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靖雯
【摘 要】當地理上的“三江五湖”進入文化序列,引申出來“江湖”這一對特定環(huán)境所作出的指涉,而當這一意涵進入影視,又喚起無數電影人爭相對“江湖”的影像化描摹。本文將以《江湖兒女》為例,以“像化江湖”和“鏡化人情”為切入點,探討賈樟柯導演內心對于“江湖”和“江湖觀”的建構。
【關鍵詞】《江湖兒女》;賈樟柯;江湖
中圖分類號:J905 ? ? 文獻標志碼:A?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19)07-0137-01
賈樟柯導演于其自述中如此定義“江湖”:危機四伏的環(huán)境、錯綜復雜的人際關系、四海為家的生活、保持不滅的情義?!督号返墓适氯绱撕唵?,一雙男女,從落寞的舊江湖邁入物欲橫流的新時代,時空變幻莫測,江湖兒女卻仍能肝膽相照,心意相通,或執(zhí)念離去、或堅守情義,共同成為經濟消費時代下江湖人的精神寄寓。
一、像化江湖:復雜、浪漫、落寞
在賈樟柯導演的世界中,江湖是復雜的。新舊之交的年代,社會秩序極其混亂,江湖舊大哥轉身就被新晉小混混捅了一刀。葬禮上,跳的又是象征國際化、優(yōu)雅時髦的國標舞,荒誕而諷刺。這個社會一切都在“變”,被“新勢力”包圍在皇冠汽車內的舊老大斌哥,操著夾雜洋文的香港口音坐在一群山西口音棋牌室中間的“大學生”,都紛紛暗指這是一個將要被替換的時代。
江湖也是浪漫的,大同火山上的大全景,一片油綠盎然,斌哥為巧巧講述“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時,心懷憧憬;奉節(jié)廣場上,被籠子圈禁的老虎獅子,導演用被囚禁的動物世界暗喻現實社會中“我們都是這個世界的囚徒”;在洪安礦長大的女孩巧巧面對火山灰將其解讀為“高溫歷練后的最純凈”,這些都成為了賈樟柯導演序列中個人化浪漫主義情愫的標志。
但當真正進入經濟消費時代,江湖又成為了一種“失落文化”,多種攝影機的變化賦予畫面鏡頭一種“無法回避”的時代感,各種視覺元素的變化,溝通洪安礦到市區(qū)的公交車、綠皮火車、輪渡,再到動車、高鐵……手機更新,服飾變化無一不在透露出時間的流逝。彼時在棋牌室象征黑社會地位的斌哥再出現時已坐上輪椅,新的小弟不認識過去的大哥,導演通過展示斌哥眉宇間的的精神狀態(tài)間接向觀眾描述了他這些年的生活,爭吵時的一句“你讓位吧”一語雙關,這也正是這個時代對待舊江湖文化的態(tài)度。
二、鏡化人情:尊嚴、俠義、情懷
江湖上的兒女信奉的就是“情義”二字,女人要“情”,男人講“義”,欠債的男人不認槍,就認擺出來的那一樽關老爺像。有人把電影中的“槍”解讀為男性的陽具,其實它在本片中指代的更是尊嚴、是江湖人的地位。被一群小混混圍攻的斌哥被按在車前“戴皇冠”,導演給了巧巧面部特寫,當著一個女人的面砸她男人的臉,無疑是在踐踏這個女人的尊嚴,所以巧巧舉著槍下車了,她開槍保護了自己的尊嚴,卻讓自己的男人沒有了“尊嚴”。
這個出場自帶“黃飛鴻音樂”的女人被導演有意識地塑造成“江湖女俠”的形象,和《天注定》中舉刀反抗的小玉十分相似,似乎在賈樟柯的江湖中,女性就是集智慧與義氣于一身的俠客。出獄后自稱“不再是江湖人”的斌哥,卻在跨過火盆后失聲痛哭,在江湖人看來,唯有跨過火盆才算被“接回家”,盡管他在努力拋離舊身份去追尋時代的腳步,但骨子里也仍然保留著江湖人的執(zhí)念與堅守,因此在他回到山西老家后沒多久也自感無趣地落寞離去。
除了尊嚴和狹義,江湖兒女還講“情”。奉節(jié)廣場,巧巧津津有味地聽著跑調的老歌,她聽的是故事,是情懷;去往烏魯木齊的火車上,和陌生人的擁抱,巧巧只想尋找一個依靠,并不在乎對方是否只有一個小賣部。空無一人的新疆小鎮(zhèn),巧巧一個人下了火車,抬頭漆黑的夜空中出現了UFO,這是江湖女人歷經磨難仍然保持著對自己“宇宙觀”的一份相信。兜兜轉轉,巧巧個人的情義就如同她讀解到的“火山灰”——經過高溫歷練才是最純凈的。
三、結語
在賈樟柯導演的世界,一條街可以變成一幫人,一座縣城可以變成一個江湖,他用影像構筑起獨特的中國邊緣歷史文化景觀,整部電影呈現一個環(huán)形,由麻將室開始,由麻將室結束,當獨身一人的巧巧出現在攝像頭二次框定的畫面內時,才真正體現出“世界的囚徒”感,攝像頭為新舊時代畫上分節(jié)點,在此漫長流逝中不變的情義初心才更顯彌足珍貴。
若問江湖存在于哪里,江湖其實存在于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