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人書事（四題）

向巴金先生組稿

校完 《探索人生》 的付印樣，我長長地吁了口氣，那種愜意和快感是他人無法體會的。

“雙葉叢書”出版了十二對作家夫婦的合集，但巴金和蕭珊伉儷沒有入盟。讀者困惑，編者苦惱?，F(xiàn)在終于無憾可遺了，幸有巴老加盟，不僅壯大了叢書的陣容，更使叢書輝彩倍增，亦大大加強了叢書的權(quán)威性。

1994年，最初策劃這套叢書時，編者即把巴老作為領(lǐng)銜人物列入計劃。當時擬定的宗旨是，遴選在中國現(xiàn)當代文壇 （和藝術(shù)界） 享有重要一席的夫婦，為其出版散文合集，內(nèi)容為以反映家庭、親情為中心的作品，以展示作者夫婦相濡以沫所走過的人生歷程。此前，我與巴老及其親屬素無交往，遂請蕭乾先生向巴老及其親屬轉(zhuǎn)致我們的請求。巴老是位德高望重的嚴謹?shù)淖骷?，他覺得蕭珊生前此類散文作品不多，與其勉強湊數(shù)，不如不出，遂通過小林十分委婉地謝絕了。

叢書第一輯問世后，因內(nèi)容選材的獨特和裝幀形式的新穎，引起了各層面讀者的興趣，亦博得圈內(nèi)人士的好評。伴之而來的是讀者的探詢或質(zhì)問：為什么不出巴金蕭珊的？顯然，那是巴老在讀者心目中的地位太重要了。他的血淚之作 《懷念蕭珊》，打動了多少讀者！巴老本人不大想出，蕭乾先生出馬也沒有成功，我們只能作罷了。但罷而不休。經(jīng)驗告訴我：任何一部好作品，絕非輕易而得;而既作為一名編輯，總應有所追求才好。于是，我在等待。

機遇終于來了。

1998年秋天，我進京組稿順道拜訪舒乙先生。舒先生說要抓我的差。我問什么事，他說中國作協(xié)在“內(nèi)聯(lián)升”（百年老店） 鞋店為巴老定做了一雙麂皮軟底布鞋，剛剛拿到，想請我捎去。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我當然珍惜這一拜訪巴老的機會。時巴老在杭州休養(yǎng)，我回到南京后，次日一早便乘長途汽車趕往杭州。在我送鞋的當兒，我又向小林同志提出為巴老、蕭珊出合集一事。好在那時巴老和蕭珊的書簡已整理出來。小林同志善解人意，大概也為我的誠摯和執(zhí)著所感動，答應幫忙試試。她帶我去見巴老，那天巴老的精神挺好。我將隨身備好的“雙葉叢書”老舍卷翻給老人看。小林同志適時地轉(zhuǎn)述出版社的請求，巴老看了說“可以”。一錘定音，真是讓我樂得忘乎所以。在討論蕭珊作品入選細節(jié)時，我建議選一篇譯作，巴老馬上說 《阿霞》 （屠格涅夫），足見巴老對蕭珊作品的熟悉和對 《阿霞》 的欣賞了。是時，他們正準備返滬，巴老說“等回上海再說吧”。本書擬請小林選編，小林謙虛說她對巴老的作品不太熟悉。我知道她身兼 《收獲》 重任，又要照顧老人，無法分身。后由她推薦彭新琪同志選編。

巴老、小林最初是不愿出這本合集的，后被我逼得沒法而聽之，但不任之。巴老同意后，一直關(guān)心這本書的選編工作，親自審訂了第一次選目，提出中肯的建議，選編者遵其意對篇目又作了增刪，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關(guān)于書名，是巴老在選編者送審備選的幾個中親自圈定的，并抱病題簽。巴老為人的寬容大度，處事嚴謹認真的精神實在令人感佩，亦顯示了他的人格魅力。

編者的余墨吐完了，還要代表出版社和讀者說上一句：“謝謝您，巴老！”

劉文典藏書今安在

民國文人都很牛，他們學問深、脾氣大。黃侃聲言“八部書外皆狗屁”（《毛詩》 《左傳》 《周禮》 《史記》 《漢書》 《廣韻》 《說文解字》 和 《昭明文選》）。而劉文典則“說大人則藐之”，1928年在安徽大學校長任上，因?qū)W潮事與老蔣對壘，寸土不讓。劉文典不僅以?？?、考據(jù)學譽世，且以典藏孤本、善本古籍名聞學界，周作人、錢穆、張中行和張充和的憶往文字均有所記。

盧溝橋事變，北京淪陷，清華、北大等校南遷，劉文典因故未及時離開，日寇多次差人勸說其到偽北大任教，劉堅拒;日寇遂接二連三派憲兵入宅搜查，利誘威逼雙管齊下。劉文典尊民族氣節(jié)崇文人風骨，只身一人借道天津秘密乘船南下，途香港、經(jīng)越南，轉(zhuǎn)而昆明，到西南聯(lián)大執(zhí)教。離京匆匆，珍貴藏書無法帶出。次年夫人張秋華攜四歲的幼子劉平章顛簸輾轉(zhuǎn)，吃盡千辛萬苦終抵昆明，全家團聚。

劉夫人攜四箱藏書經(jīng)香港時，劉文典舊時學生、時任香港大學教授馬鑒接待，見師母帶四箱藏書實在沉重又不安全，建議將書暫藏相對安全的香港大學。劉夫人同意了。到昆明后，劉文典見夫人未將藏書帶來，失聲長嘆，說：“寧可不要行李，怎不把書帶來，我如何工作?！?941年歲末，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日寇占領(lǐng)香港，瘋狂劫掠，劉氏藏書亦在其中。當劉文典獲知藏書悉數(shù)為日人搶走，痛心不已?？箲?zhàn)勝利后第二年，喜從天降，國民政府通知劉文典，他的藏書在日本東京上野圖書館被發(fā)現(xiàn)，希他辦理相關(guān)手續(xù)，以便追索。劉文典高興得不得了，逢人便說“半生心血沒有白費”?？墒牵瑐€人命運總懸國家之一發(fā)。局勢變幻又導致線索中斷，追索藏書成了泡影。

1958年7月，劉文典彌留之際還耿耿于懷，再三叮囑兒子劉平章要繼續(xù)尋訪那批藏書的下落。平章將先父遺訓銘五內(nèi)，數(shù)十年來特別是退休之后，全身心投入，尋訪父親的藏書。

筆者十多年前曾寫 《還有一個劉文典》 一文，從而結(jié)識劉平章先生，他兩次來南京 （一次路過）訪我。他據(jù)已獲這批藏書的蛛絲馬跡，希望我能關(guān)注、幫助。一度時間，我常出沒南京第二檔案館（民國舊檔），查閱 《國民政府教育部檔案》。某日在檔案大海中，終撈到一紙“中華民國駐日本代表團日本賠償及歸還物資接收委員會”給教育部的公文 （代電），電文明確寫著：“劉文典君之書籍六四六冊分裝三箱”（此時已失一箱，筆者） 與嶺南大學藏書若干“業(yè)經(jīng)妥覓儲藏室存放，俟有便船來日時擬即交由該船運滬”。我將此件復印告知平章，他十分高興，堅信這批藏書是運回來了，但歸根何處不知。后來平章查閱浩繁的相關(guān)檔案、文獻、中外資料，他從日本 《歷史學研究》（2004.7） 中獲悉，這批藏書去向的更改與變化：最初擬運上海，因國內(nèi)戰(zhàn)局變化，1949年上半年改運廣州，后轉(zhuǎn)運到臺灣去了。面對石沉大海，劉平章堅持大海撈針，死馬當作活馬醫(yī)。他從臺北科技大學鄭麗玲副教授的臺北科技大學所藏的《日本歸還書籍介紹》 一文中，驚現(xiàn)“還有一部分是合肥劉文典所有”字樣，得到確認。劉平章2009年3月致函臺北科技大學校長李祖添先生和鄭麗玲女士，詢其先父藏書保存、管理現(xiàn)狀。李校長回復十分簡略，只附現(xiàn)有“清單”，未言其他。2011年，劉平章又從該校行政會議記錄中獲知“有民國初國學大師劉文典親筆圈點批校的藏書”的消息，白紙黑字。此時，適大陸 《劉文典全集》 擬再版，正是亟須這批劉圈點的 《淮南鴻烈集解》 等古籍充實、完善。劉平章?lián)肆ψ?，?011年7月再致函臺北科技大，在禮貌地對校方精心保護這批藏書表示感謝的同時，提出“探訪”的要求。兩個月無回復。劉平章再修書強烈表示“尋訪”意愿。（在此期間安徽媒體參與其間，無果。） 這次他得到李校長二十七字的回復，云他已退休，囑與新校長聯(lián)系。劉平章從網(wǎng)上獲新校長姚立德先生大名，再度懇求。姚校長即復，并詳細告知這批書設(shè)特藏室妥藏情況并附十余幅照片。劉平章為姚校長誠信、寬容、直率、大度和劍及履及作風而感激涕零，立即告訴我，讓我分享他的快樂。2012年3月，平章攜兄弟一行四人，隨旅游團赴臺，放棄觀光機會到“科大”親睹并撫摸先父這批珍貴藏書。平章由臺回昆明后致我長函云：“先父在天之靈若有感悟，定會含笑九泉，終可瞑目了！”“先父藏書自香港劫掠至今整整七十一年，兩代人苦苦追尋數(shù)十載，如今藏書終大白天下，七十年的懸案終可了結(jié)了?！?/p>

日前，平章與我通話，說他的夙愿已償，然而還有點小小的遺憾或不解。我問是什么。他說，去年七月他與 《劉文典全集》 主編諸偉奇再次赴臺北科技大清理父親藏書，發(fā)現(xiàn)父親20世紀30年代擬出版的 《論衡校注》 工作底本，八卷二十四冊。當時其父已與商務王云五先生談定出版事宜，因抗戰(zhàn)爆發(fā)而被擱淺。目下，《劉文典全集》再版在即，他們以口頭和書面兩種形式向臺北科技大請求借用，甚至連影印也遭拒，感到很失望。平章又說他不懂法，這批父親的藏書今日找到，算是“流轉(zhuǎn)有據(jù)”，物權(quán)究竟歸誰呢？我說我也是法盲，不知道。他怕我誤解，忙說他不是要想把這批藏書追回歸自己所有，說他尊重現(xiàn)實。我說，如果校方大度一點，先“物歸原主”再辦個捐贈儀式“就地收藏”，那豈不功德圓滿，又為兩岸收藏界增添一則佳話。平章說他正是這個意思，可校方?jīng)]有絲毫表示，“我也難以張口了”。平章大概是為了證明他的真實思想是為了“捐”，特地寄來一紙1935年版 《學風》 第五卷中 《劉文典致安徽圖書館陳東原館長函》 影印本，摘錄如下：

東原先生如晤：

……

弟在北平近二十年，所得修金，半以購書，雖無力收藏珍貴刊本，然性好校勘考訂，所校古籍頗多，唯恨學歷太淺，于經(jīng)史絕少訂正。僅致力于選學，諸子與集部耳?，F(xiàn)與內(nèi)子商定，在弟生存時，既須作教書之參考，又賴此銷憂養(yǎng)生，一旦先犬馬，填溝壑，定當以其較難得者，曾詳加訂正者捐貴館?！?/p>

專此寸簡，敬請

儷安不一

弟文典再拜

據(jù)筆者所知，劉平章遵其父遺愿，已將家中先父藏書、手稿、字畫等，包括章太炎書贈其對聯(lián)，分批悉數(shù)捐贈安徽博物館和安徽大學了。有理由相信這批古籍珍本，平章一定會捐出的，豈介意臺灣或大陸呢？

為己作嫁記

兒時讀古舊小說，常見書中形容時間過得快為“日月如梭”或“白駒過隙”，當時不理解，也不在意。于知天命之年后的某一天，一覺醒罷，發(fā)現(xiàn)白發(fā)鶴立雞群般地探出頭來，心中陡增人生如白駒過隙之惶恐。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

前半生當教師，后半生做編輯，“蠟燭”者半，“人梯”者半，兩半合一，“為人作嫁”一輩子;但絕對地終生不悔，特別是后半生，緣書識荊，幸與不少文壇前賢師友有或深或淺的過從，他們的懿德風范，教我做人處世立身之道，獲益良深。近年，斷斷續(xù)續(xù)將這些零珠散玉記了下來，聚集一冊，展開一瞥，滿紙都是人和書香，顧將書名冠之《書香人和》。

一位美編朋友，費一番心血為我作嫁，設(shè)計了一幀封面，新穎別致，遺憾的是內(nèi)涵欠豐，割愛了。我想起范用先生常自制書衣，味趣盎然，其樂無窮，遂萌過把癮為己作嫁當縫工之念。我設(shè)定的宗旨是：封面設(shè)計力求貼近書的內(nèi)容，展示人和氣，體現(xiàn)書香味。因我對美術(shù)一竅不通，不得不避短，用文字為載體，創(chuàng)點新意，盡可能把書的內(nèi)涵營造出來。原設(shè)計書名采用美術(shù)體，缺乏特色和個性，竊思不如改用手寫的。思路及此，第一個想到的是魯迅，非他莫屬。因我曾編過魯迅、許廣平的散文合集 《愛的吶喊》 和 《許廣平文集》，亦寫點有關(guān)文字，從道理上講集他的文字為書名還湊合著說得過去。費時許久，終從 《兩地書》 真跡中揀出“書香人和”四個字，拼圖示之，效果不錯。幾乎在瞬間，聯(lián)想到胡適，魯迅與胡適同是20世紀中國文壇唯一可比肩相匹的大家，且，這本集子中亦收我寫胡適往事的小文，集他的字作書名，勉強點也算不太牽強，反正我又未注明，人家也不會笑話我扯虎皮作大旗。魯迅、胡適，合誰為宜？頗甚為難。進而思之，魯迅與胡適，初系一個營壘，后來分手、相恃。倘將他倆的字“團”在一起，令其合璧集成書名，豈不妙哉！神來之筆天作之合，我信手從書架上翻出胡適1925年作的《瓶花詩》 手跡，短短八行，“書香人和”四個字盡囊其中。思路一開，點子驟來。于是乎，“書香”二字取魯迅，“人和”二字選胡適 （在封四此書名作裝飾時，我將它們又顛倒過來用）。且“人和”兩個字用反陰，底面框紅色，跳躍其間，既渾然一體，又自然地形成“紅與黑”的格局，襯出一種美感。稍有閱歷的讀者，不難分辨出這兩種不同風格的字姓甚名誰。其內(nèi)涵也就是仁者悟仁，智者覺智了，一任想象。為構(gòu)建一種整體效果和書卷氣，整個封面敷以淡雅的米黃色。為增飾一種“人和”的氛圍，加強美學觀念，友人建議再加點什么。加什么？經(jīng)他這么一提醒，我立即想到，為陳源、凌叔華編 《雙佳樓夢影》 時，其女陳小瀅曾贈我一幅凌叔華早年畫的蘭花。翻箱倒柜找了出來，綴于封面下端，如此一番，整體感、韻味得到提升。蘭花素淡、馨雅，與筆力遒勁、瀟灑的“書香人和”四個字相輝映，既有撲鼻的書香氣，又有祥瑞的人和境。再把玩魯迅、胡適和陳源、凌叔華之間那種復雜微妙的人際關(guān)系，不難悟出一種諧趣。

扉頁是書封與正文之間的一過渡性質(zhì)的插頁，裝飾實用功能并重，理應前后風格統(tǒng)一。我采用古代線裝的樣式，在隱格的豎行間，用我所編輯的十六部“雙葉叢書”書名和我收入集內(nèi)文章的傳主名，依出版先后為序排列。整個扉頁用綠色，將苗子先生題寫的“墨池飛出北溟魚”用來襯底。扉頁左右兩側(cè)的書眉，“書香人和”四個字，我讓魯迅、胡適平分秋色，各用一款?？傊蜷_扉頁，全是書名與人名。較好地體現(xiàn)了書香人和的本旨，既有裝飾之效，又有內(nèi)容簡介之功。

蘇版 《紅樓夢》 談屑

大凡像樣的書店，必有 《紅樓夢》 銷售，就像星級酒店少不了外幣兌換臺一樣，顯示一種身價?！都t樓夢》 行世的版本多，開本樣式也雜，市場日趨飽和，但長銷不衰，令書業(yè)同仁關(guān)注。

在百舸爭流的出版大海中，江蘇文藝出版社出版了一種新版本 《程丁插圖全本紅樓夢》 （下簡稱蘇版），因其從內(nèi)容到形式都有所創(chuàng)新或曰別樹一幟，問世后頗受讀者青睞。

《紅樓夢》 的最早問世，都是以手抄本形式在坊間流傳。諸如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等。回目篇數(shù)都不盡相同，但都是八十回以內(nèi)的本子。直至乾隆五十六年 （1791） 程偉元以萃文書屋活字排版，創(chuàng)一百二十回刊印之始。該版由程氏作序，故稱“程本”，又名“程甲本”。次年，萃文書屋再版，作若干增刪，由程偉元、高鶚作“引言”，俗稱“程乙本”。其后，又有程丙本、程丁本刊行。

在諸多版本中，以程本 《紅樓夢》 內(nèi)容最全，流傳最廣，影響最大而備受讀者喜愛。

蘇版 《紅樓夢》，是以 《程丁本新鐫全部繡像紅樓夢》 為底本，校以人民文學出版社、上海古籍出版社的兩種版本，重新標點、整理，并加以插圖的簡體版。即時下新稱“程丁插圖全本紅樓夢”。

蘇版 《紅樓夢》 一大特點是“新”。較之于其它文本，其優(yōu)點是在用詞造句上更為凝練，語言更為疏朗有韻致，同時在分段時注意各段字數(shù)的疏密，通過梳理后繁簡適中，文本不僅美觀，更便于閱讀。

其次是“全”。蘇版 《紅樓夢》 極大程度地保留了程本的原貌。統(tǒng)收原有的序、引言，便于讀者了解 《紅樓夢》 的原貌，同時加了兩個附錄：《〈紅樓夢〉 觀點研究輯錄》 和 《〈紅樓夢〉 版本、年譜及在海外流傳情況》，儼然是一個濃縮的“紅樓”索引。這些都是時下大陸流行的普通版本中所不備的。它為廣大的“紅學”愛好者乃至剛?cè)腴T的研究者提供了史料。

其三是圖文并茂。

《紅樓夢》 程丁原本雖書名上標明有“繡像”，其實全為白文，無圖。蘇版 《紅樓夢》 的編者科學、機智地借他山之石“裝點門面”，將晚清仕女畫家改琦所繪 《紅樓夢圖詠》 全本有序地插于書中。改琦所繪的 《紅樓夢圖詠》 被公認為歷代 《紅樓夢》插圖中佼佼者。他所繪的紅樓人物搖曳多姿，神韻濃郁，貼切原著的風格，圖文輝映，相得益彰，有品位，便于讀者在讀 《紅樓夢》 的同時，一睹紅樓人物的風采，在品評中提升閱讀興趣、領(lǐng)會題旨。

再一個特色是裝幀新穎，制作精良，堪稱統(tǒng)現(xiàn)行諸多版本之帥。

蘇版 《紅樓夢》 設(shè)計者，摒棄以往 《紅樓夢》 封面設(shè)計黛玉葬花、寶黛并影之類圖畫的模式，改用文字唱戲。在別致的酒紅色的封面上，把 《好了歌》 和甄士隱對 《好了歌》 闡釋的詩集聚在封面中央，兩邊留出大量的“空白”，借文字排列疏密，虛實變化，營造出一種典雅韻味。并飾以金色腰封，腰封正面置一光潤精致的寶玉，腰封背部則放一塊石頭，暗喻本書寫的是一個賈 （假） 寶玉的故事，用美術(shù)設(shè)計語言詮釋藏諸文字中的“玄機”。內(nèi)頁的書眉將改琦繪的石頭和紅樓人物肖像，分別作單雙頁碼的圖飾，于古典中透出現(xiàn)代設(shè)計意味。

無論封面、環(huán)襯、扉頁還是內(nèi)文，該書版式都十分考究，用現(xiàn)代設(shè)計語言揭示 《紅樓夢》 的藝術(shù)氣息和精神內(nèi)涵。加之該書制作選用新材料和新工藝“允稱上品”，使蘇版 《紅樓夢》 成為閱讀、收藏的最佳選本。

（選自《書人書事》/張昌華 著/中國書籍出版社/ 2019年1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