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子雍
漢語中的“井”字,中間加一個點兒,就成了日語中的一個詞兒,怎么念不知道,但意思我明白———蓋飯是也。
日本有蓋飯,中國有蓋澆飯,二者之間有沒有傳承、借鑒之類的關系,不曉得,但好像都是各自餐飲系列中的常見品種,貌似比較簡單。不過,簡單不等于粗劣,這一點,在日本的餐飲市場上表現(xiàn)得特別突出。前不久,我小住日本,在京都的一個多星期,入住一家民宿,早晚兩餐在“家”里打理,午飯則外出覓食。轉(zhuǎn)場大阪以后,早餐在酒店享用,午晚兩餐,則只好讓日本餐館賺錢了;當然,我們消費的多是價廉物美的品種?;蛸u拉面,或賣壽司,或賣燒烤,或賣蓋飯,一個個店堂不大(甚或有點兒局促)的小館子,裝修簡約,環(huán)境清爽,餐具考究,服務上佳,特別是烹制的飯菜精美,讓人打心眼兒里喜歡,尤其是其中的鰻魚蓋飯、牛肉蓋飯。
和生雞蛋蓋飯邂逅,完全是一次不期而遇。那是我們從大阪前往香港的前一天晚上,離開下榻的酒店,外出找飯。酒店門外不遠,就是赫赫有名的心齋橋,四周的寬街窄巷里,燈紅酒綠,招呼著來自世界各國的游客(中國人占不小比例)去花錢。我們選擇了一家相對安靜的桔梗屋,順著又窄又陡的樓梯爬上二樓,竟然是別有洞天,環(huán)境非常優(yōu)雅。老伴兒依然要了鰻魚蓋飯,我呢?不想吃魚、吃肉了,發(fā)現(xiàn)菜單上列出的蓋飯照片,有一款上面好像是一個荷包蛋,就要這個吧,外加一杯生啤酒。不一會兒,酒和飯就端了上來,啤酒沒有問題,可飯,卻讓我大吃一驚———不是荷包蛋蓋飯,是生雞蛋蓋飯!
一只漂亮的日本有田燒(相當于中國的景德鎮(zhèn)產(chǎn))瓷碗里,大半碗熱騰騰的白米飯上面,安臥著一個打開了的生雞蛋,除此以外,就什么也沒有了。這樣的飯,該如何去享用呢?服務小姐見我滿臉困惑,用肢體語言告知:加醬油,攪拌。如法炮制,小心翼翼地把一小團米飯、醬油、生雞蛋的混合物送進嘴里,并下定決心,再難吃也要咽下去。結(jié)果呢?居然是異乎尋常的可口美味,再加上還有冰爽的生啤酒充當伴侶,這一餐宵夜,吃得人朵頤大快。事后才知道,生雞蛋蓋飯加生啤酒,是“和食”(日本餐)的一種標配;一不小心就在日本餐館里當了一回點“和食”的內(nèi)行,有意思!
第二天一大早,在前往香港的飛機上,回味起前一天晚上的生雞蛋蓋飯,似乎還口有余香,同時,心中也生出沒能再享用一次的遺憾。但轉(zhuǎn)念又想:大米、醬油、生雞蛋,咱們家不是都有嗎?再加上基本沒什么技術含量的制作技藝,不用老伴兒上手,我自己就能整出美味的生雞蛋蓋飯來。但回到西安家里,上網(wǎng)一查,才發(fā)現(xiàn)生雞蛋蓋飯的制作技藝雖然可以無師自通,但食材的獲得,卻絕不是那么簡單。
大米沒有問題,國內(nèi)市場上連1000多元一斤的所謂“綠色”大米也能買到。醬油有點兒小問題,不過,盡管日本人說他們的醬油是世界第一,生雞蛋蓋飯使用的又是特制專用醬油,但用國產(chǎn)的優(yōu)質(zhì)醬油替代,應該也還可以吧!
雞蛋才是大問題。眾所周知,生冷,是日本料理的重要特色,比如刺身,比如壽司,比如生雞蛋,所以,在日本,但凡有可能生吃的食品,都有著十分嚴格并一絲不茍執(zhí)行的國家衛(wèi)生標準。具體來講,對蛋用雞,喂的必須是沒有添加劑的天然飼料;雞蛋在進入市場以前,要經(jīng)過紫外線殺菌、光線檢查蛋殼、機器篩選等程序;在超市出售的每一顆雞蛋上,都會印上“賞味期限”,提醒消費者,哪一天以前能夠生吃,同時還會印上一個序號,一旦吃這個雞蛋發(fā)生了什么問題,就可以通過該序號追溯到是哪個農(nóng)場的哪只雞下的蛋。如此嚴格管理的結(jié)果,是許多年來,在日本,從來沒有發(fā)生過由雞蛋引發(fā)的食品不安全事件。
看來,在西安家里制作生雞蛋蓋飯,還真是有不小難度。但不要緊,營養(yǎng)學家告訴我們,雞蛋最科學的吃法是白水煮,大家不妨都來吃白水煮雞蛋吧!
日本料理中,還有一款親子蓋飯,是把雞胸肉切小片,洋蔥及蔥切絲,雞蛋打散,日式高湯及調(diào)味料加熱燒開,放入洋蔥用小火煮2分鐘再加雞肉及蔥煮1分鐘,加入蛋汁,蓋上鍋蓋煮1分鐘,起鍋,淋在飯上即可。親子蓋飯,名稱非常溫馨,實則是要把雞媽媽和雞蛋母子兩代同時吃掉。太過分了吧!我拒絕親子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