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頤武
二月河離去,這位在國內(nèi)有極大影響力的歷史小說作家離開了世界,著實令人嘆息。
二月河從40歲時開始文學創(chuàng)作,因其“帝王系列”:《康熙大帝》《雍正皇帝》《乾隆皇帝》三部作品而被海內(nèi)外讀者熟知,根據(jù)這三部作品改編的影視劇更是影響了無數(shù)人對于清朝歷史的認知。他最具代表性的作品都是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開始流行的。
二月河的歷史小說有很多讀者,但他似乎是文學界的一個異數(shù)。在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二月河的小說為處于轉(zhuǎn)型時期的中國社會提供了想象和解釋歷史的角度:一種是來自民間智慧對歷史的理解,一種是看天下的通達理解。盡管都是理解歷史,但是二月河則完全是從民間視角來看待歷史,這與此前學術(shù)界的理解完全不同。他對歷史的紀錄描寫并不是單純地批判,其中還寄托了他個人的思考和民間社會的想法,而且他寫的清朝康熙、雍正、乾隆三代歷史寫得很有神采,所以他的作品不僅影響了社會公眾,而且還影響了政商兩界。因此,二月河的小說在特定的歷史時代下有巨大的影響,并且是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對歷史框架的一種新解釋。他總是從人情和人性揣度歷史,尤其有普通人的感覺和體驗的一面,讓人覺得歷史頗為鮮活。
他和一般歷史學家不同,和一般的教科書或五四以來的不少知識分子對清朝的看法也不同,他還是要把歷史“現(xiàn)世化”“具體化”,讓人們從歷史里得到某些對生活的感悟。他的作品也讓人感受到一種在復雜的變化和不確定中尋求某種確定感。這其實是一種樸素的民間的思考,也似乎是人們接受二月河式的歷史解釋的一個方面。二月河的歷史解釋是從人們對歷史期望的現(xiàn)實感受出發(fā)的講述。他有點像個說書人,帶我們進入那個情境,但他和說書人不同的是他的想法又和過去說書的正統(tǒng)有距離。他可以說是敏感到當下需要的說書人。
伴隨著二月河的離去,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出現(xiàn)一種擔憂,即如二月河這樣的歷史小說家先后離去是否會導致中國文學創(chuàng)作的斷層,或者說還能否有人接替二月河的位置。在筆者看來,盡管時下有很多年輕人通過互聯(lián)網(wǎng)等方式發(fā)表個人的小說創(chuàng)作,其中不乏優(yōu)秀的作品,但短期內(nèi)確實難以有人超越這種歷史小說方面的造詣,這確實令人有些遺憾。
這也是正常的,也是一種必然的趨勢。因為二月河的小說作品太成功了,令社會大眾能夠最大限度內(nèi)了解有關(guān)明清的歷史。當社會大眾對于明清歷史的了解達到一定的飽和時,他們也就不需要補充新的“知識”了,這也正是短期內(nèi)難以有人超越二月河地位的主要原因,那種類型的歷史小說都已經(jīng)很難再引發(fā)當年那樣的轟動了。當然,我們也期待對歷史有深刻把握和理解、有史詩品格的歷史小說出現(xiàn)。
同時,很多人拿時下流行的清宮劇與二月河的“帝王系列”電視劇進行對比,認為現(xiàn)在的清宮劇缺乏歷史厚重感,也不如“帝王系列”那樣正說的大作。其實現(xiàn)在的清宮劇之所以深受廣大年輕人的喜愛,與當年二月河寫康雍乾歷史的貢獻有很大的關(guān)系。二月河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將“清朝熱”推向了高潮,他沒有試圖從一般那些反封建等角度認識批判歷史,而是將歷史進行情景化理解,進而體會那些人的具體情況。時下的清宮劇盡管在深度、影響力方面不及二月河,但毫無疑問的是它們?nèi)匀皇窃凇扒宄療帷钡难娱L線上。
二月河的離去確實是一個遺憾,特別是二月河將此前一直被人們感覺有些微妙的清朝史,通過民間正說的方式,使之得以普及,并成為中華民族歷史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被人感性地認知,當然這也讓他的寫作存在爭議。誠然,作為小說家,二月河對歷史的解讀未必與歷史專家的理解相吻合,也未必合乎一些用現(xiàn)代觀念要求古人的高蹈人士的要求,但卻合乎了時代的趣味,也投射了一個時代人們從某個側(cè)面對歷史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