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四橋
說實話,作為一個把玩樂精神貫徹到底的人,初中三年我是玩兒過來的。
初一、初二最經(jīng)常的狀態(tài)就是頭天晚上熬夜,第二天在老班的英語早讀上明目張膽地補覺,課上盯著黑板神游天外,課下與鄰近的妹子們談天說地……用我媽的話來說就是“除了學習精神,沒有一點兒好學生的樣子”。
初三,老班怕我的不良作風禍害其他妹子,于是不顧我的撒潑打滾堅決反對,毅然將我可愛的同桌調走,換成了白澤——他其實不叫白澤,只是后來玩兒熟了后,我見他長相白凈名字里又帶著個“澤”字隨口起的——當然,這是后話。
我和他實在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除了成績單上同樣顯眼的分數(shù),其他時候,他是高冷理智的男神,而我,是嬉皮笑臉的,嗯,女神經(jīng)。圈子不同,話不投機半句多,開始的幾天,我們倆都很有默契地相敬如“冰”。
直到某天,這孩子突然心血來潮,一句話將自己的本性徹底暴露。
那天有節(jié)生物課,老師說:“其實人與人相處久了,相貌、性格都會變得相像?!?/p>
下課后,有同學顛兒顛兒地跑來問我:“為什么我和林(班草)坐了那么久的同桌,還是沒有變帥?”
我一時不知該怎么回答,卻聽到旁邊一個冷冷的聲音說:“沒發(fā)現(xiàn)林越來越難看了嗎?”
我愣住,內心十萬頭羊駝呼嘯而過,那句話咋說來著?哦對!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自此,白澤少年放飛自我,在毒舌的路上策馬奔騰,一去不回。
我對他的定義是“表面冷靜機智,實則不吐槽就會死”的毒舌少年。他知道后問我:“那你呢?整天看起來瘋瘋癲癲的,但實際上也不是這樣吧?讓我想想,該不會是——為了引起旁人的注意什么的?”
我抄起語文書一把蓋在他的臉上,“怎么可能?本姑娘是這種幼稚得要死的人嗎?”
他不回答,只是看著我笑。
——他是對的。
我的那些瘋狂事跡大多是謠傳,平日里嘻嘻哈哈是真的,可上課犯困是因為我晚上復習功課,不上晚修是因為要去補習物理,而那些所謂的頂撞老師、聚眾斗毆更是子虛烏有。
我不解釋,甚至放任流言肆意傳播是存了私心的——舅舅離家以后,便再沒有人關心我,他們要的,只是一張張漂亮的成績單和一個能夠為他們增光的工具。班主任是舅舅大學時期的同窗摯友,他鼓勵我、包容我,可我需要的,不是憐憫同情。
直到那個深秋的下午,熱鬧的課間,坐在我右手邊的少年埋頭算題,狀似不經(jīng)意地說:“沒關系,從今以后,我們就真真正正地做自己好了。”
白澤,是傳說中的上古神獸,象征光明與希望。
初三那年的元宵節(jié),我們這群準畢業(yè)生被關在學校里。班里的氣氛冷漠壓抑。
我給白澤遞小紙條,說我想吃元宵。于是我們翹掉晚修,偷偷從學校西邊的矮墻爬出去。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逃課,沒有不安,反而覺得興奮刺激。
我和白澤一路小跑到小吃街,找了半天沒有賣元宵的,最終只能坐在路邊攤各捧一碗拉面“呼哧呼哧”地吞。
我說:“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拉面?!?/p>
他點頭:“是吧,我也覺得好吃?!?/p>
“嗯,明年還要來吃。”
他突然不說話了,放下碗筷認真地看著我,“雖然沒找到你想吃的元宵,但有碗長壽面也不錯。宋歡喜,生日快樂!以后的日子,希望你能一直歡歡喜喜的。”
我揚起嘴角笑,笑著笑著眼淚卻掉下來。
周遭是喧鬧的人群,深藍色的天空上,一盞盞天燈與群星一起閃耀,面前的少年,溫暖如光,照亮了我的生命。
如此明亮,如此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