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新
王安石是唐宋八大家之一,在文學(xué)上造詣很高,但他更是一位力主政治體制和經(jīng)濟體制改革的思想家、政治家,他被列寧譽為中國11世紀(jì)偉大的改革家。從他的工作生活習(xí)慣方面,我們可以了解一個形象更為豐富的王安石。
王安石對穿衣飲食不講究。宋人時評:“王荊公性簡率,不事修飾奉養(yǎng),衣服垢污,飲食粗惡,一無有擇,自少時則然?!蓖醢彩瞥鐦O簡生活,重視精神層面的追求而淡化物質(zhì)上的享受。王安石當(dāng)權(quán)后,許多人都想投其所好。有一天,有人興沖沖地給王安石的夫人送來了許多獐子肉干,說是宰相很喜歡吃獐子肉干,請宰相夫人一定笑納。王夫人問來人是從何處得來的這條消息,送禮的說是他和宰相一起吃飯,親眼看到宰相只吃獐子肉干,其他的菜肴一筷子也不動。王夫人聽完笑道:“誰讓你們把獐子肉干放在他面前,他自然只吃獐子肉干了。”來人聽得一頭霧水,但仔細(xì)一想,王安石吃飯的時候面前的確是只有一盤獐子肉干。王安石不貪圖口腹之欲,對物質(zhì)的追求低到了什么程度由此可見一斑了。
王安石對個人衛(wèi)生不講究?!巴跚G公性不善緣飾,經(jīng)歲不洗沐,衣服雖弊,亦不浣濯。”他也不愛洗沐,淡泊甘守,身上衣服臟了,有味道了,也不知道換洗。王安石本身臉色黧黑,加之成年不洗沐,外在形象確實不干凈,不知底細(xì)的人還以為他生有皮膚病呢。他很少洗換衣服,身上還長了虱子。有一次,王安石面見宋神宗,虱子爬到了胡須上,宋神宗看到后忍不住笑出了聲。退朝后,王安石問同僚王珪后才明白過來。他讓手下把虱子抓走,王珪卻說“未可輕去,輒獻一言,以頌虱之功”。王安石問是何言,王珪笑曰:“屢游相須,曾經(jīng)御覽?!眱扇讼嘁曢_懷大笑。王安石不洗澡、不換衣服,讓經(jīng)常和他在一起的好朋友很丟面子,但又不好明說。他們于是想出了一個主意:讓他到高級寺廟洗沉香木桶浴,希望王安石能上癮,并以新衣服偷換他骯臟的舊衣服。王安石浴后很舒暢,穿了新衣便走,渾然不覺。但過一陣朋友們再請他進山泡一回高級澡,他說浪費時間,不去了。而蘇洵對王安石評價很是生動形象,說他是“衣臣虜之衣”“囚首喪面,而談詩書”。就是說他穿奴仆的衣服,頭發(fā)蓬亂得像囚犯,表情哭喪著像家里有人去世,卻在那里大談《詩》《書》。
王安石對待自己的工作很講究。他干一行鉆一行精通一行。26歲的王安石擔(dān)任鄞縣知縣,但剛走馬上任的他并不熟悉鄞縣的地形。于是,他向當(dāng)?shù)乩限r(nóng)請教,并親自跋山涉水,夜以繼日,十幾天行程數(shù)百里,只為盡快熟悉當(dāng)?shù)孛袂楹偷乩?,沿路勸?dǎo)農(nóng)民除葑草,浚湖泥,砌堤堰,置碶閘,后來他成了公認(rèn)的水利專家。王安石入朝為相后,認(rèn)為以詩賦取士,只能使年輕人閉門埋頭于吟誦賦詩,不會對實際問題進行思考,即使做了官也沒有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他為培養(yǎng)更多的社會需要的人才,對學(xué)校教育、科舉制度也進行了改革,親自撰寫《周禮義》《書義》《詩義》,即所謂的《三經(jīng)新義》,為學(xué)校教育改革提供了新教材,堪稱教育改革家。
王安石對自己的品行操守很講究。沈括《夢溪筆談》卷九載:“王荊公病喘,藥用紫團山人參,不可得,時薛師政自河?xùn)|還,適有之,贈公數(shù)兩,不受。人有勸公曰:‘公之疾,非此藥不可治,疾可憂,藥不足辭。公曰:‘平生無紫團參,亦活到今日。竟不受?!彼麍猿帧胺俏崴?,雖一毫而莫取”,謝絕接受。翻開《宋史》,可以看到不少關(guān)于王安石拒賄的故事。王安石善詩好文,且酷愛收藏文房四寶。于是,有一個地方官員,為了巴結(jié)這位朝廷重臣,便特意登門送來一方寶硯,并在王安石面前不停地夸獎?wù)f:“這方寶硯‘呵之即可得水?!蓖醢彩犃撕?,笑著反問他:“縱得一提水,又能值幾何?”羞得那人無言以答,只好收起寶硯起身告辭。王安石在女色問題上也很靠譜。王安石夫人自作主張花錢買了個小妾,晚上就偷偷摸摸地送到王安石房間里,王安石得知后很不高興。經(jīng)詢問,原來是女子的丈夫弄沉一船官糧,不得不賣妻還債。王安石很同情這個女人,趕緊命人將女子的丈夫找來,讓他帶回妻子,錢也不讓他還了。須知,那時的官員富戶買妾買丫鬟是合法時尚的,但是王安石就是不搞這一套??梢?,王安石的節(jié)操,不是一般人所能達(dá)到的。王安石一生嚴(yán)格自律,清廉不茍,志行高潔,難怪黃庭堅在《跋王荊公禪簡》中稱他為“一世之偉人”。
王安石對待學(xué)問研究很講究。王安石讀書好追究字眼,即使是一些難懂的古字,他也總要弄個明白。他的這個特點,在遠(yuǎn)近都是出了名的。一次,揚州知府韓琦接到一封書信,信中多用古字,韓琦和他的部下都看不懂。當(dāng)時王安石已離開那里了,韓琦無奈,便笑著對他的部下們說:“可惜王安石不在這里了,他倒是頗識些古字難字的?!表n琦對王安石的贊譽一點也不過分。后來,王安石經(jīng)過潛心研究,還專門寫出了一部《字說》。王安石對詩歌語言的錘煉(特別是煉字)也十分講究,如《泊船瓜洲》:“京口瓜洲一水間,鐘山只隔數(shù)重山。春風(fēng)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這是他路過瓜洲的詩,據(jù)說“春風(fēng)又綠江南岸”的“綠”字,改了十幾次才確定下來,當(dāng)初他先用“到”,又改作“過”,再改作“入” “滿”等都不合意,修改了多次后,最后選定了“綠”字。一個“綠”字把整個江南生機勃勃、春意盎然的動人景象都表達(dá)了出來,語言清新,色彩鮮明,增添了詩情畫意,這是講究煉字的有名范例,成了千古佳話。
王安石的“不講究”使他成了一個不修邊幅、不拘小節(jié)的“邋遢男”,而又是他的“講究”讓他成了一名操守高尚、兩袖清風(fēng)、一心撲在變法改革與學(xué)問研究上的“干凈人”,最終奠定了他千古名相的崇高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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