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阮籍在亂世之中度日如年,具體表現(xiàn)為至慎玄遠、與政治虛與委蛇、飲酒避禍三個方面,而且終究未能擺脫黑暗社會的毒害,耗盡了自己的生命。通過以上分析,本文認為阮籍的“生”比“死”更折磨人,他的心靈經(jīng)歷了煉獄般的折磨,因此給人一種更為強烈的壓抑感與悲劇感,體現(xiàn)為一種憂生之悲。
關鍵詞:阮籍;憂生;悲劇
作者簡介:強璐(1992.5-),女,漢族,山西太原人,碩士研究生學歷,現(xiàn)就讀于西南政法大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05--01
阮籍一生都掙扎于一種極度沉重、無奈、苦悶、悲痛的心情中,郁郁不得志,在《詠懷》詩第一首中,他就這樣寫道:“夜中不能寐,起坐彈鳴琴。薄帷鑒明月,清風吹我衿。孤鴻號外野,翔鳥鳴北林。徘徊將何見,憂思獨傷心?!盵1]寥寥數(shù)語,道盡了詩人心中夾雜的沉重嘆息與無奈苦悶,這讓人感到一種濃重的悲觀氣氛。筆者認為阮籍在魏晉亂世中隱忍而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生存,最終耗盡了自己的生命,這種沉重的嘆息來自于一種憂生之悲,憂生之悲折磨了他一生。
一、至慎玄遠
阮籍的憂生之悲首先表現(xiàn)為一種至慎玄遠的生存方式。阮籍以謹言慎行的態(tài)度聞名于世,李善曾說:“身仕亂朝,??诸局r遇禍,因茲發(fā)詠,故每有憂生之嗟。雖志在刺譏,而文多隱避,百代之下,難以情測?!盵2]可見阮籍一生生處亂世,為了避禍保全生命,他清幽至慎,委曲求全,他寫的文章雖然一氣呵成,任情而發(fā),但又文多隱蔽,玄遠幽深,百代難測。不僅如此,阮籍面對司馬氏集團愈演愈烈的政治壓力,為了不留下任何把柄,他更是至慎過人,或是發(fā)言玄遠,講一些玄妙幽深、漫無邊際的道理,或是口不臧否人物,從不評論他人的功過是非,希望能夠在無道社會中全身遠害。
二、虛與委蛇
阮籍的憂生之悲還表現(xiàn)為與政治的“虛與委蛇”。典午之變之后,司馬氏集團逼迫他出仕為官,作為一名正直的知識分子,阮籍對司馬昭、何曾之流的矯情偽飾,對現(xiàn)實的黑暗是極度不滿的,但面對暴力,面對性命的威脅,他又無勇氣公開表示反抗,因此,為了擺脫政治羈絆,既保全生命,又不屈服于黑暗社會,阮籍在政治上采取一種與司馬氏集團若即若離、虛與委蛇的韜晦之策。例如他在東平任職時,“壞府舍屏障, 使內(nèi)外相望。法令清簡, 旬日而還。”[3]可見阮籍知道自己的抱負無法實現(xiàn),便無心于仕途競進,即使出仕,也是表現(xiàn)出一種敷衍、游戲的態(tài)度,都不能為之長久,旬日而還。
三、飲酒避禍
阮籍的憂生之悲最后表現(xiàn)為一種飲酒避禍的生存方式。其實對阮籍來說,飲酒是不得已為之的,阮籍嗜酒酣昏,一方面是為了躲避司馬氏集團那些或是拉攏,或是加害的枝枝毒箭。例如司馬昭曾經(jīng)想給他的長子司馬炎求得阮籍之女,但阮籍對司馬氏集團的篡權陰謀以及陰險面目有著清醒的認識,他深知司馬氏的這一舉動是想借以政治婚姻來拉攏他,從而獲得以他為代表的名士們的支持與合作,如果他當了這種不光彩的外戚,勢必會被士人所不齒,因此他大醉六十日,使來求婚者無從開口,從而拒絕了這場聯(lián)姻。此外,對于鐘會等這樣的小人為了討好司馬氏,并取得司馬氏的信任和重用,多次企圖從盤問套話中,讓阮籍在動輒得咎的政治問題上表態(tài),并且加害于他的卑劣行徑,阮籍同樣采取了酣醉不醒的辦法,巧妙應付,進而化險為夷。另一方面,嗜酒酣昏是因為阮籍想變清醒為糊涂,《世說新語·任誕》中引王忱的話說:“阮籍胸中塊壘,故須酒澆之?!盵4]阮籍胸中之“塊壘”指的就是一種苦悶與憂愁。飲酒其實是阮籍一生無助、痛苦的發(fā)泄,在酣醉中,他可以假假真真,以維持自己心中最后一道防線人格尊嚴,也可暫時忘卻世事,平衡內(nèi)心,但這又無異于“飲鴆止渴”,終究未能從現(xiàn)實的苦痛中逃離出來。
四、結語
從以上所述觀之,阮籍為了在亂世之中保全生命,惶惶不可終日,可謂度日如年,在《詠懷》詩第三十三首中,阮籍描述了“終生履薄冰,誰知我心焦”[5]的痛苦。對于生存而言,這本身已經(jīng)很悲劇了,然而,更為可悲的是,阮籍終究未能擺脫黑暗社會的毒害,最終還是在司馬氏集團的逼迫之下寫下了那篇直到如今都備受誹議的《勸進表》。我們可以試想一下,作為一個正直的文士,當阮籍將自己灌醉,一口氣寫下那篇“無所改竄”、“詞甚清壯”的文章時,他心里的懊惱是多么的強烈,這也成為阮籍走向生命總結的催命符。而嵇康不同,嵇康與阮籍同為“竹林七賢”的精神領袖,他們二人都是憤世嫉俗,敢于直面黑暗社會的勇士,但在嵇康那里,似乎更為曠邁超拔以下,他生時剛直入世,峻烈坦蕩,面對死亡,亦能從容不懼,寧死不屈,最終雖然身首異處,卻“置之死地而后生”,嵇康的死是對生命的升華,這也換取了三千太學生動人的跪拜,為后世所稱贊。嵇康的死,無疑是從容的、震撼的,是一種解脫,給人一種痛快淋漓之感,而阮籍的“生”比“死”更折磨人,他的心靈經(jīng)歷了煉獄般的折磨,因此給人一種更為強烈的壓抑感與悲劇感。
注釋:
[1]陳伯君:《阮籍集校注》,北京:中華書局,2014年版,第174頁。
[2](梁)蕭統(tǒng)編,(唐)李善等注:《六臣注文選》,北京: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419頁。
[3](唐)房玄齡撰:《晉書》,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1360頁。
[4]余嘉錫:《世說新語箋疏》,北京:中華書局,2011年版,第631頁。
[5]陳伯君:《阮籍集校注》,北京:中華書局,2014年版,第258頁。
參考文獻:
[1]陳伯君:《阮籍集校注》,北京:中華書局,2014年版。
[2](唐)房玄齡撰:《晉書》,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版。
[3]余嘉錫:《世說新語箋疏》,北京:中華書局,2011年版。
[4](梁)蕭統(tǒng)編,(唐)李善等注:《六臣注文選》,北京:中華書局,1987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