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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熱夏歸來聽蟬

      2019-03-22 02:27:42紀(jì)南方
      花火A 2019年1期
      關(guān)鍵詞:福星學(xué)姐

      紀(jì)南方

      作者有話說:寫了很多想寫的場景,比如,冷冬時分鄉(xiāng)間的小路,空氣干燥冰冷,打著手電筒跟他回家;比如,夏天蹲在小賣部門口吃冰棍,等一封肯定會來的信。真美好,青春真好。

      不知道為什么,也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等到了盡頭,再往前延伸的年月里,我都想讓陳竹在我的身邊。

      01

      “福星,我警告你,放下招財,我可以不記仇,還會請你吃西瓜。”

      我打開窗戶往下看去,便看到陳竹手上拿著擴音器喊著話,我有點看不清他的樣子,甚至聲音也不清晰,只覺得吵極了。

      陳竹看到我,義憤填膺:“福星,快把招財還給我!”

      “什么招財?”我利落地翻了個白眼,然后恍然大悟,“你是說你的貓?”

      陳竹咬牙:“我的招財!”

      我聽著他剛過變聲期的嗓音沙啞悅耳,卻在說著這么幼稚的話,不由得想笑。招財這只貓是我和他一起撿的,當(dāng)時說好一起養(yǎng),但由于我媽堅決不同意,我只好忍痛交給他。

      陳竹給它取名招財,少年得意,掰著手指頭給我算:“你看,學(xué)校有你這個福星,家里有招財,我這是要發(fā)大財呀。”

      我無語:“迷信。”

      盡管我這樣嫌棄,但陳竹還是執(zhí)意要叫這個名字,并把招財寵上天,轉(zhuǎn)眼地位就要高于我,于是,我趁著招財在外溜達,把它拐回了家。

      此刻,我和招財坐在桌子上,看著陳竹上躥下跳,我頭疼,戳了戳招財?shù)哪槪f:“你想不想回家?”

      招財喵嗚一聲,臥倒,不理我。我自動翻譯:“陳竹,它不想回家?!?/p>

      陳竹跳腳,重新拿起擴音器:“福星,我警告你……”

      “這樣吧?!蔽掖驍嗨脙芍皇肿龀尚±葼?,喊,“你上來給我做飯,我就讓招財跟你回家。”

      被陳竹叫來撐場子的男孩子們笑成一團,陳竹哀怨地看了我一眼,沖他們喊:“笑什么笑!”

      男孩子笑得喘不過來氣:“從……從來不知道陳老大這么賢惠,哈哈哈!”

      陳竹的臉黑如鍋底,他沒關(guān)擴音器,我聽著他腳步聲匆匆,上樓梯及開門的聲音,最后聲音猛地落在耳邊,他的聲音中氣十足:“吃什么?”

      我抱著招財窩在沙發(fā)上,一副大爺模樣,朝廚房努了努嘴:“看你的本事了?!?/p>

      陳竹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將袖子卷起來,進了廚房。他的廚藝向來很好,我吃得滿足,開心地眼睛彎起來,連頭發(fā)上沾了米粒都沒發(fā)現(xiàn)。

      陳竹伸出手拿掉,說:“你也真是的,萬一我不來,你是不是就餓死了?”

      我輕呵:“我有貓質(zhì),你不可能不來?!?/p>

      陳竹托起下巴,嘆氣,輕聲開口:“福星,你明明知道,就算招財不在這里,我還不是被你呼之即來?”

      我吃飽了飯,大手一揮:“你可以揮之則去了?!?/p>

      陳竹拿我沒辦法,洗了碗筷就走了。我看著被輕輕帶上的門,把招財抱在懷里,說:“是不是我的脾氣太壞啦,你的主人終于受不了了?”

      招財不理我,我悻悻地打開電視機。從初中開始,我父母的生意越做越大,回家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少,我的嘴巴又刁,吃不慣餐館里的飯,陳竹心軟,三天兩頭救濟我,結(jié)果慣得我越來越無法無天。

      電視上播放的電視劇正在吵架,男主對女主吼:“你以為你是公主嗎?誰能寵你一輩子?”

      我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還沒贊同完,家里的門就被人從外面打開。

      我抬起頭,陳竹抱著大西瓜站在門口,外面有點熱,他的臉紅撲撲的,有汗水順著烏黑的短發(fā)滴落下來,眼神卻明亮得很,他沖我一笑:“福星,來吃西瓜?!?/p>

      我默默地關(guān)掉電視,覺得這個男主沒有陳竹好,覺得陳竹能寵我一輩子。

      02

      雖然在生活上陳竹慣著我,但是,也不妨礙我在學(xué)習(xí)上虐他。

      當(dāng)我把自己出的試卷摔在陳竹的課桌上,陳竹眨巴著眼睛可憐地看著我時,我沒有絲毫的負(fù)罪感。

      陳竹見賣萌不成,撇撇嘴,說:“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放學(xué)前做不完,你不還是要等我?”他得意地一揚眉,“是吧?”

      “是什么是!”我揚起試卷敲了敲他的頭,說,“我今天要先走?!?/p>

      陳竹大吃一驚:“你要去哪?”

      其實,我也沒想好去哪里,只是心煩意亂,想去逛逛,所以,沒有回答陳竹這個問題。誰知他鍥而不舍地問了我一下午,字條傳了一張又一張,我將字條疊了起來,塞進筆盒里,回復(fù)了一張:“看電影,去不去?”

      1993年,看電影還是件大事,我站在電影院門口左挑右挑也拿不準(zhǔn)要看哪一部。陳竹隨手一指:“《三個夏天》好像還不錯?!?/p>

      是真的不錯,三十歲的梁朝偉穿著藍(lán)色汗衫,青春洋溢得讓人眼前一亮。我看得雙眼發(fā)光,在黑暗中扯著陳竹的手,激動道:“好好看!”

      陳竹無奈地拍了拍我的手背,壓低聲音:“冷靜點?!?/p>

      我見他興趣缺缺,覺得不滿,問:“你是不是不喜歡看?你要是不喜歡,就先回家,別管我?!?/p>

      陳竹被我噎了一下,他往后靠了靠,說:“快結(jié)束了,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家?!?/p>

      我還沒說話,前排有人回頭,惡狠狠地說:“你們兩個要說話,出去說!”

      我是典型的窩里橫,聽到這話,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坐在座位上裝乖。倒是好脾氣的陳竹眉頭微皺,一把將我拽了起來,甩下一句“出去就出去”,就帶著我出去了。

      我來了脾氣:“陳竹,你干什么?這件事本來就是我們錯了,電影院里不能說話?!?/p>

      陳竹被我兇了,他那張好看的臉皺了又皺,最后蹲在地上抓了抓頭發(fā),揚起臉看我,說:“我知道是我們做得不對,但是,我一看別人兇你,我就生氣?!?/p>

      我一怔,隨即笑了起來,走過去碰了碰他的肩膀:“陳竹?”

      陳竹:“嗯?”

      我微笑:“別以為這樣,我就可以原諒你卷子只寫了一半?!?/p>

      陳竹無言地看了我一會兒,氣沖沖地拿出卷子,蹲在臺階上就開始做。我進不去電影院了,百無聊賴地看起書來。有個少年騎著自行車從我們面前路過,又硬生生地停下來,喊道:“陳哥,罰寫呢?”

      陳竹頭也不回:“滾!”

      少年笑嘻嘻地騎回來,埋怨我太欺負(fù)他們陳哥,讓陳哥天天只知道寫卷子,沒時間當(dāng)不良少年。

      陳竹義正詞嚴(yán):“福星是為了我好,你少在這里挑撥我們的關(guān)系,等我考上大學(xué)了,就跟你們這些狐朋狗友劃清界線?!?/p>

      少年黑了臉:“……你說誰狐朋狗友?”

      我巴不得陳竹少幾個朋友、少分點心思,頓時心情大好,拍了拍他的頭,說:“別寫了,今天表現(xiàn)太好,我心甚慰?!?/p>

      “言葭,別甚慰了?!鄙倌陻D眉弄眼,“陳竹是等著考上大學(xué),找他親愛的學(xué)姐呢?!?/p>

      說完這句話,少年騎著自行車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叵г诮纸?,深藏功與名??諝饧澎o了幾秒,我回過頭,看著陳竹:“學(xué)姐?”

      陳竹弱弱地說:“我說學(xué)姐是只貓,你信嗎?”

      我:“我說招財是我學(xué)長,你信嗎?”

      陳竹眼睛閃著光亮,像只吃到魚的小野貓:“我信啊。”

      我又從書包里掏出幾張卷子,拍在臺階上,說:“寫不完,不要回家!”

      03

      按理說,我與陳竹認(rèn)識多年,早已把他的本性摸得透徹,比如在別人面前飛揚跋扈,在我面前委曲求全。但是,我沒想到,我還低估了他的智商。

      那晚,我回家后沒多久就開始下雨,夏天的雨來得氣勢洶洶,噼里啪啦地打在窗子上,雷聲陣陣,我聽著害怕,給陳竹打電話。

      電話是陳竹的媽媽接的,她說陳竹還沒回家,我心里咯噔一聲,從電話簿里找出離電影院最近的電話亭撥了過去。

      嘟聲響了七八下,被人接了起來:“喂?”

      是陳竹懨懨的聲音,似乎還帶了點雨水的涼氣,我怒火上頭:“你還沒回家?”

      陳竹微怔,悶悶地嗯了一聲,帶了點鼻音。我沒等他說完,撂下一句“等我”便沖了出去。我到的時候,陳竹正在電話亭里畫圈圈,玻璃上霧蒙蒙的,模糊了他的臉,我打著傘,踢踏著走過去。

      陳竹眼前一亮,咧嘴笑了笑,說:“福星,我就差最后一道大題了?!?/p>

      他這一笑,把我的怒火全都澆滅了,我哀嘆家門不幸地把他送回了家。他毫不意外地生了病,好在第二天是周末,我攜招財?shù)情T探望他。

      他窩在沙發(fā)上,小口地喝著藥,苦得直皺眉,我沒好氣地說:“陳竹,你是不是傻了?下雨了,為什么不找個躲雨的地方寫?”

      陳竹委屈:“你又沒準(zhǔn)我挪窩?”

      我氣結(jié),又悻悻地撇撇嘴:“陳竹,你不能這樣,我的話又不是圣旨。”我說著說著,突然想起那位學(xué)姐,不由得瞇起眼,“你是不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

      陳竹連忙比三指發(fā)誓:“天地良心,有個喜歡的學(xué)姐怎么就對不起你了?”

      我一想也是,但是,心里還是悶悶的,深深覺得不能再這樣虐待陳竹,不然,早晚會失去他。于是,我興致勃勃地開始下廚,煮了一鍋粥,聲稱可以養(yǎng)胃。

      陳竹看著粥,嘴角抽搐了兩下:“福星,我又做錯什么了,你說出來,我改。”

      我很受打擊,捧著粥碗,喝得淚眼模糊。陳竹戳戳我,我打掉他的手:“你別內(nèi)疚,我可沒有因為你難受?!?/p>

      “那你哭什么?”

      我抹了抹眼淚:“太難喝了?!?/p>

      陳竹:“……”

      最后,陳竹還是帶我去外面吃飯了,彼時暴雨初歇,雨水中混著青草的芳香飄在空氣中,讓人神清氣爽。

      我左手抱著招財,右手?jǐn)v著陳竹。陳竹剛退燒,走得慢吞吞的,我耐下性子,陪著他磨蹭。

      吃完飯,我又買了碗切好的西瓜,遞給陳竹,比招財還要乖巧。陳竹一臉懷疑地看著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吃了塊西瓜,才開了口:“福星,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笑瞇瞇:“那條街有樂隊在唱歌,我想去聽?!?/p>

      陳竹松了口氣,舉雙手同意,并希望我能盡快恢復(fù)正常。我拍了他一下,說他是受虐狂。他笑著躲開,蒼白的臉上笑意濃濃:“你還是剝削我吧,不然,我總感覺內(nèi)心不安?!?/p>

      為了讓陳竹心安,我十分不客氣地?fù)尰亓宋鞴?,坐在長階上聽人唱歌。那時beyond正火,那支樂隊唱的是《不再猶豫》,陳竹的帆布鞋輕輕點著臺階數(shù)節(jié)拍,我跟著唱:“誰人定我去或留,定我心中的宇宙,只想靠兩手,向理想揮手……”

      歌聲在耳邊漸漸遠(yuǎn)去,我吃完最后一塊西瓜,往陳竹那邊靠了靠,小聲問:“陳竹,你的理想是什么?”

      許是還沒退燒,陳竹呼吸噴出的氣息滾燙,打在我的臉側(cè),酥酥麻麻的,讓我的臉一紅。他思考得認(rèn)真,沒注意到我的異常,只是長長地嗯了一聲,說:“不知道啊?!?/p>

      我鄙視他:“怎么會有人沒有理想呢!”

      可是,不管我怎么逼問,陳竹都沒有想好自己的理想是什么,最后被我折磨得更加昏沉,干脆倒在我的肩膀上,喃喃:“那你呢?福星,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微怔:“我?我要上天入地,踏遍祖國長風(fēng)萬里,攜招財以遨游,抱……”

      “抱什么?”

      “本來是想抱你的?!蔽遗牧伺年愔竦念^,說,“可是,可是陳竹?”

      “嗯?”

      “有喜歡的人,是什么樣的感覺???”

      04

      我個人認(rèn)為,對于此類我不擅長的問題,我可以不恥下問,但是,我沒想到,陳竹竟然一點也不誨人不倦,不管我怎么問,他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后來,他被我問得急了,撂下一句“你找個人喜歡一下,不就知道了嗎”。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biāo)準(zhǔn),我沉迷于數(shù)理化多年,深以為然。

      但是,我左右都沒找到那個人,急得在家里做真題,故而聽到陳竹在樓下喊我時,我遷怒于他:“喊什么喊?你的病好了?”

      樓下的陳竹面色紅潤,活力四射:“好啦!我這道題不會,你教教我?!?/p>

      我哼了一聲:“你求我啊!”

      陳竹眨眨眼,不知道我為什么生氣,在原地站了片刻,轉(zhuǎn)身走了。我的心情頓時更不好了,當(dāng)晚與真題大戰(zhàn)三百回合,早起看什么都像數(shù)學(xué)題,頭重腳輕地出了門,卻見陳竹提了個鳥籠子靠著墻站著。

      我白了他一眼,說:“不上學(xué)???”

      陳竹沖我笑了笑,戳戳籠子里的鳥,說:“叫給她聽!”

      我奇怪,籠子里的是只壽帶鳥,拖著白色的長尾,鈷藍(lán)色的頭小巧可愛,傳聞它的叫聲吉利,多入詩入畫,我心頭突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果然,壽帶鳥頭微微昂起,開叫:“求福——求?!蟆?/p>

      陳竹得意揚揚:“求你啦。”

      陳竹賣起可憐來令人發(fā)指,讓我沒有一點防備,花了三個課間給他講題。

      陳竹聽得昏昏欲睡,我正不耐,有人猛地拍了拍陳竹的桌子:“陳哥,走,打籃球去!”

      陳竹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丟下紙和筆扯著我就往籃球場跑。見我一臉不情愿,他循循善誘:“福星,你知道男生最令人心動的瞬間是什么嗎?”

      他說得直白,引得路過的女生紅了臉頰,我一巴掌拍過去:“我知道。”

      陳竹:“哦?”

      我冷笑:“考年級第一的時候。”

      陳竹的好哥們大驚失色,說沒想到我的口味這么重,竟然喜歡年級第一名那個書呆子。誰知道,陳竹卻若有所思地停了腳步,過了一會兒,嚴(yán)肅地說:“我覺得我可以爭取一下考個第一?!?/p>

      雖然眾人對陳竹的大言不慚嗤之以鼻,但陳竹忽然收了心,專心致志地啃書,儼然要拿下年級第一名,連看書呆子都多了幾分殺氣,搞得書呆子跑來找我,可憐巴巴地問我他哪里得罪陳竹了。

      我拍拍他的頭,說:“陳竹在跟你競爭呢。”

      于是,不出三天,陳竹要好好學(xué)習(xí)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A中。為了不打擾學(xué)習(xí),陳竹親自把招財送到我家,我和招財蒙了:“你吃錯藥了?”

      陳竹嚴(yán)肅:“以后除了吃飯和睡覺的時間,我與真題常在?!?/p>

      我見他執(zhí)意如此,點點頭,說:“那我跟老師說一聲,冬令營就不帶你了?!?/p>

      陳竹怔了片刻,撲過來,稱偶爾也要感受一下大自然,果斷地報了名。

      我翻著報名的名單,思索著哪個少年更好一點,陳竹卻忽地伸手遮住了我的視線,說:“其實,可以考慮一下我的。”

      我抬起頭,歪歪頭:“什么?”

      陳竹抿了抿唇,對我笑了笑,轉(zhuǎn)移話題:“福星,近水樓臺后面是什么?”

      “……先得月?”

      “不,是先摘星,近水樓臺先摘星?!?/p>

      05

      陳竹胡亂篡改詩句,我讓招財撓了他兩下才算罷休。冬令營是A中的傳統(tǒng),旨在讓學(xué)生放松身心迎接高考,于是,一放假就包了車直奔目的地。

      誰知道,這一年的冬天格外冷,鄉(xiāng)村的田野上鋪了一層厚厚的雪,十七八歲的少年心性浮躁,打雪仗也比平時打得要激烈。

      雪將院子照得格外明亮,雪球四散,或彎或直地在我眼前有來有回,我看得興致勃勃。正在這時,有人沖我喊:“言葭,一起來玩?”

      還沒等我同意,一個雪球已經(jīng)朝我這邊飛來,我一看躲避不及,干脆閉眼接受。誰知道等了半天也沒感受到?jīng)鲆?,睜開眼,我看到陳竹站在我的面前,他背脊挺直,白雪映著他烏黑的發(fā),冷冽得像幅畫。

      空氣安靜了幾秒鐘。陳竹回頭,對我露齒一笑,又張開雙臂:“誰想砸言葭,就沖我來!”

      于是,不到三分鐘,陳竹渾身被砸了個透徹,我見他可憐,拽著他回宿舍換衣服。鄉(xiāng)間的夜晚沒有路燈,陳竹拿著手電筒在前面開路。我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見他身上滴水,嘆氣:“陳竹,你太逞強了?!?/p>

      陳竹不以為意:“哪有,我可是陳哥,誰敢發(fā)狠了砸我。”

      我繞到他的跟前,就著手電筒的光仔細(xì)地打量他的臉,果然,他的美貌不受絲毫的影響。想到這里,我不由得一笑,他狐疑:“你笑什么?”

      聽清我在夸贊他的美貌,他不以為恥,反而笑嘻嘻地說:“是吧,你也覺得我美貌?”

      我長長地嗯了一聲,小路泥濘,我又困了,走兩步就要滑一步,險些跌倒。陳竹手疾眼快地扶住我,遲疑了一下,他的手順著我的手腕滑下去,把我的手攥在了手心,少年的手掌寬厚溫?zé)?,讓我的心尖一顫,臉也跟著紅了:“你、你、你……”

      陳竹寬慰般地?fù)狭藫衔业氖中?,說:“雪天路滑,萬一摔出個好歹,我……招財不得心疼?”

      我一想也是,便任由他拉著我的手,手電筒的光較弱,只能照亮腳下的路,暗夜寂靜,我能聽到自己的心臟越跳越劇烈,仿佛要從喉嚨里跳出來。到了宿舍,我看著黝黑的樓道,輕輕地抽回手,說:“快去換衣服吧。”

      “我不想上去。”陳竹低著頭,踢了踢腳邊的雪,“你急著回去嗎?”

      我氣不打一處來,指著他:“你是不是想生???”

      陳竹抓住我的手指,黑夜中眼眸像含著星光:“不想啊,我想念詩給你聽?!彼Φ锰^得意,讓人想打一巴掌,偏偏又好看,我的手指蜷縮了一下,到底沒狠心打他。

      陳竹拉著我在樓道間坐下,從口袋里掏出一張試卷。

      他將語文試卷攤開,停在現(xiàn)代文閱讀那一頁,他的嗓音刻意壓低,聲聲悅耳:“我唱自己的歌,我唱自己的歌,在布滿車前草的道路上……在灌木的集市上,在雪松和白樺林的舞會上。

      我突然覺得,陳竹是在唱自己的歌,在鄉(xiāng)間的田野邊,在昏暗的樓道中,在點點星光布滿的臺階上,在我的身邊,唱關(guān)于他自己年少的歌。

      06

      陳竹還是沒逃過生病的下場,整個寒假都蔫蔫的,直到開學(xué)一周了,還時不時打個噴嚏以示自己的嬌弱。我怕招財傳染他的矯情,把它接到家里來住,動不動就要教育一番:“像個男人一樣,穩(wěn)重一點不好嗎?”

      招財懶懶地伸出爪子撓了撓我,喵嗚一聲,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我按亮床頭的燈,站在窗前,黑夜延伸至很遠(yuǎn)的地方,我怎么都沒找到陳竹所在房間的窗戶。我沒那么多耐心,干脆打了個電話過去。

      陳竹睡意朦朧:“……福星?”

      我悶悶地嗯了一聲,含含糊糊地道清了為什么失眠。陳竹聽著聽著,倒吸了口冷氣:“你是說,你和同學(xué)打賭我能考到年級第一?”

      “你不能嗎?”

      陳竹沉默了一會兒,說:“賭多少錢,我給你出?!?/p>

      對于陳竹這樣不自信的行為,我深表唾棄,但是,護犢心理作祟,當(dāng)聽說有人拿這事打賭時,我干脆地站在陳竹這一邊。

      等第一次模擬考試成績出來,我位居榜首,笑傲全校,讓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紛紛要宰我一頓。

      誰知道,一伙人吵吵嚷嚷還沒出教室,班長就堵在門口,說班主任請喝茶,聊一下小賭怡情的事情。

      于是,當(dāng)晚,我咬著筆頭寫檢討,順便嘲笑陳竹排在第二百五十名的成績。陳竹覺得愧疚,給我倒茶捏肩:“辛苦我們福星了,為了不讓書呆子贏,一怒之下拿下全校第一,我太感動了?!?/p>

      他頓了頓,伸出手捧住我的臉,一臉認(rèn)真:“不如我以身相許吧?!?/p>

      啪。

      我沒忍住,將筆直接扔了出去,嫌棄道:“你要是實在沒事干,給我講笑話吧。”

      陳竹不知道從哪里搜羅出一本《笑話大全》,講一句笑五分鐘,讓我的臉越來越黑,就連檢討上也都是“哈哈哈”。好在老師念在我是初犯,也沒在意,語重心長地跟我分析利弊:“言葭同學(xué),你可是要上B大、為了科學(xué)事業(yè)獻身的人?!?/p>

      我默然,回去的時候心情郁悶,見陳竹還在睡覺,戳醒他,他揉揉眼睛,問:“怎么了?”

      我抿了抿唇,說:“陳竹,你喜歡的學(xué)姐在哪個大學(xué)?”

      陳竹愣了一會兒:“F大?!?/p>

      我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那你可要好好努力了?!?/p>

      陳竹不明所以地看著我,還想追問,我卻把書堆在桌頭,憑空弄了一條界線,不讓他靠近半分。我強壓住心底那點旖旎,想,陳竹有了想要奮斗的目標(biāo),我也應(yīng)該有,比如,為了科學(xué)事業(yè)獻身。

      心里有了目標(biāo),學(xué)習(xí)起來便更有動力,我?guī)缀鯊U寢忘食,偶爾從窗臺邊抬起頭,能看到黑暗中陳竹房間的燈光。

      陳竹打來電話時,我正在跟物理題較勁,聽到那頭有輕微的呼吸聲傳來,我一怔:“陳竹?”

      陳竹輕輕喘息:“你到窗邊來。”

      我拿著手機,走到窗邊,看到陳竹站在我家樓下不遠(yuǎn)處的電話亭里,看到我出來,他打開玻璃門,朝我揮了揮手,說:“下來。我給你帶了好吃的?!?/p>

      我聽話地下了樓,陳竹蹲在路邊,招財懶懶地趴在他的旁邊,他將手中的食盒遞過來,說:“你今天晚飯沒吃,肯定餓了吧。”

      我打開,里面整整齊齊地碼了一排桃花酥,桃花鮮艷生動,吃起來甜絲絲的。陳竹巴巴地看著我,問:“甜嗎?”

      我眼眶一熱,霎時間就紅了,匆忙別過臉去,搖頭:“不甜?!?/p>

      “怎么會?”陳竹慌忙拿了一塊放在嘴里,舔舔唇,“這不是挺甜的嗎?”

      是很甜,但是,我心里覺得,沒有陳竹本人甜。

      07

      讓我驚訝的是,直到高考前一天,陳竹都沒有斷了給我送飯。考完試那天,太陽極大,熾烈地烘烤著大地。我蹲在陰涼的樹下,喝了一口水,感慨:“陳竹,我這條命是你給的?!?/p>

      陳竹大汗淋漓,眼睛發(fā)亮:“你要以身相許?”

      我瞥了他一眼,幽幽地開口:“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無以為報,來世做牛做馬……”

      “停、停、停!”陳竹連忙打斷我,他郁悶地垂下頭,像只小貓兒。

      一會兒,他又說:“我對了答案,估計上B大有點懸,為了穩(wěn)妥,我準(zhǔn)備報F大?!?/p>

      我奇怪地看著他:“我知道啊,你不是要去追你的學(xué)姐?”

      陳竹:“什么學(xué)姐?”

      我看他還想遮掩,不知道為什么,立刻就生了氣,將礦泉水往他的懷里一塞,氣勢洶洶地走了。

      直到錄取通知書下來,陳竹可憐巴巴地堵在我家門口:“B大比F大要早報到,我去送你吧。”

      陳竹果然來送我了,他雙手插在口袋里,微微仰著頭,站在月臺上隔著車窗看著我。我白了他一眼,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把我心里剛升起的離別傷感弄得煙消云散。鬼使神差地,我的手放在車窗上,隔著玻璃描繪著他的模樣。

      我壓低聲音:“陳竹,你是不是一點也不難過?。俊?/p>

      沒有我的大學(xué)生活,沒有我的剝削,陳竹一定過得非常開心自由。

      火車鳴笛,我看到陳竹抬起頭,無聲地說了一句話,我沒有看清他的嘴型,漸漸地,少年的臉模糊了起來。

      等我到了B大,懵懵懂懂地過完兩年大學(xué)的生活,相熟的學(xué)長畢業(yè),他任重道遠(yuǎn)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我可從來沒見葉教授這么器重過一個學(xué)生,暑假科學(xué)島見?!?/p>

      說完,他仰頭看著B大的牌子,輕聲感慨:“大學(xué)生活,我會想你的。”

      他的上下唇碰撞,喉嚨微動,那一年,在月臺上,陳竹說的話忽地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我恍然,他說的是:“言葭,我會想你的?!?/p>

      我匆忙地打了電話給陳竹,一個個硬幣投進去,卻沒有人接聽。我翻了翻電話簿,打給了班里的書呆子,書呆子聽我說得含混不清,劈頭罵了我一句:“言葭,你是不是傻?”

      言葭,你是不是傻,怎么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陳竹根本就沒有那個所謂的學(xué)姐。

      雪天路滑,招財會心疼,陳竹會更心疼。

      想跟你一起上B大,但是沒考上,只能報F大。

      說想你,是真的想你,七百多天,一天一封信,從來沒有間斷過。

      喜歡你,怕你知道,又怕你不知道,獨自糾結(jié)了兩年的陳竹。我恍然想起陳竹的模樣,在雪色與月色之間,長身玉立,是極好看的模樣。

      書呆子還在電話那頭咬文嚼字:“苦命的陳竹啊,他唱自己的歌,在砂輪的親吻中,在那社會文明的運行中,在言葭不知道的地方。”

      后來,我終于打通了陳竹的電話,才知道他已經(jīng)放暑假回了家,他的聲音隔著千山萬水順著電話線落在我的耳邊,摻雜著輕微的電流的聲音,略微喑?。骸案P?,我去接你。”

      還是那個火車站。我拎著行李箱,看到陳竹靠著樹站著,看到我來,他揚起手,露出笑容:“回來啦?”

      招財蹲在他的腳邊,仰起頭:“喵。”

      我笑:“回來了。”

      08

      陳竹沒有送我回家,反而讓我陪他去一個地方——博物館。

      博物館從門口按年份鋪著這座城市的大事。

      “福星,我們也來回憶一下我們的大事吧,你還記得嗎?”陳竹跳到1981年的格子,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很高了,背脊挺得直,輪廓也成熟了許多。

      以前怎么沒有發(fā)現(xiàn),他看著我的眼神這么溫柔?!

      陳竹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異樣,他抱著手臂,笑瞇瞇地看著我,說:“這一年,我們發(fā)生過什么?”

      我穩(wěn)住心神,覷了他一眼,接道:“1981年,我們第一次見面,你拽著我的臉不撒手,說像棉花糖?!?/p>

      陳竹的眼神往上瞟:“1981年,陳竹第一次跟小福星見面,他心里想,天下怎么可能有這么可愛的小女孩呢,萬一以后見不到了怎么辦,多摸兩下?!?/p>

      他又往前踏了一步,我悶聲笑:“1986年,你學(xué)會了打架,把我嚇哭了。”

      陳竹撇了撇嘴,說:“1986年,陳竹揍了福星的同桌,因為那小胖子總是擠福星,這樣陳竹就可以到福星的身邊保護她了。”

      是這樣嗎?

      我微怔,那些我以為的事情,從陳竹的角度看,是這樣嗎?

      這次我比陳竹快,我往前走了兩步,踩在了1990年的格子上,說:“這一年,初中畢業(yè),全家出去旅行,第二天,我在海邊遇到你,你說……”

      我頓了頓,看向陳竹,陳竹的眼底起了笑意:“陳竹說,小福星,你是美人魚嗎?來、來、來,讓王子吻吻你,不會變成泡沫啦?!标愔窆首鲊@氣,“可惜,小福星說,她還是變成泡沫好了?!?/p>

      我失笑,便見陳竹又走了幾格:“1994年,高中畢業(yè),陳竹去火車站送福星,火車嗚嗚嗚地往前跑,他看到福星從窗戶伸出頭來朝他揮手。他真的舍不得啊,學(xué)著電影里的人追了十幾米,又停下,蹲在那里,看著長長的鐵軌帶走了他的姑娘。”

      “我還以為你很開心?!蔽掖瓜卵?,說,“當(dāng)時你來送我,你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朵了。”

      陳竹揉了揉鼻子,再往前走了幾格,是今年的年份,他沖我眨眨眼:“這一年,福星要去科學(xué)島做研究,她在那里給陳竹發(fā)了份電報,寫了三個字——我愿意?!?/p>

      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說:“你還會預(yù)測未來?”

      陳竹笑嘻嘻:“小福星,快讓我夢想成真吧?!?/p>

      他說得坦誠,好像我理應(yīng)知道他沒有說出口的少年心事。我遲疑了一下,走過去跟他并肩而站,我們的面前是長長的路,年份一路延伸到2035年。

      不知道為什么,也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等到了盡頭,再往前延伸的年月里,我都想讓陳竹在我的身邊。

      一直到我所不能達到的那一年。

      那年暑假,我隨隊坐船去了科學(xué)島,通信工具全被收走,只有電報機能用。后來,陳竹跟我提起過那年暑假,那是他覺得最難熬的兩個月,他幾乎每天都守著街尾小賣部里的電報機,冰棍吃了一根又一根,就差劃著船去找我了。

      然后,我的電報到了。

      他笑:“那時候,我就知道,我的小福星,總是能實現(xiàn)我所有的愿望?!?/p>

      我的電報只有兩個字——

      “想你?!?/p>

      編輯/沐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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