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鳴 鐘凌云
關鍵詞 九江兵變,《申報》,軍閥統(tǒng)治,社會動蕩
中圖分類號 K26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0457-6241(2019)08-0042-06
北洋軍閥統(tǒng)治時期,政局動蕩,兵變頻發(fā),①僅1922年見諸《申報》的就有數十起,涉及直隸、江西、河北、湖北、安徽、湖南、貴州、熱河、陜西等十數省域。在江西境內與九江兵變并舉者則有:萬安龍泉兵變、吉安兵變、豐城豫軍嘩變、奉新、崇仁兵變等數起。其中《申報》從1922年8月4日至9月17日持續(xù)對九江兵變進行跟蹤報導,其篇幅之多,持續(xù)時間之長,為1922年兵變報導之最,這與江西時局、九江的地位、兵變產生的影響是分不開的。本文以《申報》報導為線索,結合有關史實,就九江兵變的過程和原因、社會各界的應對以及對民生的危害等方面作些簡要論述,希冀以個案的研究,加深對北洋時期社會圖景的認識。
1922年8月2日發(fā)生在九江的兵變引起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各種報導頻出,且有抵牾?!渡陥蟆?922年8月4日至5日引述的相關報導有如下列:
國聞通信社云:據昨日本埠軍政界各機關消息,江西九江前晚發(fā)生兵變,由九時起至昨日午前四時方止,焚燒搶掠,情形甚慘云。②
國聞通信社云:該項變兵,系前督陳光遠部下,變后大肆劫掠,自九江西門至大碼頭招商輪船局止,其間大馬路房屋幾全被焚毀……外人財產亦岌岌處于危險地位,幸終未殃,及華人于亂事時,損失生命甚伙,婦女為避免兵士無禮舉動,因而投井自盡者,亦頗不乏其人,但死傷詳數,一時無從調查云。③
東方通信社:據九江來電,二日晚八時,在九江城內之第一團兵士似有搶劫情事,槍聲驟起,在租界外之外人,皆至租界避難,雖未波及租界,然以交地電話完全不通,故真相不明,現已由英日聯合義勇隊講防衛(wèi)之手段,同時陸戰(zhàn)隊亦已上岸。④
東方通信社:據九江消息,此次兵變者為駐屯城內之第一團步兵約三百余名,其原因為不發(fā)餉銀,劫掠自二日午后八時左右始,亙三小時,城內外被劫者凡數十戶,而以租界附近之中國街,受害為最甚,極其慘戕,劫掠之兵,在西門外繁盛區(qū)域放火后,即多數向下流逃去,火災亙五小時,焚毀約三百戶,日本人方面,戴生昌輪船分公司亦一起被焚,又此次兵變,因事前并無謠言,突然而起,故一股居民之驚擾不一。①
北京的《順天時報》在1922年8月5—6日也相繼引述了路透社關于九江兵變的報導:
路透社漢口三日電:昨晚九江城內大肆搶劫,一時槍聲四起,火光沖天,據稱中國木業(yè)進出口公司之木料場,經被焚燒殆盡,今晨業(yè)已平靖云。②
路透社漢口四日電:現據九江消息,陳光遠所部軍隊七百名,忽于星期三晚間嘩變,向各商界要求大宗款項嗣經拒絕乃即焚劫。城市惟租界幸未波及,是役城市所受損失約達三百萬元左右,計焚毀商鋪二百家,現城市中業(yè)經平靖,匪徒均已分掠四鄉(xiāng)云。③
據此可知,最早報導九江兵變的是國聞通信社、東方通信社以及路透社。國聞通信社是1921年由胡政之在上海創(chuàng)立的私營通訊機構,與北洋政府政見相左,對此次兵變的報導以劫掠慘禍為主;東方通信社是日本設在中國用來收集情報和對華宣傳的媒體,其關注點在兵變對外國僑民和洋行的影響;路透社則是英國1872年在上海設立的遠東分社,在這次兵變報導中側重的是商業(yè)損失。由于側重點不同,各方對兵變的報導存在相互抵牾之處。首先是時間不一,國聞通信社稱晚九時起至凌晨四時止,而東方通訊社認為是晚八時始亙三小時;其次是原因不同,東方通訊社認為是因“不發(fā)餉銀”,路透社則稱是士兵向商界索款未遂;再次是損失不同,國聞通信社過于夸大兵變慘狀,東方通信社報道焚毀三百戶,路透社報導焚毀兩百家,損失三百萬。
北洋政府也十分重視此次兵變,為了核實此次兵變真實情況,陸軍部向九江派駐一個情況調查小組,提交了一份調查報告,較為全面的復原了九江兵變發(fā)生的全過程,茲擇其要者摘錄如下:
陸軍第一團原為陳光遠之余部,駐扎九江十余年,此次欠餉七個月,目兵等屢向團營長催索無效,于是散布狂言,如再不發(fā)給,只有自由行動;此舉令贛北鎮(zhèn)守使吳金彪驚恐不已,遂與潯陽道尹傅春官和地方各公團召開緊急會議……商討后決定由九江商會籌款一萬一千元,由吳金彪轉交給該團,以發(fā)放士兵七月份的軍餉;目兵各懷怨望,均不愿領此餉,則秘密約定各分防軍隊,鳴槍為號,按期起事;八月二日晚上七點,該團士兵身穿便服,聚集在大教廠,隨后分散在各街市中,從城內開始一直搶到西門外,將各鋪戶燒毀二百余戶;變兵直搶至是日夜十二點……調查被災之損失約有四百余萬。④
九江作為長江流域重要的通商口岸,兵變波及的范圍之廣,造成的民生損失之大,幾乎是災難性的。
其一,焚燒劫掠,直接經濟損失巨大。九江兵變造成的經濟損失各方報導不一。江西督軍蔡成勛報告北京府院稱:經過核查登記造冊“計被焚壹百零九戶,被劫壹百四十六戶,共損失洋壹百玖拾萬叁仟叁佰四十七元零四分……此外,尚有損失公債票額洋叁拾伍萬貳千捌佰拾元”。⑤據《申報》記者所聞,被搶被焚之家,共計損失已達百萬元以上;七十余家店鋪被劫后又遭焚毀,損失在兩百萬左右;另有兩百家店鋪被搶,大約損失百萬元,共計損失四百余萬。⑥陸軍部派駐江西的調查員在致金紹曾(陸軍部次長)的報告中提到:“調查被災之損失約有四百余萬?!雹呖梢姡舜伪冎苯咏洕鷵p失約400萬元是多方的共識。
其二,口岸形象受損,對外貿易下滑。據海關《十年報告》記載:“民國十一年,時局杌隉,本埠貿易,略受影響?!雹嗥潓?922年前后貿易數據呈于表1(見下頁)。
1922年九江進出口總額相對于1921年僅減少了37336關平兩,但是進口總額減少了3553063兩。據查,從國內各口岸進口的洋貨以及復出口到國內各口岸的洋貨,均有不同程度的減少,降幅分別為31%和74%,1922年土貨出口到國內各口岸,也呈現下降的趨勢。由此可見,兵變之亂局使九江口岸形象受損,商業(yè)貿易也深受影響。
其三,商鋪慘遭焚毀,市場無法正常運轉。在此次兵災中,被焚毀、劫掠的店鋪達200余家,波及范圍之廣,幾乎遍及整個繁華城區(qū)。茲據相關資料將有名號者列表2如下。
從表2中可以看出,被焚毀及搶劫的有錢莊、洋貨、珠寶銀器、食雜店鋪、公司機構和公館民宅等。被燒毀店鋪從九江西門口到西河街,直至招商局門口為止,從西門外正街,直至張官巷為止,共計70余家。200余家商鋪被搶劫,被搶各戶遍及城內正街,均處于九江繁榮的商業(yè)地帶,大量的商鋪被焚劫,貿易和民生受到極大的破壞。
兵災過后,“繁盛之區(qū),悉成焦土,死亡載道,慘不忍言”,①引起社會各界強烈反響,紛紛提出了各自主張和應對之策。
民間團體主要包括九江總商會、教育會、勸學所、九江旅滬旅京同鄉(xiāng)會以及南昌總商會等社團。他們要求懲兇賠償、撤退駐軍、市民自治,更有甚者提出將九江全部劃為租界,交由外人治理。
其一,懲兇賠償。兵變爆發(fā)的第二天,九江商會召開聯席會議,成立“兵災善后辦事處”,要求政府賠償損失,嚴懲官吏,否則絕不開市。九江各社團代表全體災民致電北京:“伏愿中央急籌賑撫,暫濟災民,毖后懲前,再圖補救。”②九江旅滬同鄉(xiāng)會致電九江各公團:“請政府將縱兵殃民軍事當局,依法懲治,人民所受損失,悉數賠償。”③南昌總商會也為之響應:“九江此次兵變……即以被害之慘狀,論設法撫恤,亦不可少,至于追緝變兵,倘不從速,必致遠揚,騷擾無窮,一面須請當道查明變兵原籍姓名,分咨緝辦。”④
其二,市民自治。《申報》1922年8月12日以《九江代表赴省請愿紀詳》為題,詳細記錄了九江各公團前往省城請愿時提出的“賠償損失,遣散駐軍懲辦軍官,市民自治”三項要求?!叭椫校忻褡灾?,尤須請準提前辦理,俾人心早定”。九江代表態(tài)度堅定,表示不達此目的,決不開市。江西旅京同鄉(xiāng)會派代表前往國務院請愿,提出五項要求:“一賠償損失,二懲辦禍首,三永撤駐軍,四市民自治,五撫恤難民。”市民自治的要求,表達了各界對軍閥統(tǒng)治的強烈不滿。
其三,劃外分治。兵變第二天,九江各公團領袖就向贛北鎮(zhèn)守使吳金彪提出了“劃為租界”的主張:“如鎮(zhèn)守使無切當維持辦法,則紳商為安全計,惟有請外人劃為租界,俾免再罹浩劫。”①同時九江旅滬同鄉(xiāng)會分別致電北京、南昌、九江,向各界提出:“以九江為特別市場,配置警察,永遠不駐軍隊,作為緩沖地點?!雹诰沤鹘缌η髮⒕沤瓌潪樽饨?,不僅僅是因為事發(fā)當時英國租界的應對有方,更是對當局的不滿和失望。如《申報》1922年8月10日之《潯同鄉(xiāng)之兵變善后(雜評)》所言:“此種可悲可恥之事,寧忍一見再見乎,國人雖愚,孰不知國家之體面,今竟置體面于不顧者,因無法以自衛(wèi)也?!?h3>(二)官方機構的態(tài)度
官方機構主要包括江西省議會、省督軍府以及九江地方官府等。由于這些機構的處境不同,表態(tài)也各不相同。
江西省議會為民請命,電請中央政府懲辦九江軍警長官,撫恤災民:“竊國家養(yǎng)兵以保民,今乃肆行焚搶,而地方軍警長官,事前既無防范,臨行又不維持,尸位溺職,百口何辭,潯埠系通商口岸,洋華雜居,演此慘劇,騰笑外人,本會為民請命,電懇嚴令查明,先將該管軍警長官,依法懲辦,并責令追緝變兵,就地正法,一面撫恤難民,賠償損失,以肅軍紀而平民憤,不勝迫切待命之至?!雹?/p>
贛省督軍府則旨在息事寧人。督軍蔡成勛派贛東鎮(zhèn)守使蕭安國至九江“慰勞”,對商會宣稱“兵變之事,亦屬尋常”,湖北遭遇四次兵變,保定也有三次,“九江此次兵變,焚劫雖慘……遭一次焚劫,尚算是幸?!?。④督軍府如此“安慰”,將自身置之度外,毫無責任感可言。
九江地方官吏則盡其所能推脫責任。兵變當晚,贛北鎮(zhèn)守使吳金彪,潯陽道尹傅春官,九江警察廳長韓振山“聞變之頃,均乘汽車往蓮花洞躲避”,第二天回到九江后脅迫某報館“不得登載兵變字樣,只可云土匪滋事”⑤引起眾怒,紳商各界人士將該報館搗毀,而官方張貼出來的布告則是“潰兵土匪,勾脅兵變”等字樣,是謂“軍政當局,猶復托詞少數兵士,被匪勾脅,妄稱平定,自欺欺人,恬不知恥”。⑥
政府迫于壓力,為了安撫民心,穩(wěn)定大局,也相應地采取了一些應對舉措,具體如下:
其一,撫恤賠償。贛北鎮(zhèn)守使吳金彪向贛督軍蔡成勛提出加捐米稅:“查九江為出口米谷會萃之區(qū),擬請就地每石加捐二角,并請財于前陳督軍軍事費用每石加捐一元內,撥歸九江三角,合之此次另加二角,每石計可得洋五角,每年出口以一百萬石計,則年即可了此賠償。”⑦此舉遭到了九江商民的強烈抵制:“官廳尚主張發(fā)行彩票,與加出口米捐,以為賠償,是反加重江西人負擔,痛上加痛,我九江人誓不承認?!雹喽杰姴坛蓜?、省長何護等人表示:“賠償無成例……省庫又屬空虛,此層頗感困難。”⑨最終迫于形勢,僅以籌集的一萬五千元來救濟災民,以便勸導商民盡快開市。
其二,官吏懲處。對官吏的處置上,僅將原陸軍第一團之團、營長撤職處理;警察廳長韓振山坐視不救,且有警察伙劫情事,予以撤任,聽候查辦;鎮(zhèn)守使吳金彪,事前失察,事后又不能制止,呈請中央,予以相當處分;九江縣知事張宣中,同負有維持地方責任,乃竟不能事前查覺,報告長官,亦予以相應處分,又駐潯警備隊長,亦有處分。⑩
其三,變兵處置。至于變兵,官方采取“懷柔”手段,予以遣散:“茲于八日下午六時,將十、十二兩連兵士一律遣散,監(jiān)視出境,已雇定康濟輪船,裝運赴漢,轉車回籍,所有前次布告第一團擔任之治安區(qū)域,自今日起,改由綏遠陸軍第一團第三營完全擔負。”?輥?輯?訛這也是北洋政府對變兵處理的常態(tài),如1922年7月對直隸保定變兵的處置:“師長王承斌再三撫慰,責以大義,恩威并用,歸于平靜?!??輥?輰?訛1922年7月常德盛的豫軍在江西豐城、崇仁等地的嘩變也是采取“懷柔”手段:“豐城、崇仁兩次兵變,肇事官兵未聞懲辦一人,以致明目張膽,到處騷擾。”①
北洋軍閥時期,國內兵變頻發(fā),據統(tǒng)計,從1919—1929年,全國有記載的兵變就有206次。②兵變原因各有不同,然1922年九江兵變的原因與當時江西時局密切相關。
北洋軍閥時期,軍隊數量不斷擴充,軍費開支持續(xù)增長,據統(tǒng)計每年軍費開支持續(xù)在一億五千多萬元,約占全年財政支出的1/3以上。為了籌措軍費,政府不得不大量舉借外債?!?921年至1922年,外國借款減少, 軍隊欠餉變成一個嚴重的問題,隨之而來的就是各地兵變更加頻繁而猛烈?!雹?/p>
江西的軍費開支也頗為巨大,1917年陳光遠督贛后,從1918—1920年,軍費開支約占全省各年實際財政收入的一半左右,導致江西財政十分窘迫,入不敷出,如表3。
到1920年,全省歷年虧欠累計達1300萬元。有論者指出:“江西財政增之者一,耗之者十,取之者盡錙銖,用之者如泥沙。竭閭閻汗血之姿,以供軍政不時之需,杼軸雖空,誅求不已?!雹荜惞膺h督贛后開始連續(xù)借債:“其中如中行幣制借款、長期借款、臺灣銀行借款為數約四百萬元,又十年公債六百余萬元,均系陳督任內之事?!雹葚斦щy,軍費則經常拖欠。九江兵變因欠餉而起并不是個例,而是兵變爆發(fā)的普遍原因。1922年江西多地頻發(fā)兵變:吉安兵變,岳兆麟部欠餉3個月;豐城兵變,豫軍欠餉11個月;南昌兵變,綏遠軍因索餉而起;南城兵變,常師積欠軍餉10個月。地方財政窘危,入不敷出,軍費浩繁,對于本省軍費支出尚且無力承擔,還要供給援贛軍隊,實在是難以為繼。
軍閥擁兵自重,相互傾軋是北洋時期的常態(tài)。陳光遠為直隸人,乃馮國璋的嫡系,1917年擔任江西督軍,與蘇鄂兩省的督軍李純、王占元合稱“長江三督”,是直系軍閥在長江的重要勢力。陳光遠擔任江西督軍五年,排斥異己,扶植親信?!榜v潯軍隊原為省防團陸軍第一團,該團本歸鎮(zhèn)署節(jié)制,因鎮(zhèn)守使為吳金彪在潯最久,資格最老,手段亦頗不壞,陳光遠初頗患之,恐其取彼而代也。迨陳至京未返南昌,而吳金彪調升贛督之說大盛,陳返任益覺不安,未幾而電京撤銷吳之軍務幫辦,并將該團收歸自己節(jié)制,派陳有齡接任團長?!雹拊谂c吳金彪的斗爭中,陳光遠將該團收入名下,使得吳金彪的贛北鎮(zhèn)守使空有其名。恰逢1922年孫中山北伐(即第二次護法戰(zhàn)爭)取道江西,一度占領贛州、吉安等地,后因陳炯明叛變,以撤軍回援宣告結束。陳光遠在贛南戰(zhàn)事中失利,請求北京支援,直系首領曹錕罷免陳光遠,命蔡成勛率部前來江西助戰(zhàn)。⑦大量外來軍隊相繼進入江西,不僅軍隊各部之間的矛盾無法避免,外來軍隊與江西地方的沖突亦時常發(fā)生。駐九江第一團原為陳光遠之余部,蔡司令到贛后,將該團歸吳鎮(zhèn)使節(jié)制。⑧軍隊相互傾軋,當發(fā)生變亂時,自然無法掌控局面。
早在九江兵變之前,江西因欠餉而發(fā)生了吉安、豐城等地的兵變多起。九江駐軍欠餉已久,早就有“不穩(wěn)消息”傳來,新任團長伍金榜“即以軍士發(fā)動相恫嚇,迫限三日內代籌軍費七千元,并當眾宣言,有款則負責,否則不負責”脅迫九江商會為其籌款,①商會迫于形勢緊急籌集軍費七千元,而伍金榜在發(fā)餉的過程中,“除扣伙食外,每兵獲餉一元,各軍官薪俸,共分去四千元”。②與其說是欠餉扣餉導致兵變的爆發(fā),不如說軍閥的腐敗不堪才是兵變的根源。兵變之時,官吏不去想辦法控制局面,阻止事態(tài)擴大,反而率先逃跑,只求自保。當晚政府無人坐鎮(zhèn)指揮,維護治安的警察全不在崗。贛北鎮(zhèn)守使吳金彪身居幫辦,事前失察,疏于防范;事出時官員集體出逃,坐視不救;伍金榜身為團長,不能服眾,更不用說在兵變發(fā)生時能及時制止。
綜上所述,九江兵變雖然只是短時段的小事件,但是它卻引起中外媒體和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兵變對當時社會現狀進行著多方位的折射,從中也可以管窺北洋軍閥統(tǒng)治時期的大格局。
當我們把事件置于當時全國范圍內考察時發(fā)現,九江兵變并非特例,也并非北洋軍閥控制區(qū)域的特殊現象,它折射的是:武人治理下的地方政治,對軍人嘩變大多持懷柔手段,其直接結果就是將驕兵惰,頤指氣使,成為禍害地方的根源,體現了軍閥統(tǒng)治的封建性。
九江兵變也不完全是偶然事件,它是當時江西時局的必然反映。1922年,正值孫中山領導的“第二次護法戰(zhàn)爭”取道江西。南軍北伐,與北軍南駐,使江西成為各派系軍隊的云集之地。直系軍閥陳光遠督贛卻擁兵自重,借戰(zhàn)事加征、迫征債款,發(fā)國難之財,造成江西財政窘迫,無力養(yǎng)兵,以生兵變。其時一電報,“惟我贛民,苦陳久矣,彼陳氏犬馬我士庶,囊括我脂膏,借國軍之積威,行盜賊所未忍,貪黷殘逞,罄竹難書……就公理以談事實,陳光遠罪貫惡盈,當無久存之理”,③充分體現了軍閥統(tǒng)治的黑暗性。
九江忝居通商口岸,華洋雜處,店鋪林立,物流暢旺,商業(yè)繁榮。駐屯官兵為一己之私,無視軍紀法制,搶掠財貨,焚燒店鋪,嚴重損害商埠形象,體現了軍閥統(tǒng)治的殘忍性和落后性。其巨大的破壞性不僅表現在社會物質財富的流失,而且造成了廣大商民的心理創(chuàng)傷;更嚴重的是擾亂了社會秩序,使地方民眾對北洋政府統(tǒng)治產生了信任危機,動搖了北洋軍閥統(tǒng)治的基礎。
【作者簡介】陳曉鳴,江西師范大學歷史文化與旅游學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中國近現代史。
鐘凌云,江西師范大學歷史文化與旅游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中國歷史地理。
【責任編輯:王湉湉】
歷史教學·高校版2019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