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 方
(山東師范大學,山東 濟南 250013)
19 世紀美國基督新教的女性化趨勢受到很大的關(guān)注,簡·亨特的這本書主要把關(guān)注點放在了20世紀初在華傳教士的女性化現(xiàn)象上。本書使用了大量原始資料,這些內(nèi)容和描述都是基于曾經(jīng)在華傳教的四十多位女性傳教士的真實生活記錄,非常博人眼球,引人入勝。
在1890 到1905年間,在中國有大約3300 名女性傳教士,占新教女性傳教士總數(shù)的百分之六十。亨特認為來華傳教的機會拓展了美國女性原有的生活圈子。對單身女性而言,她們所面臨的選擇不只是必須嫁人、變成男性的附屬或是變成老姑娘、孤老一生,而是可以通過傳教獲得一份事業(yè)和尊重;對已婚女性而言,在她們完成人生最主要的撫育子女的任務(wù)之后,也可以通過傳教充實自己的生活。Page Smith(Daughters of the Promised Land,1972)認為,宣教工作使得女性獲得了“與男性多少平等的專業(yè)地位”。與她的觀點不同的是,亨特卻認為女性與男性并不平等,即便她們遠離家鄉(xiāng)來中國傳教,做著與男性傳教士相似的工作,在群體生活中獲得了社會認可,但她們無論在選舉權(quán)、薪酬、婚姻自由還是地位都低于男性。但是,這個領(lǐng)域卻能使得單身女性離開自己的原生態(tài)家庭不再依附家人獨立的生活,而且,如果她們愿意努力的話,也能夠像男性一樣從事非常專業(yè)的工作。
亨特從在華女傳教士寄給家人的信件中敏感的捕捉到傳教生活的細微之處。但是,她對于自己的研究對象的態(tài)度是非常復雜的、矛盾的。一方面,亨特鄙視女傳教士的這種地方狹隘主義觀念,她們來自不同的地域,來自大城市的女傳教士面對來自鄉(xiāng)村的女傳教士存在心理上的優(yōu)越感,相似的,來自美國的女傳教士對英國女傳教士的態(tài)度是十分復雜的,既看做競爭對手,又看做效仿對象;另一方面,她又能非常冷靜、客觀的看待女傳教士們在枯燥、孤獨的傳教生活中對于同性的特殊情感,這也是第一次在此類著作中女傳教士這種情感和身體的親密的關(guān)系被揭露出來。
除此之外,她雖然對身處維多利亞時代女傳教士們所深處的困境表示同情,但無法寬恕這些女傳教士對潛在的、有可能皈依基督教的中國人持有種族歧視的態(tài)度,她們遵循上帝的指示對中國人傳福音的同時,卻又在自己高筑的教區(qū)圍墻內(nèi)像美國南方種植園一樣管理自己的家務(wù),經(jīng)營著一個“家庭帝國”,用一種天生的種族優(yōu)越性對待家中的中國幫傭們。讀者通過此書的閱讀,同樣也會對這些女性深表同情,不僅僅是因為她們被視為“文化帝國主義”的一部分。在這本書中沒有什么女英雄形象,有的只是那些沒有走出國門在自己母國有可能淪落為永遠依靠自己家庭的老處女,或是,即便在中國也如同永遠生活在男性陰影之下和撫養(yǎng)下一代重擔中的家庭主婦。來中國,正如亨特所暗示的那樣,對于這些典型的維多利亞時代的女性僅僅是換了一個異域的背景而已,其他都未曾更變。
傳教士們畢竟是帶著為基督征服中國的志愿受命前往中國的,他們的首要任務(wù)就是傳教,女傳教士們亦是如此。女傳教士來華之后所面臨的的傳教對象主要是女性,而且是地位相差極大的兩個群體,一類是農(nóng)村婦女,另一類是就讀于教會學校的官宦人家的女兒。由于關(guān)于皈依基督教的中國女性的資料有限,所以很容易獲得這種印象,即:那些數(shù)量有限的皈依基督教的知識女性與所處的社會格格不入,大多數(shù)是在家中處于不受重視的地位。但無論她們因何原因皈依基督教,這卻使她們在家中獲得了獨立地位。亨特認為,隨著辛亥革命和儒家帝國秩序被摧毀,基督教這一身份從最初對于女性來說除了彰顯獨立之外別無它用,漸漸變成了具有自我能量的積極身份,代表了一種現(xiàn)代力量,并在一定程度上給自己的家人帶來了新的出路。除此之外,亨特還認為,信教并沒有使得這些女性不關(guān)心民族問題,兩者并非是對立的,反而是交融在一起的,她們的民族觀念恰恰是在外國人辦的教會大學中培養(yǎng)出來的。
這部作品是無疑對歷史學有杰出的貢獻,但也提出一些問題。作者僅把關(guān)注點放在兩個最大的教派,公理會和美以美會,這在一定程度上,是非常具有爭議的。其他較小的教會也會有如此狹隘的地方主義和種族主義傾向嗎? 這些女傳教士跟日本、土耳其和其他在本國傳教前線的女傳教士有什么不同? 亨特的著作一本極易引人入勝的作品,她的奇妙的構(gòu)思和精心制作會為此領(lǐng)域的進一步研究鋪平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