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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吐魯番新出北涼《計貲出獻絲帳》《計口出絲帳》再研究*

      2019-03-07 13:06:00
      吐魯番學研究 2019年2期
      關(guān)鍵詞:高昌吐魯番文書

      黃 樓

      2006年吐魯番地區(qū)文物局征集到一批古代漢文文書,從兩雙紙鞋中拆出三組文書,一組為官文書,另外兩組則為賦稅征收文書。賦稅帳簿文書圖版及錄文收錄于2008年出版的《新獲吐魯番出土文獻》一書①榮新江、李肖、孟憲實主編:《新獲吐魯番出土文獻》,北京:中華書局,2008年,第279~284頁。,文書整理者命名為《北涼高昌計貲出獻絲帳》《北涼高昌計口出絲帳》。裴成國先生《吐魯番新出北涼計貲、計口出絲帳研究》一文最早對此兩組文書進行研究,認為《計貲出獻絲帳》反映了當時戶調(diào)制的一些情況②裴成國:《吐魯番新出北涼計貲、計口出絲帳研究》,《中華文史論叢》2007年第4輯。另收榮新江、李肖、孟憲實主編:《新獲吐魯番出土文獻研究論集》,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87~120頁。。其后楊際平先生發(fā)表《談北涼時期高昌郡的計貲、計口出絲與計貲配養(yǎng)馬》③楊際平:《談北涼時期高昌郡的計貲、計口出絲與計貲配養(yǎng)馬》,《西北師大學報》2014年第2期。,對裴文提出不同看法,認為計貲出獻絲帳并非戶調(diào),僅是一種田畝附加稅。今擬在二人研究基礎(chǔ)上,對此兩組文書作進一步考察,不足之處,敬請指正。

      一、吐魯番新出北涼《計貲出獻絲帳》《計口出絲帳》概述及相關(guān)錄文

      《新獲吐魯番出土文獻》所收錄《計貲出獻絲帳》由紙鞋鞋面拆出,計十件殘片。因拆自同鞋的官文書中有“七年八月”字樣,故整理者定名為北涼承平七年文書。整理者根據(jù)文書各單元總戶數(shù),將其中六件文書進行綴合,并作了仔細的錄文。王素先生在《吐魯番新獲高昌郡文書的斷代與研究——以〈新獲吐魯番出土文獻〉為中心》中對個別文字的識讀有商榷意見①王素:《吐魯番新獲高昌郡文書的斷代與研究——以〈新獲吐魯番出土文獻〉為中心》,土肥義和編:《敦煌·吐魯番出土漢文文書の新研究》,東洋文庫論叢第72,2009年,第11~25頁。。今參核圖版,錄文略作調(diào)整,移錄如下(無法綴合的四件殘片過于破碎,姑略去),原文書由兩種顏色字體構(gòu)成。除墨色文字外,每一戶組下還有表示除免的紅色記注文字,用斜體字表示:

      (前缺)

      5 宋充七十四斛五斗 李慎十九斛 成麴安十二斛

      6 索盧法生十二斛 韓相十三斛 張宴二斛

      8

      10西郭奴十七斛五斗 宋越十二斛 張遠安十一斛 張仁子十一斛

      11□□十斛五斗 趙相受十斛五斗 索君明廿六斛 趙士進九斛

      14張撫三斛 李奣十斛 除嚴祛、張遠安、許通

      18 □□十八斛 荊佛頊十一斛 張玄通四斛五斗 宋稜四斛五斗

      19 □□□斛五斗 令狐男四斛五斗 田槃安六斛 成崇安四斛五斗

      -------------------------------------------------(李欽)

      21 右十八家貲合三百七十斛出獻絲五斤

      22 宋平八十五斛五斗 □□五十七斛五斗 張崇七斛 宋獪三斛

      24王瑒十九斛 孫孜十斛五斗 帛軍弘三斛 王圓二斛

      25右十二家貲合三百七十斛出獻絲五斤 除□□□□安

      28右八家貲合三百七十斛出獻絲五斤 除范□、樂勝

      32張士奴三斛 路魚三斛 令狐寵三斛 左臭九斛

      33隗登卅斛 雷持六斛

      (后缺)

      本件文書墨書,每個征收單元的末尾空白處有朱筆人名,前有“除”字,知其為除復(fù)的戶名。表示除復(fù)的文字或單列一行,或置于戶名末行的尾部,或置于總計行的尾部,格式并不統(tǒng)一。此類朱筆相當于帳中追加注文,手寫時可以根據(jù)余紙情況有一定的靈活調(diào)整。

      與《北涼計貲出獻絲帳》同時拆出的,還有一組帳簿文書,被整理為《北涼計口出絲賬》。據(jù)文書整理者介紹,該組帳簿拆自左右兩只紙鞋的鞋底和鞋底邊。共有五件殘片,綴合成三件文書?!队嬁诔鼋z帳》內(nèi)容較《計貲出獻絲帳》更為殘破,今轉(zhuǎn)引如下:

      (一)

      (前缺)

      1?解甚?

      (后缺)

      (二)

      (前缺)

      1

      □甚瓦六口 宋遷五口 張赤子五口 萬宗三口 孫□

      2

      乾奴五口 張虎安六口 王方五口 張和豊五口 馮顯通

      3

      郭彌十二口 解遺六口 賈虎子二口 孫計三口 趙

      4□ □ 趙亮二 口 □□

      (后缺)

      (三)

      (前缺)

      1孫屬十三口 張萬長四口 竇虎

      2――右廿五家口合百六十,出絲十斤,田七子

      該組《計口出絲帳》與《計貲出獻絲帳》同拆自一雙紙鞋,字跡清晰,格式整齊。兩組合計家口數(shù)的字行旁有朱筆勾勒的痕跡。故知此帳簿也屬官府使用過的正式帳簿。但是此組帳簿出絲的標準是“口”,而非“貲”,所出之“絲”徑稱“絲,”不稱“獻絲”,反映了北涼賦稅體系的復(fù)雜性。

      二、北涼文書中的“貲”與貲簿

      《計貲出獻絲帳》中征絲的標準是戶“貲”,關(guān)于北涼的“貲”在吐魯番文書中保存有較多的資料。池田溫、朱雷、王素、楊際平等先生①朱雷:《吐魯番出土北涼貲簿考釋》,《武漢大學學報》1980年第4期,《吐魯番出土文書中所見的北涼“按貲配生馬”制度》,《魏晉南北朝隋唐史資料》第3輯,武漢大學出版社,1981年,此二文另收氏著《朱雷敦煌吐魯番文書論叢》,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楊際平:《談北涼時期高昌郡的計貲、計口出絲與計貲配養(yǎng)馬》,《西北師大學報》2014年第2期。王素:《吐魯番出土北涼貲簿補說》,《文物》1996年第7期。都有比較精深的探討。因與本文《計貲出獻絲帳》關(guān)系尤為密切,姑稍作申論。

      北涼時期的貲簿現(xiàn)存實物五件,其中三件收藏于中國科學院圖書館,兩件收藏于北京大學圖書館善本室。朱雷先生判定“除北大圖二(a)潘靖等戶一面外,兩處所有五件本來就是分屬不同人先后所造的兩份貲簿”。王素先生整理上世紀20年代《藝林旬刊》上刊發(fā)的一件趙星緣舊藏貲簿文書照片,唯文書下落不明,今僅有圖版、釋文。為展示貲簿原貌,今選取保存較為完整的一戶戶貲轉(zhuǎn)錄如下:

      1.馮照蒲陶(葡萄)二畝半 桑二畝

      2.常田十畝半

      3.無他田十五畝

      4.田地枯棗五畝破為石田畝二斛

      5.興蒲陶二畝半 桑二畝

      6.常田十八畝半 無他田七畝

      7.泮桑二畝半

      8.得張阿興蒲陶二畝半

      9.得闞衍常田七畝

      10.得韓千哉田地沙車田五畝

      11.得張渚無他田四畝半□二畝半

      12.貲合二百五十七斛

      13.貲合二百六十三斛

      (后略)①《北涼承平年間(433~460?)高昌郡高昌縣貲簿》[科圖(一)(a)],轉(zhuǎn)引自朱雷《吐魯番出土北涼貲簿考釋》。

      朱雷等先生指出北涼實行一套嚴密的計貲制度,它上承漢晉,但又與南朝有一定的區(qū)別。貲簿出現(xiàn)的田畝,種類有桑田、常田、蒲陶田、苜蓿田、棗田、無他田、沙車田、石田、鹵田等。鹵田即鹽堿地。石田即石礫較多的低產(chǎn)地,前涼張駿曾在境內(nèi)大力治理“石田”。高昌“地多石磧”,高昌、田地、橫截三縣都出現(xiàn)大量石田。當然,也有些田含義并不明朗,如無他田,朱雷先生認為“無他”即無災(zāi)禍、損害之意,那么應(yīng)該是一種良田。文書中又有“無他潢田”“無他渠田”,疑為比常田低等、但水源充足的洼田。又沙車田,一處寫作“沙車葦田”,其余則注明位于田地縣。田地縣東南為大沙磧,朱雷先生推測其為沙磧邊緣地帶開發(fā)的田地。計貲的對象主要是貲簿詳細記載戶主名下各種田地的畝數(shù),但僅部分田畝注有貲數(shù),池田溫先生曾對其折算的斛數(shù)作有考證②池田溫:《〈西域文化研究〉第二〈敦煌吐魯番社會經(jīng)濟資料(上)〉的批評與介紹》,《史學雜志》,第69卷8號。。為方便比較,姑列表如下:

      ?

      馮照一戶田畝數(shù)保存得非常完整。各類田畝總數(shù)合計為78.5畝。戶貲計了兩次,或前后有變更。若按257斛計算,平均一畝計貲3.27斛。若按263斛計算,一畝合貲3.35斛。不論哪種算法,都高于常田的3斛。如此說來,可能存在兩種情況:一是桑田、無他田、莎車田等都是比常田更為肥沃的土地,估貲也高于常田。二是,田畝數(shù)并非戶貲的全部。貲簿僅列了田畝帳,省略了其他一些戶貲。馮照戶貲前后有改動,增加了6斛,但田畝數(shù)卻沒有相應(yīng)的增改痕跡,不能排除這一改動是其他計貲財產(chǎn)的變動引起的可能性。

      王素先生整理的趙星緣舊藏北涼貲簿中也有類似的例證。趙星緣舊藏北涼貲第5片a面有一戶貲簿記錄如下:

      戶主囗元名下的田畝僅3行,包括桑田二畝,石田二畝,以及畝數(shù)缺失的鹵田。除桑田外,余下皆為劣質(zhì)田,從常理推測,其貲最多只有二三十斛,但貲簿中其貲竟多達一百余斛。因圖版今已不可辨識,若非識讀訛誤,則囗元在田畝之外,必然還有大量其他資產(chǎn)納入戶貲卻沒有被寫入貲簿。

      貲簿的起源甚早。漢代計貲,以土地為主,此外還包括房屋、奴婢、牲口、車輛等。漢代貲簿書寫在簡牘之上,在居延漢簡中也有實物出土。今以“累重訾直簿”中公乘禮忠一戶的戶貲為例①簡牘整理小組編:《居延漢簡(壹)》,臺北: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2014年,第120頁。:

      小奴二人直三萬 用馬五匹直二萬 宅一區(qū)萬

      侯長觻得廣昌里公乘禮忠年卅 大婢一人二萬 牛車二兩直四千 田五頃五萬

      軺車二乘直萬 服牛二六千 凡訾直十五萬

      (簡37.35)

      漢代的訾(貲)簿以錢為計算單位,奴婢、車、馬、田宅等都計入戶貲。魏晉十六國時期,自然經(jīng)濟色彩濃厚,貲簿改以斛為計算單位。另一顯著變化為,迄今為止,吐魯番出土的十六國貲簿僅是田畝計貲簿,未見奴婢、車馬、屋宅等私產(chǎn)。朱雷先生曾引古樓蘭所出西晉時代殘書信中“露車一乘”被寄貲的記載,推測應(yīng)該另有以房屋、奴婢、車輛等貲的貲簿。從前文馮照等戶貲簿中田畝與戶貲的折算情況來看,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據(jù)貲簿所記,高昌的大土地所有者田產(chǎn)分為數(shù)段,甚至跨越縣界,散布在田地縣、橫截縣等地。貲簿中頻繁出現(xiàn)“出”“入”“得”等記載,證明當時土地買賣、兼并十分盛行。對當?shù)鼐用穸?,土地是稀缺的生活資料,且比黃金、絲綢等等價物更穩(wěn)定,是理想的保值手段,分布的碎片化正是田產(chǎn)高速流轉(zhuǎn)的必然結(jié)果。奴婢、車馬、屋宅等相對穩(wěn)固的資產(chǎn),別列一簿,也是有可能的。當然,戶貲的計算單位是斛,而不是絲綢、銀錢等一般等價物,即便存在其他計貲的私產(chǎn),田畝仍是最根本的征納依據(jù)。

      如此分散的田產(chǎn),田主不可能全部親自耕,主要租種給他人。對封建國家來說,貲是征納各種賦稅雜役的基本依據(jù),在耕佃過程中,由“貲”產(chǎn)生的各種賦役將由何人承擔?我們沒有發(fā)現(xiàn)北涼時期的土地租佃契約,稍晚的麹氏高昌時期租佃契約已出土不少,可供參考。在麹氏高昌時期,契約中的“貲租百役”全部都由田主承擔。如《高昌延昌二十四年(584)道人智賈夏田券》:“錢即畢,田即苻(付)。(貲)租百役,更(耕)田人 悉不知;渠破水讁,田主不知?!雹偬崎L孺主編:《吐魯番出土文書》(圖錄本)第貳卷,北京:文物出版社,1994年,第250頁?!陡卟硬辏?96)宋某夏田券》;“渠破水□,□□田 人了;紫(貲)祖(租)百役,仰田主了?!雹谔崎L孺主編:《吐魯番出土文書》(圖錄本)第壹卷,第279頁?!陡卟橙藦乃轮髦茄葸呄奶锶罚骸叭羟扑y,仰耕田了;若紫(貲)租百役,仰寺主了?!雹厶崎L孺主編:《吐魯番出土文書》(圖錄本)第貳卷,第252頁。蓋水渠等涉及田產(chǎn)使用權(quán)的,由佃農(nóng)負責,貲租百役,等涉及田產(chǎn)所有權(quán)的,則由田主承擔。雙方在權(quán)利和義務(wù)的約定較為明確,很少會把封建租役直接轉(zhuǎn)嫁給佃耕者。

      “貲租百役”都直接與土地掛鉤。貲,略相當于貲調(diào),租相當于糧食田畝稅,百役則指各種徭役。田主向國家輸納糧食,這是任何國家得以存繼的基本條件。哈拉和卓九一號墓所出《兵曹條往守白艻人名文書》中有“輸租,各讁白艻□十日?!雹芴崎L孺主編:《吐魯番出土文書》(圖錄本)第壹卷,第72頁。沒有完成納租的人被處于謫遣至白艻戍守的懲罰。同墓官府文書中還有一片《田畝出麥帳》⑤唐長孺主編:《吐魯番出土文書》(圖錄本)第壹卷,第78頁。,但麥帳殘缺嚴重,性質(zhì)無法判斷。關(guān)于國家田租,本文暫不擬討論。下面重點討論貲簿中的“貲”與“百役”之間的關(guān)系。

      北涼的一些“役”是依附于田畝的,從常理推斷,也由“貲”決定。這在文書中也得到一定的證明。

      《建平年按貲配生馬帳》(75TKM91∶34(b),33(b))⑥唐長孺主編:《吐魯番出土文書》(圖錄本)第壹卷,第68頁。

      2煎蘇獦亡馬鞍薦(韉),至今不得。

      3□張有貲六斛,配生馬。去年五月廿九日買馬□

      5二月,馬谷草一皆不得。

      6趙士有貲六斛,配生馬,去八月內(nèi)買馬賈(價)并

      所謂按貲配生馬,據(jù)朱雷先生研究,就是按貲配民戶養(yǎng)馬,但是文書中“配生馬”的戶貲都比較低,囗張、趙士各有貲六斛,僅相當于二畝常田,而另外一戶“貲一斛”,略相當于半畝石田或一畝空地。若文書中的“貲”為全部家貲,這兩戶顯然無力承擔養(yǎng)馬的花費。我們注意到,這里的“貲”前面用一“有”字,或許只是從戶貲中抽取的一部分,也可能僅是養(yǎng)馬的谷草、器具等折算而來的“貲”,具體所指目前尚不詳。但毫無疑問,“配貲養(yǎng)馬”是北涼的一種徭役。

      綜上可知,“貲”是北涼征納賦役的基本依據(jù)。新出《計貲出獻絲帳》等帳簿文書的刊布,為我們進一步探討北涼賦稅制提供了非常關(guān)鍵的新史料,價值彌足珍貴。

      三、《計貲出獻絲帳》再探討

      秦漢時期,國家賦稅以丁口為征收單位,但是東漢以來,隨著土地兼并和豪強大族的興起,以丁口為本的賦稅制度與社會現(xiàn)實日益脫節(jié)。建安九年(204),曹操正式頒行戶調(diào)制,其令:“其收田租畝四升,戶出絹二匹、綿二斤而已,他不得擅興發(fā)。”①陳壽:《三國志》卷一《魏志·武帝紀》裴松之注引《魏書》建安九年令,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第26頁。此后,兩漢時期按丁口征收算賦和口賦的做法被廢止了,賦稅轉(zhuǎn)以田租和戶調(diào)為主。西晉泰始四年(268)頒行戶調(diào)令,“又制戶調(diào)之式:丁男之戶,歲輸絹三匹、綿三斤,女及次丁男為戶者半輸。其諸邊郡或三分之二,遠者三分之一”②房玄齡等:《晉書》卷二六《食貨志》,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790頁。。北魏太和八年(484)改定租調(diào)制,戶調(diào)制在北朝被正式廢止,南朝梁、陳租調(diào)仍為按戶征納,直至隋朝一統(tǒng)天下,戶調(diào)制才退出歷史舞臺。關(guān)于戶調(diào)制,前人已有非常詳細的研究,此不詳細展開。戶調(diào)制最基本特征就是以戶為基本征稅單位,據(jù)民戶的財產(chǎn)(戶貲)確定所納租賦的數(shù)額。實際征收過程中,一般采取“九品混通”的辦法。所謂“九品混通”,即官府給出一個每戶的征收額,“這一個定額只是交給地方官統(tǒng)計戶口征收的標準,其間貧富多少由地方官斟酌,但使每戶平均數(shù)合于這個定額而已?!雹厶崎L孺:《魏晉戶調(diào)制及其演變》,收入氏著《魏晉南北朝史論叢》,北京:中華書局,2011年,第62頁。九品混通之下,每戶的稅額并不相同,高低戶等互相混通,只要最終完成規(guī)定的數(shù)額即可。

      下面我們再來看看這個《獻絲帳》。其特點是這幾十個民戶被分成九個單元,相對完整的單元有七個。為研究方便,一個單位暫且稱為一個戶組。每個戶組含有民戶八至十九家不等。每一戶組最后的總計均為“貲合三百七十斛出獻絲五斤”。不僅是據(jù)戶貲納絲,而且每一戶組內(nèi)部戶數(shù)有多寡,戶貲有高下,但總額卻完全相等,都是獻絲五斤。這些特征同唐長孺先生描述的九品混通的情況完全吻合。唐先生的論文發(fā)表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本件文書2006年始自民間征集,唐先生研究九品混通制時沒有具體實物進行支持,卻奇跡般的二三十年后得到印證。

      裴成國先生指出計貲出獻絲帳征收的就是戶調(diào),并根據(jù)文書的朱書點畫情況,認為本件文書最初是一件根據(jù)預(yù)先準備好的貲簿而制作的賦稅征收預(yù)案。預(yù)案后被實際使用,就出現(xiàn)了人名上的朱筆涂抹痕跡。沒有朱色涂抹的趙相受、張宴、孔奣等人名下方有橢圓或弧形的墨筆勾畫符號,表示未繳納。

      為了更簡潔明了地理解《計貲出獻絲帳》中每組戶貲情況,現(xiàn)將文書中六個戶組內(nèi)各戶戶貲情況轉(zhuǎn)錄為表格。

      第一組(19戶)

      ?

      第二組(22戶)

      ?

      第三組(18戶)

      ?

      第四組(12戶)

      ?

      第五組(8戶)

      ?

      第六組(18戶)

      ?

      ?

      這六個戶組為我們研究唐長孺先生“九品混通”提供了活生生的實例范本。楊際平先生認為“雖然是計貲,但不是分成三、六、九等。各戶之貲,或二斛、三斛、四斛、四斛五斗、五斛、六斛、七斛、七斛五斗、八斛、九斛、十斛、十斛五斗、十一斛、十二斛、十三斛、十四斛至數(shù)十斛、百余斛,甚至更多,其間可以有數(shù)十檔,數(shù)百檔。”這一觀點很大程度上是混淆了數(shù)字和等級的區(qū)別,戶貲當然有數(shù)百個自然數(shù)值,等級一般至多只有一二十個。仔細比較六個戶組的戶貲,雖然殘缺不全,但仍有一定的規(guī)律可尋。其一,基本單位是斛,最小的單位是半斛,戶數(shù)都是偶數(shù)。二、每一戶組都是高戶貲和低戶貲搭配。我們尚不清楚北涼的戶等標準,每一組內(nèi)都貲80斛以上的大戶數(shù)家,貲在10-20斛左右的中戶數(shù)家,貲在6斛以下的貧戶數(shù)家。沒有由絕對貧戶或大戶組成的戶組。這種戶等結(jié)構(gòu),正是“九品混通”的必然表現(xiàn)。第三,每戶戶貲雖各不相同,但是同一戶組內(nèi),往往有幾個出現(xiàn)頻率較高的貲數(shù)。以第3組為例。第3組共18戶,保留戶貲數(shù)的16戶,其中戶貲為4.5斛的有6戶,戶貲為6斛的有5戶。從其他組的戶貲來看,4.5斛和6斛也是出現(xiàn)頻率很高的數(shù)字。4.5斛頻繁出現(xiàn),5.5斛、6.5斛等幾乎不見。那么,就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4.5斛是某一戶等的標準,另一可能就是5斛為某一戶等的上限,為了規(guī)避賦役故意稍減至4.5斛。這些高頻戶貲的出現(xiàn),從側(cè)面證明北涼時期是存有戶等標準的。

      每一戶組最后計算戶貲總數(shù)和應(yīng)納獻絲外,都還有一朱筆批注。如第1組注“除宋充、李慎、蘇囗”,第2組注“除嚴祛、張遠安、許通”等等?!俺奔闯龔?fù)、減免之意。戶調(diào)制下,實際征收時,有些民戶因做官、服役、大赦等,有減免部分賦稅的情況。中國科學院國家科學圖書館藏有一件北涼除書文件(科圖(二)(b),此據(jù)朱雷先生編號)。

      朱雷先生認為該戶可能是享有復(fù)除權(quán)利的士人。221.5斛減去復(fù)除的89斛,剩下貲數(shù)132.5斛。復(fù)除額正好相當于貲數(shù)的40%,即復(fù)除標準是十分之四。

      北涼的復(fù)除制度是可以部分蠲除,本組文書中的除沒有注明貲數(shù),當為全部蠲除。魏晉南北朝時期,除復(fù)租賦是招誘民戶的重要手段?!端螘肪砭盼濉端魈攤鳌份d拓跋燾給劉裕寫信云:“為大丈夫之法,何不自來取之,而以貨 引我邊民,募往者復(fù)除七年,是賞奸人也?!雹伲海┥蚣s:《宋書》卷九五《索虜傳》,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2346頁。《南齊書》卷三《武帝紀》永明十一年七月丁巳詔:“其緣淮及青、冀新附僑民,復(fù)除已訖,更申五年?!雹冢海┦捵语@:《南齊書》卷三《武帝紀》,北京:中華書局,1972年,第61頁。我們注意到文書中被除復(fù)者戶貲有數(shù)十斛者,但絕大多數(shù)都僅有數(shù)斛,很可能是新附籍的民戶。沮渠安周等在高昌立足不久,招徠民戶,開墾民田是當務(wù)之急。戶籍帳中的復(fù)除戶,大多數(shù)恐怕并非士人,而是新入籍的民戶。從計貲獻絲帳來看,北涼政府是將新附人口和當?shù)赝林駪艋旌暇幹频摹?/p>

      楊際平先生承認獻貲簿是計田貲出獻絲,不及其他貲財,故不是戶調(diào),而屬于田畝稅。其最為核心的依據(jù)就是稅率太低。楊先生認為“據(jù)上引計貲出獻絲賬推算,每貲1斛應(yīng)出獻絲0.2162兩,這樣的稅額應(yīng)該說是偏低的,所以我認為,每貲370斛出獻絲五斤,只是田租的一部分,或者是田租的附加稅?!睏钕壬@一思路是非常具有啟發(fā)意義的。戶調(diào)作為封建國家的正稅,稅額應(yīng)為國家賦稅收入的主體,《計貲獻絲帳》中稅額是否偏低,是判斷其是否屬于戶調(diào)的根本依據(jù)。

      北涼時期,重量衡為十六進制,一斤等于十六兩,370斛納絲5斤,一斛貲納絲0.2162兩,確如楊先生所言,這一負擔似乎有點偏低。但是我們認為,戶調(diào)制的重點是戶貲,九品混通的情況下,一斛貲對應(yīng)的稅額只是一種參考,我們更應(yīng)該考察整個戶組的稅額情況。為什么官府要取370斛這一數(shù)字為戶組的稅額?370斛糧食本身價值相當于多少斤絲?唯有解決這一問題,才能進一步判斷稅額是否偏低。

      關(guān)于高昌地區(qū)生絲的價格,我們可以從其他出土文書中找到參考依據(jù)。阿斯塔那1號墓出土《某人條呈為取 及買毯事》(63TAM1∶24)①唐長孺主編:《吐魯番出土文書》(圖錄本)第壹卷,第6頁。:

      1.楊奣從劉普取官 四斛,為絲十三兩。

      2.囗囗得 十一斛,作絲二斤三兩半。閻兒前買毯賈(價)

      (后缺)

      同墓文書有《西涼建初十四年(418)隨葬衣物疏》,可知此件文書為西涼高昌郡時期,距離北涼時間相去不遠,可作為大致的參考。材料中的“為絲”、“作絲”,都是將官

      折算成絲的意思。中古時期重量單位為十六進制。1斤等于16兩,1兩等于10錢。“四斛,為絲十三兩”,即1斛價值合3兩2錢5分絲?!笆货鹘z二斤三兩半”,“二斤三兩半”即35兩5錢,1斛的價值也是3兩2錢絲。依此比率推算,370斛合絲1202兩5錢,取整數(shù)1200兩,亦即75斤絲。貲75斤絲,合出絲5斤。其出給比例為15:1,即“十五稅一”。我們知道“十五稅一”是漢代地租的稅率。行文至此,我們豁然開朗,雖然北涼征收方式與兩漢迥然不同,但是仍然繼承了兩漢的稅率精神。毫無疑問,出獻絲賬正是北涼的戶調(diào)。

      既然是國家正式的戶調(diào),為什么會稱為“獻絲”呢?

      阿斯塔那三九號墓所出《前涼升平十一年(367)王念賣駝券》(65TAM 39∶20)②唐長孺主編:《吐魯番出土文書》(圖錄本)第壹卷,第2頁。:

      1升平十一年四月十五日,王念以茲駝賣

      2與朱越,還得嘉駝,不相貱移。左來

      3右去,二主各了。若還悔者,罰毯十張

      4供獻。時人 顯豐、書券李道伯共

      根據(jù)出土文書,社會契約反悔者所罰財物有兩種約定,一種是“入不悔者”,一種是“入官”,這里“罰毯十張供獻”,“供獻”即“入官”的意思。十六國時期,諸國混戰(zhàn)不已,政權(quán)更迭頻仍。高昌郡雖然從屬于河西諸涼,但雙方關(guān)系與大一統(tǒng)時有很大不同。兩漢時期,高昌作為經(jīng)營西域的前哨地帶,經(jīng)常由內(nèi)地輸入絹帛錢糧等。十六國以后,內(nèi)地戰(zhàn)亂不已,河西諸涼自然不可能遠越大漠向高昌輸送錢帛,反而經(jīng)常從高昌索取各種物資。特別是舊的王國滅亡后,為表示臣服,高昌地方也時常被迫提供各種“供獻”。久而久之,上交給官府的賦稅,“獻”字逐漸為通用語?!矮I絲”不僅不能成為質(zhì)疑其戶調(diào)的依據(jù),反而是一個比較有力的佐證。

      四、《北涼計口出絲帳》再探討

      我們知道,中國古代一直存在按戶和按人丁繳納兩種征稅方式。某一歷史階段,只能以某一種為主。秦漢時期,國家基本賦稅算賦和口賦,主要按丁口征收,同時也按戶貲征收一定的戶稅。魏晉南北朝時期國家難以直接掌控丁口,通行以戶貲為主的戶調(diào)制,同時也存在按丁口征收的雜稅。與《計貲出獻絲帳》同只紙鞋拆出的,還有另外一組帳簿。該組帳簿看似一份家口籍,其中有兩行關(guān)鍵的文字:

      (一)

      (三)

      2——右廿五家口合百六十,出絲十斤,田七子

      聯(lián)系同一紙鞋拆出的《計貲給獻絲帳》,可以確定這是一份根據(jù)家口數(shù)繳納生絲的帳簿。文書整理者命名為《北涼計口出絲帳》,精準無誤?!坝邑ノ寮铱诤习倭?,出絲十斤”,在十六進制下,1斤等于16兩,則1口出絲1兩。另外一組68口,出絲4斤4兩,也完全符合這一稅率。我們注意到,這份《計口出絲帳》不是按照鄉(xiāng)、里等自然單位統(tǒng)計家口,而是與《計貲出獻絲帳》一樣,由若干戶組成一個戶組,作為交納稅絲的基本單位。帳簿中保持的兩組數(shù)據(jù)中,家口數(shù)一為68人,一為160人,出絲數(shù)一為4斤4兩,一為10斤。戶組的分組標準,既不是家口數(shù),也不是出絲數(shù)。那么,這組帳簿的分組依據(jù)是什么?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從帳簿所存戶的戶內(nèi)口數(shù)來看,多者10余口,少者僅2口,戶口多寡懸殊,應(yīng)該都是普遍百姓。關(guān)尾史郎先生曾指出“5世紀前期至中期西涼和北涼統(tǒng)治下的敦煌、吐魯番兩個地區(qū),平均每戶口數(shù)為3口、4口的小規(guī)模戶是一般的?!雹訇P(guān)尾史郎:《從吐魯番帶出的(五胡)時期戶籍殘卷兩件——柏林收藏的Ch6001v與圣彼得堡收藏的Дх08519v》,新疆吐魯番地區(qū)文物局編:《吐魯番學研究:第二屆吐魯番學國際學術(shù)研討會論文集》,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6年,第186頁。從《北涼計口出絲賬》兩組人戶來看,一組25戶有口160人,平均每戶6.4人,另外一組戶數(shù)殘缺,僅存口數(shù)68人,按一組10-20戶計算,平均每戶有口約4人左右,比關(guān)尾先生推測稍高。那么,同一墓葬中既有《計貲出獻絲帳》,又有《計口出絲帳》,是否意味著北涼百姓同時承擔兩種賦稅。首先根據(jù)戶“貲”分組,交納“獻絲”之后,繼續(xù)按原來的戶組“計口出絲”呢。

      《計口出絲帳》殘存的戶口極為有限,現(xiàn)存戶主姓名在《計貲出獻絲帳》中都沒有出現(xiàn),我們無法直接驗證上述推論。從所交納的絲來看,《計貲出獻絲帳》中一個戶組所出獻絲固定為5斤。《計口出絲帳》所存兩個戶組的納絲量,一為4斤4兩,略少于5斤,一為出絲10斤,是計貲獻絲的2倍。計貲出獻絲是國家正稅,其所得稅額應(yīng)遠高于其他輔助性質(zhì)的稅收。實際情況卻是計口出絲所得可能遠大于據(jù)貲出獻絲所得。楊際平先生顯然是注意到這個問題,其否認《計貲出獻絲帳》是戶調(diào),而只是一種田畝的附加稅,大概就是想彌合這一抵牾之處。

      通常而言,貲調(diào)作為國家基本賦稅,汲取稅額的能力應(yīng)大于計口出絲。但是我們在分析北涼流亡政權(quán)賦稅制度時,必須充分考慮其特定的歷史條件。第一,吐魯番地區(qū)是沙漠中的綠洲盆地,耕地面積有限,不少居民依靠商貿(mào)、傭作為生,以田畝為主要依據(jù)的計貲征稅是內(nèi)地制度的移植,不能完全反映當?shù)孛駪舻呢毟粻顩r。第二,高昌郡地域狹小,由漢晉軍事屯戍發(fā)展而來,官府歷來對民戶都有很嚴格的掌控。這與強宗林立、蔭庇盛行的內(nèi)地有很大不同。第三,北涼當時并非處于一個和平的環(huán)境下。流亡政權(quán)總有匡復(fù)舊土的政治需要,正稅之外,加征重稅有其現(xiàn)實需要。最后,我們還要指出,計貲所納之絲稱為“獻絲”,計口所納之絲則徑稱“絲”?!矮I絲”可能沿襲自此前高昌郡向河西政權(quán)交納的賦稅,通常情況下,這種偏遠邊郡,國家正賦數(shù)額較輕,甚至僅有象征意義。計口出絲,則可能沿襲自軍屯時期計口管理的辦法,稅額相對較重。如果這一推論不誤,計口出絲的稅額多于計貲出獻絲額自有合乎歷史邏輯的地方。

      這種一口納絲一兩的人頭稅并非心血來潮,至少在北涼統(tǒng)治時期已長期執(zhí)行。同戶調(diào)制的除復(fù)類似,計口納絲也可能存在“除復(fù)”問題。吐魯番哈拉和卓91號墓出土一份北涼家口簿。

      《蔡暉等家口籍》75TKM91∶3/1(a),3/2(a)①唐長孺主編:《吐魯番出土文書》(圖錄本)第壹卷,第80頁。:

      1蔡暉四口

      2辛相明二口

      3索晟五口 除

      4周沙二口

      5閻增肆口

      6得雙三口 除

      7田弘受三口

      8魯導二口

      9解奴二口

      10高凌四口 除

      11呂阿隆一口

      12胡軒得二口

      13閻含三口

      《家口籍》每行只列一戶,部分戶后面有一“除”字,意即免除賦稅。文書詳細列出家口數(shù),無戶貲信息,則所免賦役也是以口為依據(jù)?!队嬁诔鼋z帳》中沒有朱筆點劃的情況,因文書殘缺嚴重,是否也有“除復(fù)”的情況,我們就不得而知。

      行文至此,我們從《計口出絲帳》大體可以推知在戶調(diào)之外,北涼流亡政權(quán)還征收重額的人頭稅或者口稅。由于高昌的特殊性,口稅收入甚至可能還高于戶調(diào),這決定了高昌地區(qū)對家口的控制非常嚴格。除前件家口籍外,吐魯番阿斯塔那59號墓出土兩件“家口籍”,格式與《計口出絲帳》基本一致。今轉(zhuǎn)錄如下:

      一、李超等家口籍66TAM 59∶4/4—5(a)①唐長孺主編:《吐魯番出土文書》(圖錄本)第壹卷,第21頁。

      二、昌居等家口殘籍66TAM 59∶4/7(b)②唐長孺主編:《吐魯番出土文書》(圖錄本)第壹卷,第21頁。

      此兩件文書都僅殘存2行。第二件文書兩行皆有朱筆畫的豎線,暗示這是使用過的帳簿?!凹铱诤鲜恕焙髿埲?,我們無法判斷其下是否有“出絲一斤二兩”等內(nèi)容。那么,這兩件文書是否屬于《計口出絲帳》呢?我們認為,雖然形式相似,但二者區(qū)別也十分明顯?!都铱诓尽窇魯?shù)比較少,最多只有五六家,每家二三口,這與《計口出絲帳》中每組數(shù)十口,百余口相比,完全不在同一檔次。我們知道,北涼有官府經(jīng)營的官田。《都鄉(xiāng)嗇夫被符征發(fā)役作文書二》便有“右五家戶作次,逮知為官種蕪荒”③唐長孺主編:《吐魯番出土文書》(圖錄本)第壹卷,第41頁。,這些依附民是以五六戶為班次,進行勞作,戶數(shù)規(guī)模與《家口簿》非常接近?!都铱诓尽分刑峒暗膹埾嗯硪娡顾觥囤w廣等名籍》,同墓另出《翟洹條 酒帳》《北涼玄始十二年(423)失官馬責賠文書》等文書,這些民戶有為官府酒、放馬等義務(wù),《家口簿》很可能是五六戶為單位提供封建勞役的名籍,性質(zhì)上與《計口出絲帳》并不相同。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計口納絲的存在及其在北涼賦稅體系中的重要作用,證明了以《計貲出獻絲帳》所代表的賦役方式不適合高昌當?shù)氐膶嶋H情況,必然會走向衰落。至稍晚的麹氏高昌時期,雖然仍然有“貲”的概念,但已直接簡化按田畝納稅。今以阿斯塔那99號墓出土麹氏高昌延壽八年(631)《出銀錢帳》為例。

      2□□,朱海忠田二,氾元海田三畝四十步,馮方武田五畝六十步,

      3□懷儒田二半,張元悅田三半,李善守田三半,黃奴

      5延 田七,系保悅田二半,延壽八年辛卯歲六月七日,出銀

      6錢二文。

      9〇〇〇〇〇周慶懷田六,夏永順田三半,賈婢女

      10田四,樊慶隆田二半,良朋悔田三半,

      11延壽八年辛卯歲六月七日,出銀錢二文。

      《田畝出銀錢帳》分為兩組,每組十余戶共出銀錢二文。古代二百四十步為一畝,不滿半畝則記步,第一組缺一戶田畝數(shù),總畝數(shù)為四十六畝半二十步,第二組缺一戶田畝,總畝數(shù)為四十八畝六十步。疑出銀錢帳為五十畝為一組,共出銀錢二文。銀錢二文應(yīng)為麹氏高昌的一種課錢,但其數(shù)目較小,這樣分組主要是為了征收方便,與北涼時期的《計貲出獻絲帳》有本質(zhì)上的不同。據(jù)凍國棟先生的研究,麹氏高昌的役制也是以田畝承役②凍國棟:《麹氏高昌役制研究》,《敦煌學輯刊》1990年第1期,另收入氏著:《中國中古社會經(jīng)濟史論稿》,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2005年。。用田畝數(shù)直接代替“貲”是高昌地區(qū)賦役制度演進的一般規(guī)律。

      五、結(jié)論

      北魏攻滅沮渠氏北涼后,北涼殘存勢力沮渠無諱等在高昌地區(qū)建立大涼,沮渠氏北涼流亡政權(quán)賦稅之制也帶有流亡政權(quán)的特征。一方面,繼續(xù)沿襲河西割據(jù)政權(quán)以戶貲為依據(jù)的戶調(diào)制,另一方面,又根據(jù)高昌實際情況,按人口征納高額的人頭稅,積斂財賦。新出土北涼早期的《計貲出獻絲帳》和《計口出絲帳》是上述特點的直接體現(xiàn),足補史乘之缺。

      《計貲出獻絲帳》基本具備魏晉戶調(diào)制的特征。在具體征納方式上,以戶貲總數(shù)370斛為一個單元,一單元納獻絲5斤。一單元內(nèi)有一二十余戶,按戶貲高低相混通,共同完成5斤絲的總額即可。按當時物價,370斛價值相當于75斤絲,故其納稅比例為15∶1,與漢代“十五稅一”的古制暗合?!队嬞D出獻絲帳》同此前出土的北涼貲簿以及“配貲養(yǎng)生馬”文書等存有密切的關(guān)系,表明北涼的基本稅制是河西政權(quán)的戶調(diào)制。

      在沮渠氏北涼流亡政權(quán)之前,高昌地區(qū)先后經(jīng)歷前涼、前秦、后涼、西涼、北涼等割據(jù)政權(quán)的統(tǒng)治,作為這些政權(quán)下轄的郡縣,計貲納稅的戶調(diào)制應(yīng)已得到推行。沮渠氏流亡政權(quán)進入高昌后,狹小的高昌地區(qū)一下新增數(shù)萬吏民兵眾,舊的賦稅方式不能支撐政權(quán)的需要。戶調(diào)之外,一個重要的稅種,即按人丁交納的人頭稅或者口稅地位就變得非常重要起來。

      高昌郡由漢魏軍事屯戍地區(qū)發(fā)展而來,官府對當?shù)厝丝诳刂颇芰軓?,這是高昌與內(nèi)地的特殊之處,也是其得以推行計口征稅的重要前提。新出《計口出絲帳》征稅的標準為不論戶等高低、貧富貴賤,一人出絲一兩。值得注意的是,此人頭稅并非按里、坊等自然單位交納,依然是一二十戶為一單元或者戶組,按戶組交納。一種較為合理的推測就是《計口出絲帳》的征納單元便是交納戶調(diào)的單元。即原本同一戶組的戶口在計貲出獻絲的同時,又按照原來的戶組計口交納口稅。從征稅的角度看,這一安排有其制度上的合理性??诙惐緛硎菓粽{(diào)制基礎(chǔ)上的附加稅,但是由于高昌特殊的歷史背景,其稅額可以與戶調(diào)持平甚至超過戶調(diào)。

      通過對《計貲出獻絲帳》《計口出絲帳》的考察,我們對沮渠氏北涼流亡政權(quán)時期高昌地區(qū)的賦稅制度有了更為深入的認識。毋庸諱言,流亡政權(quán)這套繁冗而又復(fù)雜的賦役制度同高昌地區(qū)的社會生產(chǎn)力難以適應(yīng)。緊隨其后的高昌王國時期,很快即簡化為以田畝和丁口為基礎(chǔ)的賦役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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