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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永嘉四靈”詩之“清苦”

      2019-03-21 11:06:54梁思詩
      三明學院學報 2019年1期
      關(guān)鍵詞:意象詩人詩歌

      梁思詩

      (復(fù)旦大學 中國古代文學研究中心,上海 200433)

      南宋寧宗時詩人徐照、徐璣、翁卷、趙師秀并稱“永嘉四靈”,其詩學晚唐,以賈島、姚合為宗。嚴羽《滄浪詩話》以“清苦”評價“四靈”詩風:“近世趙紫芝翁靈舒輩,獨喜賈島姚合之詩,稍稍復(fù)就清苦之風,江湖詩人多效其體,一時自謂之唐宗。”[1](P27)清代顧嗣立《寒廳詩話》云:“‘四靈’以清苦為詩,一洗黃、陳之惡氣象、獰面目。”[2](P83)翁方綱 《石洲詩話》云:“西江以粗勁反之,‘四靈’以清苦洗之?!盵3](P81)前人對“四靈”詩之“清苦”少詳論而僅概述之,但我們不難看出,其所謂“清”多與“四靈”的寫景、隱逸的內(nèi)容及清新細巧的語言相關(guān);而“苦”則多指其苦吟創(chuàng)作,遣詞用字推敲斟酌。人們評價“四靈”詩之“清”多與“苦吟”聯(lián)系在一起,如葛天民《簡趙紫芝》詩云:“清坐有仙骨,苦吟無宦情?!盵4](P743)趙平點?!丁坝兰嗡撵`”詩集》亦將“四靈”詩風概括為“精秀清圓、苦吟寒狹”[5](P4)。其實,“四靈”詩之“清苦”的內(nèi)涵并不僅限于此,且“清”與“苦”往往是緊密相聯(lián)的。正如葉適《徐道暉墓志銘》說徐照“嗜苦茗甚于餞蜜”[6](P321)。“四靈”詩歌題材皆以山居、宿寺、寄贈、寫景為主,風格大體一致,因此筆者不將四人分開論述。本文主要從內(nèi)容、語言、意境三個方面探討“四靈”詩歌的“清苦”書寫。

      一、內(nèi)容:清靜野逸,病瘦貧餓

      文學作品的風格體現(xiàn)的是作家本人的個性,不同性情、不同閱歷的詩人會寫出不同格調(diào)的詩作?!八撵`”詩風清苦,首先與其生活經(jīng)歷和個性特征有關(guān)。如徐照自己所言:“貧與詩相涉,詩清不怨貧”(《和潘德久喜徐文淵、趙紫芝還里》)。他將“清”作為詩作的風貌,與自身的貧苦聯(lián)系起來。于詩人個體而言,“清”指的是個性與品位之清靜超脫、野逸疏放;“苦”指的是生活之貧窮困苦。由于窮困且志不達,所以轉(zhuǎn)而追求清靜超脫的隱逸生活方式;然而清靜無為的同時,又無法擺脫窮困帶來的窮愁潦倒之苦。“四靈”的身份介于江湖謁客與隱士之間。徐照終身布衣,或在農(nóng)村耕作,或在城里謀生,生活極其貧苦,是真正意義上的寒士。徐璣只在偏遠地區(qū)做過小官,難得升遷,不惑之年重新參加科考,后依然任閑職。翁卷省試不第,在各地幕府任職,當過塾師,亦是個漂泊寒士。趙師秀雖是宋太祖八世孫,中過進士,然而也只做過小官。孝宗隆興元年(1163),宋金簽訂隆興議和,此后宋金維持了長達四十余年的和平對峙。生活于這個時期的“四靈”,既沒有抗金熱血,也沒有輔佐君王、致君堯舜的宏圖大志?,F(xiàn)存“四靈”詩中表達出仕抱負的詩作很少,關(guān)心民生之作亦不多,“四靈”自傷的往往是貧病的生活困境,其詩的內(nèi)容多為唱和、訪僧寺、登樓、游園、耕種、采藥、煮茶;他們常與隱士、僧人交往,深受禪風熏染,多出世超塵之思。“四靈”天性喜僻靜,徐照自號“山民”,翁卷自稱“野人”,他們對于這種清靜離世的生活樂在其中?!八撵`”喜在詩中寫自己的隱逸生活,不少詩歌如同日記、游記。“四靈”詩多為友人間的寄贈,通過贈友、贊友來表達自己與友人的共同趣向,樹立自己脫俗的隱士形象。這部分詩歌大體以“清”為主,如以下幾首詩:

      一生嫌世俗,不向市中居。既是未攀桂,卻堪同釣魚。疾除禪老藥,詩答野人書。又說成丹鼎,吾生愧不如。(徐照《贈劉明遠》)①

      隱居須是僻,君向數(shù)家村。自以閑為樂,何嫌貧尚存。碧波連草舍,白日掩柴門。掛得一瓢在,風來應(yīng)惡喧。(徐璣《次韻劉明遠移家其一》)

      不奈滴檐聲,風回昨夜晴。一階春草碧,幾片落花輕。知分貧堪樂,無營夢亦清??淳捰碾[,如我愿逃名。(翁卷《春日和劉明遠》)

      相逢楚澤中,語罷各西東。天下方無事,男兒未有功。邊風吹面黑,市酒到腸空。早作歸耕計,吾舟俟爾同。(趙師秀《贈張亦》)

      徐照與趙師秀之詩如散文,都是詩人直接剖白,說自己雖然清閑無功,但反而喜歡這遠離世俗的生活。徐璣、翁卷之作則加入了對隱居環(huán)境的描繪,“草舍”“柴門”可見生活之清貧,“春草”“落花”可見意趣之悠然。在這幾首詩中,“四靈”寫離世超脫的同時不忘提及自身的貧困、無作為;與“四靈”贈詩者也都是隱逸之士,他們在贈詩往來中得到了心靈的慰藉,下層生活的窮苦在此被淡化了。

      “四靈”作詩的關(guān)注點多在自己身上,常將自我形象寫入詩中,且往往集病、瘦、貧、餓、老于一身。有時,詩人寫景是為了襯托詩人自身的形象,以凄清之景襯詩人之困苦,因而這部分詩歌在寫“清”的同時,更多地流露出“苦”的意味,如以下幾首詩:

      三行三步歇,屋漏坐頻移。妻欲藏茶鼎,僧能施藥資。鄰園梅盡發(fā),河岸草生遲。天解憐貧病,難令不作詩。(徐照《病中作》)

      古都依蠻楚,身來作冷官。老憐兄弟遠,貧喜婦兒安。分菊乘春雨,移梅待歲寒。又傳家信至,入夜著燈看。(徐璣《古都》)

      閑居觀物化,幾葉又飛東。清氯全歸月,寒聲半是風。病多憐骨瘦,吟苦笑身窮。折得鄰家菊,還思靖節(jié)翁。(翁卷《秋日閑居呈趙端行》)

      宵長非一夢,欲記已迷茫。照鏡枯于臘,梳頭落似霜。病疴如退愈,貧屢又商量。所嗜惟崖栗,今年不敢嘗。(趙師秀《栗禁》)

      徐照詩首句形象地寫出了自己行動不便的病態(tài)?!懊贰闭f明時間為冬季,“河岸草生遲”寫了無生機的荒蕪之景,與“天解憐貧病”連接,實現(xiàn)了景荒與人病之交融。徐璣詩雖不直接寫自身形象,但“冷官”“老”“貧”幾個字已使其形象隱現(xiàn)于詩句之中。徐璣詩在寫“清苦”的同時表現(xiàn)自己安貧樂道的心態(tài)。翁卷詩“病多憐骨瘦”也是直接寫出自身形象,頷聯(lián)“清氯全歸月,寒聲半是風”將風和月寫成沒有溫暖、沒有人情味的物象,形成冰冷凄寂的意境。趙師秀詩不以景物自襯,但每一句詩都寫及自己衰老頹唐的形象:記憶衰退、白發(fā)蒼蒼、貧窮年邁。

      二、語言:洗煉精致,戒絕塵俗

      較早用“清”來形容文學之人是西晉陸云,其《與兄平原書》云:“云今意視文,乃好清省,欲無以尚,意之至此,乃出自然?!盵7](P60)其后《文心雕龍》也提到“雅好清省”[8](P356)這一概念。將“清”與“省”結(jié)合在一起,說明文學中“清”的審美內(nèi)涵中包含了簡省、省凈之意。蔣寅在《古典詩學的現(xiàn)代詮釋》中指出:“清的基本內(nèi)涵是明晰省凈?!盵9](P49)在“四靈”的作品中,這種“省凈”的特點首先直接體現(xiàn)在詩歌體裁的選擇上。

      從表1可以看到,“四靈”在詩體中最多選用五律,其次是七絕,也有部分五絕詩。②“四靈”愛寫近體,于近體中又偏愛五言,而近體五言詩具有精致簡約的特點。劉克莊《野谷集序》載趙師秀語曰:“一篇幸止有四十字,更增一字,吾末如之何也。”[10](P86)

      表1 “四靈”詩體選用情況 單位:首

      針對“四靈”詩之省凈,葉適《西巖集序》云:

      若靈舒,則自吐性情,靡所依傍,伸紙疾書,意盡而止。乃讀者或疑其易近率淡近淺,不知詩道之壞,每壞于偽,壞于險偽則遁之而竊焉,險則幽之而鬼焉,故救偽以真,救險以簡,理也,亦勢也。能愈率則愈真,能愈淺則愈簡,意在筆先,味在句外,斯以上下三百篇為無疚爾。[11](P2626)

      葉適提出翁卷詩“簡”的特點,既反駁了一些人認為翁詩淺率的觀點,又針對當時詩壇上“險偽”的道學詩和江西詩進行反撥。理學至南宋而鼎盛,當時的道學家認為詩文只是用以明道說理的工具,剔除了詩歌表情達意的作用。而江西詩派末流一味使用僻典,使詩歌呈現(xiàn)出險峭的風貌,亦是對詩歌性情的消解。葉適不滿于這些不含真意、不抒性情的詩,因而提出“救偽以真,救險以簡”,他認為”四靈”詩正是以“真”“簡”取勝,因而對其大加推崇。

      然而“四靈”詩之“簡”并非單純意義上的簡單淺顯,實則是一種幾經(jīng)鍛煉后的洗練精致,是“清苦”的一種體現(xiàn)。如陳衍《石遺室詩話》評曰:“洗練而熔鑄之,體會淵微,出以精思健筆?!盵12](P30)另外,其鍛煉不僅是為求工巧,而更多地是為了戒絕陳俗:一是出于求新變的自覺意識,避出陳語;二是因其清雅的審美意識而刻意追求脫俗。觀“四靈”詩,雖立意不新,但在用語上確能看出其求新脫俗的努力。

      “四靈”最愛寫五律,于五律之中,又常對頸聯(lián)兩句加以鍛煉(部分詩于頷聯(lián)求工)。首聯(lián)和尾聯(lián)多陳述,用于交代寫作因由,語法結(jié)構(gòu)以主謂、主謂賓、述賓結(jié)構(gòu)為主,是散文或口語的習慣性表達。而頸聯(lián)兩句則打破這種語序慣性,呈現(xiàn)出一種非理性的、意象化的、詩性的語言結(jié)構(gòu),以實現(xiàn)陌生化的藝術(shù)效果。由于景物描寫主要濃縮在頸聯(lián)兩句里,因而詩人通常要極盡才思,以僅僅十字涵蓋之。頸聯(lián)大多采用意象的組接方式,也即名詞與名詞的組合、名詞與短語的組合、短語與短語的組合,以“二二一”的語式呈現(xiàn);與此同時,不用虛字,并以形容詞作謂語。如:“笛冷君山月,帆輕夏浦晴”(徐照 《送翁誠之》);“幌紅花日影,香斷寺鐘聲”(徐照《題何仙姑舊居》);“鴻聲秋浦冷,雨氣海山深”(翁卷《送趙明叔明府》)等。這些詩句常以對仗的形式出現(xiàn),并列在一起的意象具有一大一小的特點,于小處見細微,可見出詩人體物之細致;于大處見整體環(huán)境,滲透著詩人虛靜之心;這一大一小的結(jié)合正好將詩的意境和盤托出。這種以大小意象組接的句法結(jié)構(gòu),亦是簡省的體現(xiàn)。

      葉適《徐道暉墓志銘》說徐照詩“無異語,皆人所知也”[6](P321);而徐象梅《兩浙名賢錄》也曾說“四靈”“日鍛月煉,一字不茍下”[5](P258)。“四靈”詩不用生僻字,而多用尋常語,但這些尋常字眼卻也是幾經(jīng)苦思而得。“四靈”詩意象的組接方式,一是粘貼式的并列(如上文所舉之例),二是以動詞來連接意象。如“山色含疏雨,蟬聲帶夕陽”(徐璣《同友人乘舟》),詩人為了展現(xiàn)景色之混融,使用了“含”字和“帶”字,讀者還能看出這是對遠景的狀寫,即煙雨籠罩下的山色和伴隨著蟬唱的夕陽。有時候,為了造成語言的陌生化,詩人往往隱去了動詞的主語,如“窗靜吹寒雪,舂鳴落夜泉”(徐照《能仁寺》)。在這里,“吹”的主語是風但沒有寫出來,而是單以“吹”字表現(xiàn)雪花紛飛之狀;而后一句詩中的“落”字則是倒裝前置,用以將“舂鳴”和與其毫不相干的“夜泉”聯(lián)系在一起,寫出了泉落聲和舂鳴聲夾雜在一起的聽感。為了求新、求脫俗,“四靈”往往喜用一些不自然的、尖新生峭的字詞。如“光凝蘭葉膩,冷逼鶴陰晴”(徐照《露》),在這句詩中,我們很難想象出詩人所描繪的景色,因為詩人僅僅點出了光、蘭、鶴幾個聯(lián)系不甚密切的意象,并用“凝”“膩”“逼”來與之相連,尤其是“逼”字,在寫景詩中并不常見。語言的陌生化阻止了讀者的想象,并限制了讀者的感官能力,使得讀者與詩人描繪的世界產(chǎn)生了距離感,也產(chǎn)生了新奇而生硬的藝術(shù)效果。又如“宿禽翻樹覺,幽磬度溪聞”(徐璣《夏夜同靈暉有作奉寄翁趙二友》),這兩句詩的詩意也不是讀者能夠憑本能迅速領(lǐng)會的。句中“覺”的主語并不是“宿禽”,而是省略去的詩人的形象,意謂棲居于樹中的禽鳥翻騰之時,詩人才察覺到鳥的存在,暗指當時環(huán)境之清幽寂靜。若聯(lián)系下一句,其正常語序應(yīng)為“度溪聞幽磬”,讀者才知原來人在景中。古代詩人寫景時鍛字煉句是為了形象地描摹景物,或是為了借景抒情,但“四靈”將這兩種書寫目的都淡化了,取而代之的是對戒絕陳俗的刻意追求?!八撵`”詩以不相干的意象的組接、不合常規(guī)的動詞的使用、頸聯(lián)之過分求工使全詩意境不融合,達到有意阻礙讀者順暢接納詩意的效果?!八撵`”以苦吟求新巧,是詩歌語言陌生化程度的提高,是詩歌語言自覺發(fā)展的體現(xiàn)。

      三、物境:凄冷野寂,斂情約性

      “清”也表示凄厲冷冽之意,在詩歌中表現(xiàn)為凄寒蕭颯的審美特征。凄冷可以說是“四靈”詩歌的主要特色,主要體現(xiàn)在其所取之象與所造之境中。嚴受云《詩詞意象的魅力》提出:“即興意象作為組成元素進入詩歌作品時,不攜有約定性的既成涵義?!粋€個具體的即興意象,只有處在若干個意象組成的審美結(jié)構(gòu)中,才能呈現(xiàn)出確定的含義與色調(diào)?!盵13](P164-166)即興意象是與情感內(nèi)涵已在本民族集體無意識中定型的原型意象相對,是詩人就眼前之景隨意賦予其情感的意象?!八撵`”詩歌中的意象基本上屬于即興意象,即均為詩人在山居行旅之時的即景記錄,具有真實性,并非為了表達某種特定情感而使用的象征或隱喻?!八撵`”詩中常見的意象有雨、草、松、鴻雁、苔蘚等,其中除了在行旅詩中常用于表達思鄉(xiāng)之情的“鴻雁”意象為原型意象外,其他均為即興意象。這些意象都具有細小、凄寂的特點,如草、苔,都是生長在地上,不具有鮮明的審美性,平凡而不惹眼之物?!八撵`”詩使用最多的意象是“雨”,在徐照詩中出現(xiàn)了19次,在徐璣詩中出現(xiàn)了40次,在翁卷詩中出現(xiàn)了22次,在趙師秀詩中出現(xiàn)了27次?!八撵`”主要用“雨”意象來營造孤寂凄清的氛圍,用在詩的開頭,如“江城過一雨,秋氣入宵濃”(徐照《宿翁靈舒幽居期趙紫芝不至》),為全詩罩下一層哀怨的氣氛;或用在詩的頸聯(lián),如“鴻聲秋浦冷,雨氣海山深”(翁卷《送趙明叔明府》),寫出詩人身處凄清的荒野,使詩歌的清寒之意至此達到最大化。一方面,雨聲淅瀝,天暗陰沉,自有一種凄楚美,符合貧老病衰的詩人凄寂的心境,如“園林春易老,鄉(xiāng)岸雨難勻”(徐璣《寄上泉州許參政福州薛端明謫居》);另一方面,雨有洗刷大地,帶來雨后清新的明凈之美,與詩人追求超脫的志趣有些許關(guān)系,如“黃梅時節(jié)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趙師秀《有約》)。在古典批評中,批評者多強調(diào)詩歌意象的蘊含性,甚至追求深邈,以達到言有盡而意無窮的境界。王廷相《與郭價夫?qū)W士論詩書》云:“言征實則寡余味也,情直致而難動物也,故示以意象,使人思而咀之,感而契之,邈哉深矣!”[14](P39)顯然,“四靈”詩中之象大都止于物象的表面,僅由詩人為其披上一層衰颯的外衣,表現(xiàn)隱士的野逸之思,既沒有飽滿的內(nèi)涵,也未達到“情有余”的藝術(shù)效果,他們筆下的意象是不豐滿的、不圓融的,沒有言外之意的。

      “四靈”多數(shù)詩歌通常僅在頸聯(lián)寫景,以這兩句詩統(tǒng)攝全詩的意境。但也正是這個原因,使得詩的頸聯(lián)與其他部分不能很好地融合在一起,呈現(xiàn)出造境不夠渾成的結(jié)果。“四靈”詩的整體意境大都具有荒寒凄冷的特點,但這種凄冷并未能與詩人主體達成交融。張瑞君指出:“詩是情感的藝術(shù)?!撵`’卻認為情感并非詩歌創(chuàng)作的根本因素,而是要心源澄靜,安閑自在,不惹世氛?!盵15](P22)造境凄切,但極少人的愁情,人只是空間上在景中,情思卻不與景相連,從形而上的層面來說,人與境是分離的。凄清的意境僅僅體現(xiàn)了詩人的審美趣向,或者只是詩人對隱居或旅居生活環(huán)境的描寫,這些環(huán)境大多遠離鬧市,體現(xiàn)的更多是隱逸、野趣,也是詩人對脫俗超塵的人格境界的自我標榜。“四靈”造境凄清的詩歌,根據(jù)其情感內(nèi)容,可大致分為如下幾種:其一,沒有作者的愁思,而只是取境凄清;其二,寫詩人之老、病、寒等,但這些往往不構(gòu)成境凄的主要原因,只是稍帶提一下,以增加詩歌的凄楚感;其三,思友、離別;其四,羈旅。綜合起來,又可以分為沒有具體愁情和有具體愁情兩大類。

      第一類:

      古殿清燈冷,虛堂葉掃風。掩關(guān)人跡外,得句佛香中。鶴睡應(yīng)無夢,僧談必悟空。坐驚窗欲曉,片月在林東。(徐照《宿寺》)

      古木山邊寺,深松徑底風。獨吟侵夜半,清坐雜禪中。殿靜燈光小,經(jīng)殘磬韻空。不知清夢遠,啼鳥在林東。(徐璣《宿寺》)

      一宿此禪宮,身同落發(fā)翁。深窗難得月,老屋易生風。燈冷紗光淡,香殘印篆空。獨憐吟思苦,妨卻夢西東。(翁卷《宿寺》)

      石路入青蓮,來游出偶然。峰高秋月射,巖裂野煙穿。螢冷粘棕上,僧閑坐井邊。虛堂留一宿,宛似雁山眠。(趙師秀《龜峰寺》)

      以上幾首詩都以“宿寺”為主題,皆造境凄清,有濃濃的寒野苦寂之味。詩人的情感在此被減到最弱,我們能從字里行間感受到詩人孤寂的心境,這種心境是因詩人置身于佛寺這樣一種超塵脫俗之所而誕生的,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具體原因。每首詩都寫出了佛寺以及佛寺周圍山林的景象,“清燈冷”“磬韻空”“紗光淡”“螢冷”等都是能代表佛寺清幽虛寂的典型意象,又與“冷”“淡”等清空的形容詞搭配,極顯意境之清寒,人心之虛空。我們知道“四靈”生前受佛禪影響極深,但其詩呈現(xiàn)出的卻并不總是僧人式的超脫,而是既不能擺脫世俗又不能完全進入禪境的尋常人苦澀的寂寞。

      第二類:

      江城過一雨,秋氣入霄濃。蛩響移砧石,螢光出瓦松。月遲將近曉,角盡即聞鐘。又起行庭際,思君恨幾重。(徐照《宿翁靈舒幽居期趙紫芝不至》)

      三任來得祿,茲行亦是緣。地宜惟有鶴,清職但看船。逝水通青海,吳門隔遠煙。別離春欲半,草色正芊芊。(徐璣《送華亭薛運干》)

      千山落葉深,高樹不藏禽。游子在何處,故人勞此心。閑燈妨遠夢,寒雨亂愁吟。僧奭曾相約,花時共一尋。(翁卷《寄趙靈秀》)

      虛窗風颯然,獨臥聽殘蟬。家務(wù)貧多闕,詩篇老漸圓。清秋添一月,故里別三年。最憶君門首,黃花匝野泉。(趙師秀《寄薛景石》)

      以上幾首都是送別、寄贈詩,表達的都是詩人對友人的不舍或思念之情。這是古詩的傳統(tǒng)題材,“四靈”也是按照思友與景物環(huán)境相結(jié)合的傳統(tǒng)寫法進行抒情的。其中徐璣詩寫送別時的情景,以“逝水”“遠煙”等悠遠無盡的意象來寫友人離去的旅途,意境清透綿邈。另外三首則寫詩人獨處時對友人的想念,“秋氣”“寒雨”“殘蟬”“野泉”皆是詩人從身邊攝取的景象,無不具有衰頹冷寂的特點。詩人思友,使這些常見的景色也染上了一層凄清之色;同時,這種思友情又都極其輕薄,不痛不癢。松浦友久曾提出:“所謂友情詩,特別是士人間友情的描寫,則正因為它是主體的、第一人稱的,反而產(chǎn)生出增加相互信賴、保障作者人格的結(jié)果?!盵16](P56)同性文人之間的友情與親情、愛情不同,它是文人溝通趣味、保持人格、尋找志向共鳴的渠道,這種“情”是社會交往的結(jié)果,而非生理或血緣上的羈絆,況且交結(jié)聚散本是社交常態(tài)。因而文人友情從本質(zhì)上就不可能達到刻骨銘心?!八撵`”以友情為題材所作的詩,雖有情在其中,但僅是幽情單緒,是詩人無聊時的閑思,沒有多少動人的力量。

      清往往又是和弱聯(lián)系在一起的。所謂意境是指作者的主觀情意與客觀物境互相交融而形成的藝術(shù)境界。[17](P134)在觀物的過程中投入主觀的情感,從文字流出,才能成為“意境”。然而飽滿的情感的缺失,是造成“四靈”詩“清”,或者說“弱”的主要原因?!凹拧薄肮隆薄俺睢钡裙糯娙顺S迷谄嗬湟饩持斜憩F(xiàn)主觀情感的字詞,在 “四靈”詩中較為少見,他們多用“野”“寒”“殘”“荒”“老”“腥”等詞來形容景物,但并不用于表達自身情感。這種凄冷只是事物在特定的季節(jié)、時刻和環(huán)境中呈現(xiàn)出來的外在狀態(tài),是事物本身所具有的特點,而非詩人主觀情感的投射?!八撵`”因置身于荒蕪之所,受景象之凄冷所感染,才生出凄寂的心境。徐照《宿寺》詩云:“掩關(guān)人跡外,得句佛香中?!笨梢姟八撵`”總是愛到“人跡外”去作詩,也即到人情外去寫詩,脫離了社會與世情,將精神與眼界封閉起來?!八撵`”住在山中、寺內(nèi),都是與外界相割離的孤絕的世界,詩人置身于這樣一個孤絕的世界中 (偶有聯(lián)絡(luò)者多屬隱士、僧人之輩),自然不與世俗人事發(fā)生情感的關(guān)聯(lián),能寫入詩的情感也自然不多。翁卷《送蔣德瞻節(jié)推》詩云:“《楚辭》休要學,易得怨傷和?!薄八撵`”詩歌之乏情,與他們的“約情斂性”的文學觀有關(guān)。翁卷在此顯然是排斥寫作中肆意的哀怨,所以即便“四靈”有情之時,也不會張揚于筆下。

      綜上所述,“永嘉四靈”詩的“清苦”主要由于“四靈”生前常年游走于中下層社會,過著貧寒的生活,加之生性喜靜,使其詩作內(nèi)容清靜超脫又貧瘠苦澀。在創(chuàng)作上,“四靈”通過選詞用字和句式的變化使詩歌語言達到陌生化的效果,表現(xiàn)出褪去陳俗之“清”。在表情達意上,“四靈”詩有“約情斂性”之特點,通過細微而不起眼的意象的使用,營造凄清苦寒的意境,呈現(xiàn)出詩人苦寂的精神狀態(tài)?!八撵`”詩之“清苦”也在很大程度上體現(xiàn)了宋詩平淡化、議論化、內(nèi)向化的特點。詩人多關(guān)注自身生活與心境,愛從身邊環(huán)境取景,較少對社會和國家的憂心,情思輕薄,多超塵之思。

      注釋:

      ① 本文所引“永嘉四靈”詩皆出自趙平校點《“永嘉四靈”詩集》(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不再一一出注。

      ② 此表中的數(shù)據(jù)是筆者根據(jù)趙平校點《“永嘉四靈”詩集》(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統(tǒng)計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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