨風浪。村莊一片好景象，村民高興把歌唱。歡樂愉快把舞跳，歌頌黨的好領導。和諧社會英雄多，幸福全靠國民創(chuàng)……”（盧水村乞巧隊所唱）。

總之，隴南乞巧歌，盡情歌唱新時代的發(fā)展變化，歌唱新時代人民當家做主，歌唱黨的領路人，歌頌黨的政策和習主席的英明領導，喜悅之情溢于言表。正如包集村乞巧姑娘所唱“正月來，是新正，包集它是脫貧村，發(fā)家致富的青年人；二月來，二春風，包集拉的太陽燈，太陽燈拉上實明呢，包集村上有人呢?！苯裉斓钠蚯晒媚镌僖膊粸榘k婚姻發(fā)愁，也不為地位低下發(fā)愁，而是在改革開放，脫貧致富奔小康的進程中，以“隴原巧手”、“禮賢妹”的身份為發(fā)家致富貢獻自己的力量，更體現(xiàn)了乞巧姑娘建設家園，共同致富為己任的擔當。

圖二 錦繡生活

時至2018年，隴南西和乞巧女兒節(jié)又轟轟烈烈的復興、熱烈開展起來?，F(xiàn)如今的乞巧節(jié)是西和女性用歌喉，用舞姿，用女工展現(xiàn)自身魅力的節(jié)日，更是中國百姓乞福、乞巧、乞姻緣、乞健康、乞平安的日子。“歷時久遠的西和乞巧女兒節(jié)，它對生命的重要、它對堅持理想的意義，它對民族文化、文明的意義還有待人們多層次的認知！女兒節(jié)的當代內(nèi)容植入和帶來的人性光輝和生命的力量會更讓人震撼！”[8]西和乞巧是女子娛神自娛、學習交流的盛大節(jié)日，是中華七夕文化的的動態(tài)傳承。“通過乞巧，姑娘們可以盡情地展示美、鑒賞美、創(chuàng)造美，對促進家庭美滿、鄰里和諧，對推動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和實現(xiàn)國家富強、民族復興、人民幸福、社會和諧的“中國夢”，都將產(chǎn)生積極的作用。”[9]在“中國乞巧·對話世界”的時刻，西和乞巧女兒節(jié)的層次越來越高，內(nèi)涵越來越豐富，乞巧歌中深蘊的感恩、擔當、謙恭、真誠等優(yōu)秀傳統(tǒng)美德的無窮魅力與強大生命力值得我們大力挖掘、弘揚、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