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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風笑我今非昨

      2019-03-22 02:26:42林桑榆
      花火B(yǎng) 2019年1期
      關鍵詞:豆?jié){

      林桑榆

      編輯推薦:這個故事,其中的一些地方,我和榆妹改了很多次。她有她的堅持,我有我的考慮,好在最后的成品,我們都算滿意。她是一個很操心的人,就像她筆下的角色,她總希望能給你們正確的引導。她想讓你們相信美好,卻也總忍不住拋出一些不那么美好的東西,讓人警醒。

      后來,他勇敢得可怕,卻始終沒膽量回望霓虹晚風中那個她。

      One

      “策略失誤,外加一次進站處罰的費爾南多·阿隆索最終取得第四名,頭排發(fā)車的兩位紅牛車手……”

      啪。

      周漾不耐煩地扔掉收音機,翻身起床,套了件還沒來得及清洗的汗衫,噔噔上樓去了。

      砰砰砰。

      他將門敲得震天響,頻率也快,力度絲毫不亞于樓上持續(xù)傳來的響動。那響動擾得他連尋常最喜歡的賽車新聞都沒法安心聽進去。

      對這座略顯老舊、隔音也不太好的小區(qū)來講,周漾還是位客人。周家父母辛辛苦苦打零工賣菜湊的錢,只夠這樣一套簡單裝修過的二手房的首付錢。不過,這里離周漾就讀的中學近,節(jié)省了一筆住校費。

      周漾:“商量下怎么樣?”

      門被打開,露出一張青澀的少女臉,雙頰帶著詭異的紅:“啊?”

      男孩撐著門框,打量的眼神毫不避諱:“白天你可勁兒鬧,晚上消停些。我不想剛搬來就要找人算賬,太累,OK(可以)嗎?”

      “O……OK.”季晚意緊張得手心開始冒汗。

      她認識周漾。

      周漾是十三中老大,眾學生口中俗稱的“校園一霸”,聽說脾氣特別不好,對姑娘也沒什么禮貌。

      其實還是有點禮貌的,季晚意心想,至少他說了“商量”這個詞嘛。

      小區(qū)的房子隔音效果不好是眾所周知的,樓上有什么瓶瓶罐罐摔碎了,樓下也得跟著一驚一乍。不過,講究生活品質的人也不會搬到這兒來,大家都習慣了,唯獨周漾格格不入。

      關了門,季晚意的手還在輕微發(fā)抖,同時盤算著該怎么向周漾道歉。

      沒打過交道時,她可以當他是全無交集的校友,打過了交道,又是鄰居,低頭不見抬頭見,總不好給人家留下太壞的印象。她默默地想。

      翌日。

      周漾去上早自習時,發(fā)現(xiàn)大門的門把手上掛著一袋豆?jié){。

      豆?jié){打結的方式很粗糙,一看就是小區(qū)外面那家人滿為患的小店。然而,這家店雖然小,名氣可大著,多少中高層階級的人起大早開車進小巷,只為買上店里一碗熱騰騰的鮮香。

      周漾成績不好,腦子卻不差,基本能猜到是樓上那姑娘掛在這里的。

      叫什么……季、晚意的?

      他一邊想,一邊打量豆?jié){顏色的特別之處,因為好奇,就著吸管喝了兩口,當即失望地撇撇嘴。豆?jié){不夠甜,有點豆渣,表明是純手工碾出來的,實際上跟用機子打出來的區(qū)別不大。

      對十七八歲的我們而言,興趣是比學業(yè)更具吸引力的東西。顯然,這碗豆?jié){并沒引起周漾的興趣,送豆?jié){的人也沒有,少年的余光從不曾為誰游走。

      這樣,很多故事都不會發(fā)生,如果季晚意沒有堅持送上半個月豆?jié){……

      “喂?!?/p>

      小區(qū)自行車的車棚處,兩人正面對上,周漾叫她:“以后別給我家門把手上掛豆?jié){了?!?/p>

      霧茫茫的清晨,街燈還亮著,季晚意沒想到周漾也會起得那樣早,有點愣怔:“我只是想道歉……”余光中,少女的表情一如初見般錯愕,“那天打擾你了,抱歉?!?/p>

      周漾單手撈著書包,另一只手插在褲子口袋里,校服沒系好扣子,典型的壞學生模樣,還掛上一抹玩味的笑:“你不是想道歉,而是想報仇吧?你這一天天送的東西,害得我每天都得花錢去買根油條?!?/p>

      他一直覺得,沒油條搭配就能喝完一碗膩人的豆?jié){的人都是好漢。

      季晚意看著初冬清晨的這個笑,突然頭腦一熱,鼓了不知多大的勇氣——

      “那今天……我請你吃油條?”

      Two

      早上五六點光景,小店開了門,卻還沒到人滿為患的程度。

      店里有一小音響,季晚意和周漾占到的座位就在音響附近,背景音樂不斷循環(huán)著林俊杰那首應景的《豆?jié){油條》,老板是個弄潮兒。

      “哈哈哈?!?/p>

      季晚意原本埋頭安靜地喝豆?jié){,突然克制不住地笑出聲。

      周漾夾油條的手一頓,看著那顆腦袋從碗里抬起,沖他眉眼彎彎:“你一點兒也不像校園老大好吧?!?/p>

      什么?不喝豆?jié){的原因竟然是不想買油條?奇葩。

      周漾翻白眼:“我從沒說過自己是什么老大?!?/p>

      的確,那話不是他說的。

      只不過,高二時,他遇見當時的校霸在敲詐籃球隊友的零花錢,從此和對方杠上,放言:“見你一次,打你一次?!?/p>

      結果,他做到了,見那校霸逞兇一次,就揍一次,把別人打得服氣了,他的名號就這樣被傳開了。之后,被校霸欺負過的孩子們便開始叫他老大,他也很莫名——

      “本來我只打算安安靜靜地做個差等生,考個三流專科學校圖完成任務的?!?/p>

      季晚意笑意未退:“這樣啊。那為什么叫老大呢?就不能喊英雄嗎?”

      “不知道??赡苣猩鷤儾幌虢o我‘校帥的名號,所以勉強叫校霸吧?!?/p>

      季晚意又是一陣夸張的展顏笑開,那種發(fā)自內心的捧腹大笑,不停地咯咯響,引人側目。

      周漾不是沒見過女孩的笑容,太多懷有英雄情結的姑娘在他的身邊繞來繞去,可他都沒留意過。這一刻,季晚意平淡無奇的五官卻生動地組合在一起,令他忽然有強烈的說話的欲望。

      “笑點低。”他吐槽。

      “不是我笑點低,我只是不敢相信臉上長痘的人會那么自信地說自己是校帥?!?/p>

      周漾又一頓,猛然想起鼻頭上那顆小紅痘,昨晚從洗臉鏡里就看見了,但他畢竟是糙漢子一枚,不怎么在意外表,就沒管它。

      “關你什么事!”男孩忽然放下筷子,惱羞成怒的表情的確有那么點嚇人。

      季晚意吐了一下舌頭,識相地繼續(xù)喝豆?jié){。

      傍晚,季家。

      季晚意父母早逝,懂事以來就一直跟著做護士的姑姑生活。姑姑曾經(jīng)離過婚,現(xiàn)任丈夫姓劉,是位醫(yī)生,是姑姑升任護士長后遇見的。對方也離過婚,帶著一個兒子,和季晚意差不多年紀,同校,叫劉敘。

      “聽說藥用蘆薈膏對除痘挺管用的,姑姑,你下個夜班能不能幫我?guī)б缓谢貋???/p>

      飯桌上,季晚意小心翼翼地詢問。

      女人正要應“好”,劉敘突然陰陽怪氣地說:“怕不是自己用吧?!?/p>

      季晚意頓時面紅耳赤,結結巴巴地撒謊:“呃……我同桌那姑娘臉上長痘,要我?guī)兔枂?,說是外面不好買?!?/p>

      她神色不太自然,姑姑顯然沒完全相信,只淡淡地說道:“馬上高三了,學業(yè)為重,不要為其他事分心?!?/p>

      季晚意迅速點頭應下。

      第二天,一盒蘆薈膏被悄然擺在她的書桌上。

      Three

      當當當。

      當晚,季晚意偷偷溜出來,敲了幾下周家的門,放下蘆薈膏后準備逃走,不料被上樓的周漾逮個正著。

      “干什么?”少年一步步走到女孩的面前。

      季晚意臉一紅,迅速往信報箱的方向挪動,企圖擋住蘆薈膏:“沒、沒啥?!?/p>

      可周漾比她高大半個腦袋,目光一轉,就越過她頭頂掃到信報箱上的長方形小盒子,伸手拿過:“對消腫、過敏、除痘有良好……”

      他隨口念了幾句,突然不自在,別扭地將盒子扔回給季晚意,假裝惡聲惡氣地說:“娘兮兮的,不要。”

      一時間,季晚意也搞不懂自己的真實想法了。

      她起初是想把蘆薈膏送給他,可面對面后,她又希望他沒發(fā)現(xiàn)這個小盒子。然而,等他明確表示不需要后,她又迫切地希望他接受。

      “不娘,真的!”

      季晚意難得著急,迅速抽出藥膏,擰開蓋子就往自己的臉上抹了點:“你看,完全看不出痕跡吧,還有點香香的?!闭f著,她踮起腳尖,去給他聞自己的指尖。

      周漾沒來得及反應,一陣藥香已經(jīng)攜著少女面霜的奶香襲來,令他喉結一滾。

      “你是不是傻。”他微微別過頭,半尷尬半認真的口氣,“你抹多了,臉上還有?!?/p>

      聞言,季晚意摸到藥膏累積的地方,指尖一沾,趁他不察,涂到少年鼻頭上起痘的地方:“試試吧,效果很好的啊!”

      周漾回頭,確認自己捕捉到了她眼底除了關心,還有惡作劇的跡象。他意識還沒過腦呢,行動上已經(jīng)搶過藥膏,用手指沾了一些,開始攻擊她,兩人在樓梯間打鬧,嘻嘻哈哈的。

      砰!

      嬉鬧聲估計打擾到了別人,樓上不知哪家傳來報復性的、關門的重響。

      不過,兩人除了這一兩次微弱的交集,尋常時候都沒什么接觸。

      他們真正熟悉起來,是有天放學,季晚意的自行車鏈斷了,害得她摔了一跤,膝蓋破皮出了血,被周漾遇見。

      “上來吧?!?/p>

      他單腳撐著車,沖狼狽的季晚意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坐到后座。

      暗得過早的天色里,女孩在路燈下扭捏了一會兒,卻也只一會兒,就踮腳坐上。

      彼時快要放寒假,姑姑特別忙,季晚意沒打算用換自行車的事去煩她。反正她平常起得早,有足夠的時間走路去學校。周漾偶爾也會在那個點起床,幫母親收拾菜品,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他載她上下學的慣例。

      那年的寒冬似乎特別短,疾風仿佛沒來過般,一眨眼就安然度過。

      周漾對于那段時間也特別有印象,除了清晨呼嘯而過的自行車和伶仃的少女,還有爆竹噼里啪啦響的夜晚以及街頭偶然飄來的林俊杰標志嗓音——

      喝純白的豆?jié){,

      是純白的浪漫。

      望著你可愛臉蛋,

      和你純真的模樣。

      ……

      我知道有時候也需要吵吵鬧鬧,

      但始終也知道只有你對我最好。

      Four

      南城的除夕夜有個習俗。

      一過十二點,家家戶戶都會到樓下放鞭炮,為了驅趕舊年的厄運。

      周漾受不了這震耳欲聾的聲音,趁人多熙攘,偷偷拿了他爸的摩托車鑰匙騎著車子出去兜風。季晚意買打火機回小區(qū)的時候,在門口撞見他,不由分說地被一同拉走。

      “你最近搞什么?都見不到你人的!”刮臉的冷風中,周漾大聲地問。

      季晚意欲言又止,最后抱著點試探的心思,決定坦誠:“期末考結束的時候,我聽人說……說、我和你關系不一般。我怕流言給你造成困擾,就沒等你,走路回家啦,反正膝蓋也沒事兒了?!?/p>

      周漾感覺抱著自己的一雙手緊了又緊,半晌才道:“和我關系不一般的多了,難道個個都得發(fā)聲明辟謠?我又不是明星idol(偶像),你沒必要放在心上?!?/p>

      聽他不介意,季晚意如釋重負,心頭悄無聲息地爬上一陣喜悅:“你的車哪兒來的啊?”

      “我爸新買的。怎么樣,比自行車坐得舒服多了吧!”

      季晚意微微將臉埋在少年的背上:“挺好,就是你開得太快啦,有點可怕!”

      周漾嗤之以鼻:“這算什么快,那種重型機車,你見過嗎?時速能達到一百七八!那開上才拉風,以后帶你感受一下!”

      風聲太大,兩人說話都得用吼。

      季晚意聽著一浪高過一浪的“以后”,面容越來越柔和,忍不住附在他的耳邊問:“你很喜歡車嗎?如果是這樣,你可以考慮報機械專業(yè)啊,將來說不定有機會近距離接觸那些重型機車什么的!”

      “哪兒有你說得那么容易,真以為是小說啊,重點本科學校隨便后期努力一把就手到擒來!”

      “就算考不上,至少你也有喜歡的東西!不像我,我的目標好像就是隨便考個重點學校,但對學什么根本沒概念!”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著一些在當時看來不著邊際的話,說到聲音啞了,也不愿停下,好像能就此騎著摩托車到天荒地老。

      不過,周漾的技術不到家,加上季晚意老是讓他分心,最后兩人可憐地撞上了綠化樹。

      樹很大,周漾沒彎腰躲,下意識地保護著后面的人。季晚意因此受傷不嚴重,緩緩爬起來,看著他被摔得齜牙咧嘴的樣子,又氣又笑:“周漾,你能不能靠譜點兒??!”

      ……

      她話雖這樣講,轉頭卻用姑姑給的紅包買了好幾本與汽修相關的書籍,送給他:“新年禮物?!?/p>

      周漾受寵若驚,表面卻裝作無所謂:“我可沒東西送給你?!?/p>

      已經(jīng)了解他個性的季晚意聳聳肩,表示不在意。

      周漾還是滿臉嫌棄:“書呆子送的禮物也挺呆的。理論頂什么用啊?我已經(jīng)和我叔說好,最近都去他的汽修店里幫忙,摸索實踐一番?!?/p>

      女孩抓住重點,明眸一閃:“你決定努力啦?”

      “喀,說了,是幫忙?!?/p>

      “你就是打算努力!”

      “是幫忙!”

      “你就是!”

      “……”

      Five

      年間,汽修店很忙,多得是在半路爆胎或者出故障的小車被送到店里來。

      周漾叔叔看他興趣盎然,有心地找了個老師傅,一步步帶他觀摩入手,的確比書本上的實用太多。

      后來開學,周漾也有事沒事地去汽修店,周末更是一待就是一整天。

      說來也巧,高三上學期快結束時,市里宣布舉辦汽車模型大賽,獲獎者高考時可加分。

      學校響應號召,發(fā)放報名表,尤其針對重點班的學生。

      季晚意故意給周漾留了一張,沒想到參賽的還有劉敘——姑姑的繼子。

      汽車模型什么的估計是大多男孩子熱愛的,劉敘的房間里就有整套的變形金剛。不過,那次比賽,劉敘什么名次也沒拿到,倒是學渣周漾出人意料地斬獲第二名,還拿下個創(chuàng)新獎,給學校爭了光。

      “給?!?/p>

      獎杯很小,卻很重,周漾將它扔給季晚意,說送給她:“就當報答你送的那幾本書了?!?/p>

      季晚意不太敢收,和他在放學路上拉拉扯扯,被劉敘撞見。

      劉敘吹了聲口哨,而后詭異地發(fā)出一聲:“呵呵?!?/p>

      周漾莫名很討厭這個叫劉敘的,若非看在季晚意的分上,估計早就和對方起了沖突。

      “那個,周漾……”

      周漾正盯著劉敘的背影走神,捧著獎杯的季晚意忽而低頭叫他,盯著不安分的腳尖不放:“我有些話想對你說?!?/p>

      開場白太熟悉。

      在周漾因為和校霸作對聲名遠揚的時候,一大群姑娘在上下學的路上攔住他,同樣躊躇的神色,同樣扭捏。

      “不準說!”他忽然厲聲說道,鬼使神差地打斷對方,看她傻兮兮地抱著獎杯抬起頭。

      “季晚意,有的話說出來就什么都變了……你先別講?!?/p>

      女孩的神情頃刻頹喪起來,握著獎杯的幾根手指絞在一起因用力而泛白,最后輕輕放開,將那座水晶獎杯遞過去——

      “我、我就是想告訴你,這禮物真的太貴重了,你還是拿回去吧。”

      瞧著她眼底那一點一點熄滅的亮光,周漾心里千滋百味。他知道自己該說點什么,但他不知道怎么表達。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兩人沉默著上樓分開后,周漾一晚上翻來覆去沒睡著。

      自打去汽修店幫忙,周漾就成了沾床就睡的主,樓上的動靜也不容易吵醒他,怎么這會兒……腦子里有張素顏閃來閃去,不肯讓他有片刻安寧。

      嗯!

      良久,他在心中下了什么決定——

      如果讓她不開心,自己也沒法安寧,那為什么不讓她開心,以求自己的生活還像以前一樣寧靜?

      沒錯,就是為了自己的寧靜,他明天主動找她談談吧!

      他還是先組織下語言:告訴她目前應該專心學習,再等半年畢業(yè)就好。反正他已經(jīng)沒什么好挽救的了,加分也上不了重點大學,干脆她考上哪所學校,他就隨便填一個附近的??茖W校,然后趁著充裕的時間去汽修店打工,也算追夢了。

      思及此,周漾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下,大腦徹底消停進入了夢鄉(xiāng)。

      夢中,是除夕夜的時候。

      他衣角蹁躚,被冬風吹得鼓起外套。有個女孩在自己的身后笑得夸張。

      Six

      完全遮不住。

      甫一睜眼,看見額角青起來的那塊,季晚意涌起過無數(shù)次想哭的沖動,最終咬牙忍下。

      從她十歲來到劉家,第一次被劉敘推搡得撞掉一顆牙,而姑姑只是看著劉父的臉色粉飾太平時,她已經(jīng)明白,自己失去了委屈的資格。

      她并非沒有過怨恨,但這點怨恨在姑姑差點被裁員卻依舊帶著她這個拖油瓶咬牙堅持時,也隨著委屈一起消失了。

      姑姑早年個性尖銳,離婚后發(fā)誓要改變自己。可她身體狀況不太好,和劉父一直沒有自己的孩子。時日漸久,兩人的感情自然不比當初,經(jīng)不起任何風吹草動。

      季晚意不敢去當那陣風。

      而且,劉敘的心理狀態(tài),她完全能理解。

      當年姑姑和劉父的婚結得太快,劉敘一直認為是姑姑插足了他父母的婚姻,但礙于父親的面,不敢對姑姑大呼小叫,只好在季晚意的身上撒氣。

      所幸,周漾出現(xiàn)后,劉敘還是安分了很長一段時間。昨兒估計是看見周漾的獎杯被刺激到,他回家又故意找季晚意的碴,誰叫她總和自己討厭的人扯上關系呢。畢竟痞子周漾都得了獎,他這個眾人眼里的尖子生,卻名兒都沒排上,他覺得丟臉得很。

      見勢不對,季晚意本著惹不起就躲的原則,繞路走,不料,依舊被劉敘推搡得撞到書柜,額頭起了個包。

      不同的是,這次她反抗了。

      也不知誰給的勇氣,反正就確定會有人給她撐腰般,她當機立斷就咬了一口在劉敘的手背上,結果,兩人誰都沒得到好。

      同一天早晨,南城突下暴雨,阻止了平常的二十分鐘早操。

      “說、不說、說、不說……”

      回教室的時候,季晚意扯著花瓣專心地做選擇題。

      有些事情,她很早就開始糾結,可昨天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周漾卻反應強烈,害她偃旗息鼓。

      此時此刻,季晚意因為太專心做“選擇”,全然沒聽見后方周漾的呼喊。

      “喂!那誰!”

      人群嘈雜,見她始終沒回頭,周漾死了心,逮住眼前一位眼熟的三班的學生:“幫我轉告你們班的季晚意,放學后等我?!?/p>

      沒料和對方并排的人也一起回了頭,用與昨日一般詭異的表情看著他,語氣悠悠:“你找晚晚什么事?告訴我就行。”

      周漾特煩他那聲“晚晚”,劍一樣的眉毛下意識地皺起:“你算老幾?!”

      劉敘沒答,只笑意盈盈地撩開校服的袖子,將手背上一個曖昧的紅色齒印露出,語氣抑揚頓挫:“你說呢?”

      周漾也被季晚意咬過。

      和季晚意剛認識那陣,他不想上晚自習,老是中途溜出校門去打電玩,放學再假裝等在校門口。

      所有女孩的細膩,季晚意都有,各種蛛絲馬跡自然沒逃過她的眼。和周漾熟悉后,她恨鐵不成鋼地咬了男孩的手臂一口:“就你這樣兒,還考什么機械工程專業(yè)!”

      周漾猝不及防被攻擊,跳腳:“很痛!”

      她忽然半開玩笑著學電視劇里的臺詞說:“打是情,罵是愛,懂不懂?”

      男孩的心跳就漏了一拍。

      回家后,他曾仔細端詳,發(fā)現(xiàn)季晚意有兩顆虎牙,且都尖尖的,很有型。而劉敘手背上的,和當初他手臂上的,別無二致。

      原來并非特殊啊。

      原來。

      忽然,他一肚子的話就無處可說了。他面無表情地轉身,在逼仄的走廊投下長長一片灰色的陰影。

      Seven

      晚自習下課。

      “周漾!”

      季晚意逮著人影,迅速躥到自行車前,惹得少年急剎。

      “你不等我,去哪兒?”

      “不關你的事?!贝鹪挼娜嗣鏌o表情。

      季晚意一怔,而后幾乎確定他知道了真相,深吸一口氣,佯裝委屈地解釋:“好吧,我認錯,我的確是故意……”

      “周漾!”

      另一個清亮的女聲插了進來,身子一閃,屁股已經(jīng)坐上男孩的單車后座,滿臉笑意地說:“Lets?go(我們走)!霞飛路還是環(huán)島路?你決定!”

      撲哧。

      季晚意頓時感覺有什么利器捅進耳朵里,刺破耳膜。

      剛過不久的除夕夜,乘坐摩托車時,霞飛路那段路上飛快倒退的霓虹還在心底閃爍。不知怎么一轉眼,就換了人間。

      “你還有事嗎?”一貫吊兒郎當?shù)穆曇?,此刻聽來竟有些涼意?/p>

      “沒了?!奔就硪庋杆贀u頭,劉海閃了閃,額角的青色在昏黃的路燈下看不真切。

      周漾還是捕捉到,一只手掌單車,另一只手伸出來想去觸碰:“這里……”

      季晚意卻迅速往后退兩大步,抬起臉沖他無所謂地笑笑:“也不關你的事?!?/p>

      以牙還牙的本事,她根本不差。氣氛頃刻劍拔弩張。

      后來,很久很久的后來,國內有部動畫片上映。

      那時的周漾已然是家喻戶曉的F1賽車手。他拿了冠軍,和團隊開慶功宴,請他們看電影。

      其實不過是部特效精致的動畫片罷了,沒什么好值得銘記,可他總忘不了3D環(huán)繞的那段話——

      “我告訴你什么事情最可悲。最可悲的是,你遇見一個人,犯了一個錯。你努力想彌補,最后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無力回天?!?/p>

      當這段臺詞跳上屏幕,有人的眼睛沾了灰,眨巴幾下,就疼得眼眶發(fā)濕。

      無數(shù)次,他想過,如果當時再靠近一點就好了。

      就靠近那么一點,放下少年的尊嚴,聽她說完她想說的所有話,或許,就不是今時今日的結局。

      然而,正如季晚意心中最后一個念頭——

      世事變遷,早換了人間。

      周漾最終還是沒和別人去游霞飛路,因為煩。

      不僅如此,這點情緒上的煩又讓他迅速長了痘,依然在鼻頭,亮晶晶的,有好幾顆。

      距離冷戰(zhàn)兩小時過去,季晚意毫無血色的面容總在眼前晃蕩,周漾什么都做過了,還是沒辦法趕跑,干脆躺下來看著天花板發(fā)呆。

      明天是周末,今日晚自習結束得早,季晚意應該也回家了。

      果然,沒一會兒,上面?zhèn)鱽砑毼⒌哪_步聲。

      周漾想象著此時的季晚意正用什么樣的心情,做著什么樣的事,回頭再一想,說不定自己的話根本對她毫無影響……

      哐啷哐啷。

      忽而,上面的響動變大,像是誰和誰在激烈地交談。

      周漾聽了一會兒,有點像季晚意的聲音。他剛要跑去窗邊細聽,周媽推門而入,操著濃重的南城口音:“喏,拿去。你上次用的這個蘆薈膏挺好,再擦擦。”

      看著熟悉的藥膏,周漾心里千滋百味。

      而后,不過一剎那,大開的窗戶間忽然有什么重物在快速墜落,帶起濃重的塵與風。周漾還沒能深究,就聽見三樓的走廊欄桿被砸壞落地的聲音,以及在小區(qū)樓下鍛煉的大媽的尖叫:“啊呀,媽呀!”

      周漾的心跳莫名停了一秒。

      Eight

      救護車沒一會兒就來了,樓下圍觀者眾多。

      周漾不知怎么走下樓的,費了不少力,才勉強擠到人群的第二層,利用身高優(yōu)勢看見了季晚意的姑姑。

      那個常年板著臉的婦女,此刻歇斯底里,拳腳不停地往丈夫的身上招呼,激動到口不擇言:“我早告訴過你,劉敘脾氣不好,經(jīng)常欺負晚晚,你就是不相信!”

      丈夫惱羞成怒地指著她:“劉敘已經(jīng)被警察帶走了,事情沒調查清楚之前,你胡說八道什么?!萬一是她自己不小心摔下來的呢?人剛被送去醫(yī)院,等她清醒了,自己有嘴!”

      女人捂著臉:“我胡說八道?現(xiàn)在你還不肯承認你兒子有問題?”說著,她的眼睛在人群中掃視一圈,鎖定了周漾,一把將怔忡的他拉到眾人的跟前——

      “我有沒有胡說八道,小周最清楚!要不是晚晚怕極了,怎么會向別人求助……”

      忽而,所有的來龍去脈在這個“別人”腦子里過了一遭。少年揚唇,笑了。

      的確滑稽,不是嗎?

      季晚意初時說什么送豆?jié){表達歉意,實際上都是故意和他混熟,做戲給劉敘看。

      那時,她老愛開玩笑:校霸的稱號挺酷啊,威名赫赫,誰都不敢惹!原來,真正的用意在這兒。

      還記得周漾剛搬來那陣子,樓上老是傳來動靜。他忍不住前去敲門,才拯救了手無寸鐵的季晚意。所以,送了大半個月的豆?jié){不只是道歉,也是道謝。

      當日門一關,季晚意努力裝出兇惡的樣子對同一個屋檐下的男孩吼——

      “周漾,校霸,認識吧?他讓我轉告你,再欺負我……就對你不客氣!你應該清楚,他說得出,做得到,就像他說見誰一次打誰一次那樣。你如果不想事情鬧大,管好你的爪子!”

      后來,她為何老主動來找周漾,也有跡可循了。

      只是,周漾送季晚意獎杯的傍晚,那番被阻止的話,究竟是她選擇道出真相抑或還有其他什么,在他面無表情地說出“不關你的事”的時候,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正如周漾不會知道,只因他幾個冷漠的舉動,有個女孩在得知真相后,和劉敘發(fā)生爭吵,第一次生出那樣強烈的、想抗爭的心情。

      她獨自一人,上了一個孤立無援的疆場,哪怕戰(zhàn)死也無妨。

      可惜,在周漾后來的記憶里,只記得那晚自己長痘了,亮晶晶的,有幾顆。他將清涼的蘆薈膏涂在臉上,卻不知怎么越涂越多,越涂越厚。

      后來,男孩一抹手心,竟發(fā)現(xiàn),除了藥膏,還有熱淚……

      滾燙。

      季晚意,我騙了你。

      什么說到做到,都是漂亮的話。

      我能見別人一次就打他一次……可我答應以后帶你享受速度的那些胡話,怎么就無法實現(xiàn)了啊。

      End

      劉父的話沒靈驗,季晚意沒能自己開口說話。

      高處墜落導致顱內大出血,凝結的血塊位置太敏感,不敢開刀手術,只得等它自行消散,她什么時候能清醒猶未可知。

      只是,從那天起,一個少年的早餐桌上再也沒出現(xiàn)過豆?jié){和油條。盡管,后來的他桌上已擺滿獎杯與鮮花。

      賽車頻道。

      解說A:“F1第三站中國大獎賽正賽此時正在上海國際賽車場舉行。桿位發(fā)車的車手周漾正是國內車隊創(chuàng)辦者之一,目前也是阿斯頓·馬丁的贊助車隊。他曾在跨賽季拿下四連勝,并在新賽季前三戰(zhàn)拿下七十五分,職業(yè)生涯分站冠軍數(shù)提升至八個。”

      解說B:“或許您說錯了,照目前的剩余賽圈和時間來看,周漾的分站冠軍數(shù)是九個,還得加上這一個?!?/p>

      解說A:“是的,終點線正向他招手?!?/p>

      解說B:“近了!近了!”

      解說A:“果然沖線了!這激動人心的時刻!是周漾!欸……終點線已過,他怎么還全速前進呢?!”

      觀眾不解的聲音也此起彼伏,駕駛座上戴著頭盔的人卻像聾了。

      錯覺嗎?

      剛剛的觀賽人群中,似曾出現(xiàn)一張熟悉的容顏。那個人瘦弱、蒼白,眉眼卻還是記憶中的模樣。

      然后,周漾就魔怔了,想再繞一圈過去,看看究竟是不是她。

      其實,是不是又能怎樣。周漾想。

      即便她醒過來,他也沒臉去懺悔。

      “如果當初聽你把話說完,那就好了。如果無條件相信你就好了。如果一直陪在你身邊就好了……”

      這樣的話,現(xiàn)在說出口,興許遲了吧。

      一個少女最美好的八年,他根本沒能力償還。

      上海的冬日很像南城,陰冷,潮濕,天低低的。

      霓虹萬千中撲鼻而來的肅殺空氣,像極了那年的除夕夜,有一閃而過的彩燈和模糊的景色。在那團混沌的景色中,周漾答應過一個女孩,要帶她領略史上最快的速度。

      當時他說,重型機車能跑到一百七八。

      如今他要告訴她,一百七八算什么?對今時今日的自己來講,太不值一提了。

      但如果,真有個與從前對話的機會,他想做的,應該不是和她探討速度的問題。他真正要做的,是回到學校那條逼仄的走廊上,在少女懷抱著期待與希望信步而來時,越過一切流言蜚語向她走去,對她說一句——

      “季晚意,跟我走吧?!?/p>

      我們去巴黎鐵塔。

      我們去布拉格橋下。

      我們去最浪漫、最動人……但別人不知道的地方啊。

      再不然,我跟你走?

      你去上大學,而我在你的學校附近打工。你會因為一條買不起的漂亮裙子神色苦惱卻笑著說沒關系,而我為了你那句悠悠的沒關系暗下決心,未來定要混得風生水起。

      可惜,沒有機會。

      哪怕此刻發(fā)動機的轟鳴聲響起,他已讓水起,讓風生,卻唯獨時光不會倒流。

      哪怕此刻他只是在臆想中,那個笑容會開花的女孩都堅決地對他搖頭,放開他的手。

      “周漾,人生好多路要走,我就不用你陪了?!?/p>

      千鈞一發(fā)間,有什么聲音醍醐灌頂。

      周漾回神,才發(fā)現(xiàn)車頭已朝外墻開去,現(xiàn)場驚呼聲成片。他下意識扭轉方向盤踩下剎車,總算避免意外發(fā)生,接著,汗流如注。

      好在,另一個圓的終點總算到了。

      嘈雜無章的人群中,有人抬頭,看見那張素白的容顏依然。

      她看著他,從安全樁后緩緩走來。一如八年前的除夕夜,騎摩托發(fā)生事故時,她從大樹背后爬起來,罵他不靠譜,最后還是原諒了他。

      頓時,汗流如注的人,淚流亦如注。

      錯了。

      那些夸夸其談的理論,都錯了。

      最可悲的不是遇見一個人,犯了一個錯,卻怎么都彌補不了。最可悲的是,那個犯錯的人,被輕而易舉地原諒了,甚至都沒機會講聲對不起,就那樣被原諒了。

      好在,余生那樣長,風很溫柔,雨也溫柔。

      當初無法愛到的那個人,終將成為少年最美的夢。

      編輯/夏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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