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離合之情，抒興亡之憨

趙繼剛

摘要：《長生殿》是“借離合之情，寫興亡之感”的杰作，它延長了將要衰亡的昆曲藝術的生命，達到了我國古典戲曲藝術的最高成就。

關鍵詞：借離合之情;抒興亡之憨;《長生殿》

中圖分類號：1207.3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19）02-0016-01

被譽為“南洪”的洪異，是清代劇壇的是雙子星座。他創(chuàng)作的傳奇《長生殿》一經(jīng)問世，就引起了全國的轟動，出現(xiàn)了“縱使元人多院本，勾欄爭唱孔洪詞”（清金植《不下帶編雜綴兼詩話卷二》）的盛況。

一、坎坷的人生，跌宕的劇情

洪異，字昉思，號稗畦，浙江錢塘（今杭州）人。生于清順治二年，卒于康熙四十三年。洪異出身于清兵入關的第二年，早年飽嘗了戰(zhàn)爭的離亂。他的師友有不少是入清不仕的遺民。他深受其影響，早年詩作中已隱含興亡之感。

洪昇在文學上的成就是多方面的。詩文有《稗畦集》、《嘯月樓集》和《稗哇續(xù)集》。但文學創(chuàng)作的主要成就還在戲曲方面，雜劇、傳奇有十余種，今存雜劇僅《四婢娟》一種、傳奇《長生殿》一種。

《長生殿》寫的是唐明皇和楊貴妃的愛情故事。關于李楊二人的離合生死之情，唐人詩歌有杜甫的（锿江頭》，詩中憶昔撫今充滿哀悼之情;白居易的《長恨歌》敘寫二人愛情，采用民間傳說，突出唐明皇在馬嵬事變后對楊貴妃的深摯思念;小說有陳鴻的《長恨歌慟;筆記有《開元天寶軼事》。宋代有《楊太真外傳》、元代著名的有身歷金元易代之變的白樸的雜劇《梧桐雨》，著重表現(xiàn)唐明皇失去楊貴妃后的念和悲哀，是一幕純粹的悲劇。洪異的《長生殿》是在繼承前人成果的基礎上，結(jié)合自己對現(xiàn)實的感受和思想感情，經(jīng)過藝術的加工，對原題材作出了重大的改變和發(fā)展，在思想性和藝術性上都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正如清人焦循在《劇說》中所說：“薈萃唐人諸說部中事及李、杜、元、白、溫、李數(shù)家詩句，又刺取古今劇部中繁麗色段以潤色之，遂為近代曲家第一。”

《長生殿》的思想內(nèi)容是豐富復雜的。全劇以李、楊愛情故事作為貫穿始終的線索，但作者又有意識地把李、楊關系的始末與安史之亂的發(fā)生、發(fā)展聯(lián)系起來，使其互為因果，互相推進。一方面通過對李楊愛情的描寫，歌頌了堅貞不渝的“至情”;一方面又隨著李楊愛情的發(fā)展，展示了安史之亂前后廣闊的社會背景，揭示了各種復雜尖銳的社會矛盾和政治斗爭，表達了作者歌頌忠義、抨擊權奸，同情人民疾苦，緬懷故國山河等思想感情。

二、鮮活歷史人物的真實與浪漫——人物塑造和藝術成就

作品真實地描寫了李楊二人的愛情，也對封建帝王宮廷生活的奢侈、腐化和罪惡進行了一定的揭露和批判。李隆基，作為一個皇帝，他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他利用這種權力極盡所能地來寵愛楊貴妃，但同時他也擁有眾多的嬪妃，他可以一個風流天子所能有的恣縱，密會梅妃并勾搭虢國夫人，可見他的帝王權力決定了他的愛情一開始是虛偽的、不專的。唐明皇迷戀楊貴妃，忘記了自己的政治責任，給國家和人民帶來了深重的災難。他賜楊家“一門榮寵”。為了博得楊妃一笑，他不惜派專使從千里之外的嶺南進獻新鮮的荔枝，驛馬千里奔馳，一路上累死了無數(shù)馬匹，踏壞了無數(shù)禾苗，撞死了無數(shù)百姓，真是“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給人民帶來了深重苦難，引起了人民的怨恨，激化了階級矛盾。

作品還“借離合之情，抒興亡之感”，圍繞李楊愛情傾向鮮明地塑造了許多其他人物，展示了安史之亂前后廣闊的社會背景，表現(xiàn)了作者痛斥權奸、歌頌忠義的思想感情和國家興亡之嘆。楊國忠是憑借楊貴妃關系而位極人臣的宰相，他專權誤國，買官繫爵，表現(xiàn)出“中書獨坐攬朝權，炙手威風赫煊”的囂張氣焰。安祿山是個賄賂權臣、巧邀君寵進而加官晉爵的逆藩，他野心勃勃，橫行跋扈，一心要“奪取唐室江山”。他們二人既互相勾結(jié)，又始終爾虞我詐、你爭我斗。由于唐明皇的縱惡，楊國忠的誤國，最終導致了安祿山的叛亂，造成了國破家亡的局面。它向人們展示了封建社會官場的黑暗腐敗，深刻地揭示了一個封建王朝走向崩潰的重要原因。

洪異還懷著崇敬的心情塑造了郭子儀、雷海青兩個出身低微而忠心報閎、大義凜然的英雄人物。郭子儀是一個下層官吏，他在安史之亂的危難關頭，對國家忠心耿耿，力拔狂瀾，滅賊復國，終于完成了“再造唐家社稷，重睹漢宮威儀”的大業(yè)。作者對他熱情頌揚，體現(xiàn)了自己的政治理想和優(yōu)國優(yōu)民的情懷。雷海青是個梨園樂工，但他有強烈的愛國心。他懷抱琵琶沖鬧安祿山的太平筵宴，并正氣凜然，怒發(fā)沖冠地怒罵安祿山，終于慷慨捐軀，表現(xiàn)出崇高的民族氣節(jié)和英雄氣概。作品還借李龜年的彈詞抒寫興亡之嘆，表現(xiàn)了緬懷故國的思想感情。他面對殘敗凄涼的河山，唱出了國破家亡后的無盡感嘆：“唱不盡興亡夢幻，彈不盡悲傷感嘆，大古里凄涼滿眼對江山，我只待撥繁弦傳幽怨，翻別調(diào)寫愁煩，慢慢的把天寶當年逸事彈”。

各種類型的人物形象，無論是正面人物還是反面人物、主要角色還是次要角色都具有鮮明的個性特征，都是血肉豐滿的人物。

《長生殿》不僅成功地塑造了眾多的歷史藝術形象，同時在其他方面也有很高的藝術造詣。

首先，在寫法上采取了現(xiàn)實主義和浪漫主義相結(jié)合的方法。作品的上半部采用現(xiàn)實主義寫法，寫李楊愛情故事取材于前代豐富的歷史材料，真實地展示了安史之亂前后唐王朝的社會矛盾和政治斗爭。但作者并不拘泥于每一個歷史細節(jié)，而是對它進行必要的裁剪、取舍，必要的藝術加工和改動，使人物形象更加豐滿、生動、真實，更能揭示社會現(xiàn)實。作品的下半部分采用浪漫主義的手法描寫了李楊感天動地的愛情。作者讓他們天堂人間相隔，繼續(xù)精誠相愛，刻骨相思，經(jīng)過“冥追”、“覓魂”、“補恨”、“寄情”，真摯的感情和真誠的懺悔最終感動天孫織女，得以月宮重圓，得到了精神的幻想的“長生”，表現(xiàn)了對至真之情的追求和崇尚。馬嵬之變是歷史、是現(xiàn)實;游月宮是傳說、是理想，這是歷》和傳說的結(jié)合，現(xiàn)實和理想的結(jié)合，現(xiàn)實主義和浪漫主義的結(jié)合。故前人稱《長生殿》是一部“熱鬧的《牡丹亭》”。

其次，結(jié)構之精美素來為人們稱道。全劇貫穿兩條線索：李楊愛情和社會政治。兩條線索互相關聯(lián)，緊密結(jié)合。李楊愛情又以金釵鈿盒為線索，通過三離四合表現(xiàn)他們的愛情離合。社會矛盾的線索包括楊氏兄妹的專橫驕奢，安祿山的飛揚跋扈、得勢叛亂，人民和將士的不滿和反抗。李楊愛情的發(fā)展促進了社會矛盾激化的程度，而社會矛盾的發(fā)展又加速了李楊愛情悲劇的步伐，二者交錯進行、互為因果，有機統(tǒng)一?！半x合悲歡、錯綜參伍，搬演者無勞逸不均之慮，觀聽者覺層出不窮之妙，自來傳奇排場之勝，無過于此。”（王季烈《蟥廬曲談》）它把傳奇雙線對比的結(jié)構發(fā)展到了更成熟的階段。

再次，語言糅合了唐詩、元曲的特點，形成了清麗流暢，富有詩意的風格。洪異長于詩詞，精通音律。故作品的語言雅俗共融，既有古典詩詞典雅優(yōu)美的韻味，又有群眾語言活潑通俗的風格。寫景如詩如畫，敘事歷歷在目，抒情感人肺腑。如《彈詞》一出抒寫興亡之感，追述往事，感情沉郁、哀婉動人，成為當時廣為傳唱的名曲。

最后，《長生殿》的音律也是精妙絕倫。在宮調(diào)方面，前一出和后一出宮調(diào)絕不重復。宮調(diào)的變化與劇情的轉(zhuǎn)換緊密結(jié)合。在曲牌方面，曲牌的安排也隨劇情的變化而變化。如生旦訴情用細曲，凈丑作亂調(diào)笑用粗曲，在遣詞用韻方面，字字審慎，“平仄務頭，無一合律”。可見洪異在這方面有精湛的造詣。直到今天，《長生殿》的若干片段還經(jīng)常在昆劇舞臺上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