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安娜·卡列尼娜》是俄國作家托爾斯泰在1877年完成的長篇小說,作者在小說中深刻地展現(xiàn)了這一時期俄國的社會生活全貌。1910年,托爾斯泰離家出走并在一月后病逝。托爾斯泰晚年的生活狀態(tài)和他在《安娜·卡列尼娜》中塑造的列文頗為相似。本文將從托爾斯泰的“出走”出發(fā),對《安娜·卡列尼娜》作出解讀。
關(guān)鍵詞:托爾斯泰;列文;《安娜·卡列尼娜》
在《安娜·卡列尼娜》中,托爾斯泰塑造了一個自傳式的人物:列文。列文多愁善感,他總是小心翼翼,又笨拙莽撞;他不知道人生而為何,因何而生,也不知道人生最終走向哪里。列文在婚后數(shù)次想到自殺。“自殺”是列文想選擇的一種逃離方式,而列夫·托爾斯泰以“出走”的形式完成了列文未完成的逃離。
托爾斯泰的“出走”,在當時震驚了整個社會,曾被說成是“夜半槍聲”(梅列日科夫斯基語),后來也一直是文學史中的一個熱門話題?!巴袑W”專家們在這個問題上雖然說法不一,但大多將其原因歸結(jié)為“家庭悲劇”,認為托爾斯泰的出走是在逃離“瘋?cè)嗽骸?。于是,托爾斯泰的家庭,尤其是他的妻子索菲亞·安德烈耶夫娜,便成了指責的對象?/p>
托爾斯泰早年和索菲亞非常相愛,但是在晚年的時候,兩人的分歧越來越多?!栋材取た心崮取分?,列文和吉蒂同樣是一對恩愛夫妻,吉蒂對列文精神世界的無法理解,正是現(xiàn)實中索菲亞無法理解托爾斯泰的一種寫照。從青年到暮年,索菲亞將一切都耗費在龐大的家庭里。她為托爾斯泰生了13個孩子,她要管理380公頃的莊園和一大群仆人、長工,而托爾斯泰從來不操持這些事情。”
托爾斯泰和叨念著“我是個什么人?我在什么地方?我為什么在這里?”的列文一樣,都在深陷在哲學的迷惘、命運的追問中而感到分外孤獨。他們是不被常人理解的,因為常人根本不去思考類似的問題——已經(jīng)習慣于生而選擇性忘記生的本質(zhì),知道人的結(jié)局但卻從不會過多地思考死亡的意義。但是托爾斯泰的自傳式人物列文思考道:“我感到奇怪的是,盡管我沿著這條路冥思苦想,還是弄不懂人生的意義、我的欲望和沖動的意義?!蓖袪査固榱形臉?gòu)筑了一個豐滿的精神世界——他痛苦,就要追問痛苦的緣由;他活著,就要追問生命的意義。列文什么都擁有了,愛妻、子女、財富……可是他仍然有一種強烈的使命感:“要把生命解釋清楚!”這也是托爾斯泰一生的工作。
但是吉蒂和索菲亞不會去思考關(guān)于“人”、關(guān)于“命運”這樣偉大而沉重的話題。人的精神性、幻想性和詩性,甚至還有愛情的新鮮感,在家庭生活當中,都面臨著必須消解的命運??扇绻说木裥?、幻想性和詩性被消解了,如果代表著原始生命張力的愛情也在婚姻中磨滅了,那么人是什么?生活又有什么意義?約瑟夫·海勒在《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中有一段話可以作為回答:“人是物質(zhì)……把他扔出窗口,他會墜落。拿火點著他,他會燃燒。把他埋掉,他會腐爛,跟別的各種垃圾一樣。精神一去,人即是垃圾?!比撕屠煌?,垃圾不會問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么?人性最偉大的地方,在于人能夠思考,人的本質(zhì)是一種精神性的存在??墒乾F(xiàn)在已經(jīng)有越來越多的人不去思考,不去追問,因為已經(jīng)被生活本身所迷惑:高考、求職、就業(yè)等一系列現(xiàn)實性的問題和功利性的追求磨滅著人對自我、對自然的好奇心。
既然家庭和婚姻以瑣碎的日常磨滅著人的精神,那么為什么還要家庭,為什么還要有婚姻?到底如何才能逃離這樣一個瑣碎的、庸常的、缺乏意義和價值的生活形式?家庭是組成社會的一個細胞,在家庭當中,為了更好的生活狀態(tài),對功利的追求是必須的,也是合理的:托爾斯泰的妻子索菲亞害怕破產(chǎn),她操持莊園,希望兒女得到最好的教育,那么她自然會爭取托爾斯泰的版權(quán),想要合理地分配托爾斯泰的遺產(chǎn)。由“親情”“愛”這樣柔軟的感情出發(fā),最終走向的仍舊是對財富的追求,對功利的渴望。而這一切無論是在一百多年前托爾斯泰所生活的時代,還是在如今,都是人們所習以為常的,也是被價值觀所共同認可的。而正是因為普遍,就仿佛變成了真理。正因為所有人都這么做,就仿佛托爾斯泰與列文的追求和理想,變成了一個不可理喻的笑話。
但不管現(xiàn)實如何堅硬,在偉大的文學作品中,人對非功利、無意義的目標的追求永遠是歷久彌新的。
托爾斯泰在他的文學作品中所追求的,自始至終不是小家庭的美滿,而是全人類的安穩(wěn)與幸福——一個無法由他一己之力完成的宏大任務(wù)。但是托爾斯泰仍舊以此為畢生努力的目標。因此他所向往的不是財富,不是功利,而是哲學、是詩、是文學;因此他堅持讓出《安娜·卡列尼娜》的版權(quán),即使這樣做讓他和妻子決裂。
正如文學在當下擺脫不了邊緣化的命運,列文和列夫·托爾斯泰也意識到了自我和時代的格格不入,于是列文想到了自殺,而托爾斯泰想到了出走。在思考、掙扎、抗爭之后,他們最終還是想要逃離。因為毫無辦法。
在天才眼中,精神生活和世俗生活仿佛具有一種天生的、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這種矛盾便是小說中列文痛苦的根源:他不可能放棄思考,向世俗妥協(xié),假裝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沒想到;但他也不可能放棄自己深愛的妻子和孩子,從容地赴死或者離家出走。因此列文一直在掙扎。而這種掙扎在世俗的眼光看來是難以理解的、荒謬的和無意義的,但掙扎就意味著清醒與反抗,這同時也是托爾斯泰的“出走”的價值意義所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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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張芯栩(1998.06—),女,漢語言文學(師范),本科,華南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