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 雅
(廣西大學外國語學院 廣西南寧 530000)
標識語,又名公示語,社會標志語,屬于社會管理用語范疇,是應用于社會公共場合的一種特殊語言現象,涵蓋范圍很廣,凡在公共場合張貼或印刷的旨在為一般公眾或特殊群體提供宣傳和服務語言標牌或標語都可歸于標識語范疇。[1](P90)標識語是公開和面對大眾,告示、提示、顯示、警示、標示與其生活、生產、生命、生態(tài)、生業(yè)休戚相關的文字及圖形信息。[2](P22)根據言語行為理論,標識語是一種通過有效的言語手段說服他人的藝術,也是語言活動的一部分,屬于一種特殊的交際。標識語按照其實現的功能劃分,主要有指示功能(咨詢服務)、提示功能(告知)、限制功能以及強制功能。[3](P83)標識語一般是名詞、動詞、動名詞、詞組、短語等。
簡·奧斯汀最先從語用學的角度提出言語行為理論,主要研究話語的意義,賽爾進一步發(fā)展了奧斯汀的言語行為理論并提出間接言語行為。塞爾認為人們在說話的時候并不是每時每刻都會直接把自己的意圖表達出來,而是會用一種曲折的迂回的方式來表達自己,這時聽話的一方需要揣測說話者的實際意圖,做出正確的反應。[4](P114)在以往的分析中常用會話原則的量準則、質準則、關系準則以及方式準則來分析會話含義。如,說話者想讓聽話者把窗戶關了,我們并不總是用直接的命令語氣,而是會說“The window is open.”聽話者接收到訊息,結合當時的語境,便能立刻知道說話者是想讓他把窗戶關起來。語用學研究注重研究語言的所傳達的最佳交際效果,但是沒有闡述言語行為之間為何可以以此代彼。[5](P40)此外,運用禮貌原則和面子理論闡述間接言語行為又相互矛盾。[6](P93)
在此基礎上,Panther和Thornburg(1997)從認知的角度提出言語行為轉喻,并認為轉喻有助于間接實施許諾、提議、請求、建議等言語行為。[7](P12)說話者可以通過闡述言語行為的某一屬性來實施該言語行為。Panther和Thornburg(1999)提出“事態(tài)場境(State-of-affairs scenario)理論”事態(tài)包括狀態(tài)、事件、過程和行為。他們將一個言語行為視為一個行為場境(Action Scenario),它是由幾個時段或細節(jié)子動作構成。場境一般包括前時段(theBEFORE),即受話者能夠做某事或發(fā)話者想讓受話者做某事。核心段(the CORE)和結果段(the RESULT)發(fā)話者把做該事的義務交給受話者或受話者有義務做某事。后時段(theAFTER),即受話者將做某事。每個時段都可以轉喻地代表整個場境或言語行為。如前面的例子“Thewindowisopen.”該行為場景呈現的是一個前時段,說話者想讓受話者把窗戶關起來,并且受話者也能夠把窗戶關起來。此行為場景的核心段和結果段分別是說話者把關窗戶的義務交給了受話者,受話者也承擔了關窗戶的義務。其后時段則為受話者把窗戶關起來了。因此在該行為場景中,前時段轉喻地代表了整個言語行為場景。
綜上所述,言語行為理論視角下的間接言語分析強調語義的語境性,而事態(tài)場景視角下的間接言語行為則強調言語的階段性以及各個階段所呈現的言語事件。事態(tài)場景理論在間接言語行為分析的基礎上進一步細化了以言傳義的整個過程,但是兩種視角都只關注到言語行為的發(fā)話者和受話者,并未真正考慮到整個言語行為語境中的其他事體。這些研究都以線性、動態(tài)認識為基礎,缺乏事件場景要素中的層級性和靜態(tài)性分析。[8](P240)為了彌補當前研究的不足,事件域認知模型應運而生。
王寅提出事件域認知模型(Event-domain Cognitive Model,簡稱ECM),一個基本事件域主要包括兩大核心要素即行為(Action)和事體(Thing)。[9](P18)行為又包括靜態(tài)性行為和動態(tài)性行為(如存在、處于、判斷等)是由很多具體的子行為或子動作構成。一個事體也是由諸多個體構成,事體可包括人、事體、工具等實體,也可以包括抽象或虛擬的概念。一個動作或事體又可以具備典型性或分類性特征,由下一層級體現。一個事件域的若干因素以層級的關系體現出來,第一層級主要包括動作和事體兩個要素;第二層級分別體現兩個層級的子要素;第三層級體現子要素的典型性特征或分類。在事件域認知模型的主要體驗基礎是轉喻,正因為轉喻作為其機制,事件域中的某一子動作A1指代另一子動作A2或者指代整個事件域。即用一個言語行為代表了另一個言語行為。其理論為間接言語行為的研究提供新的視角。在日常生活中,我們結合語境有意識地選取某個特征要素來做出行為選擇。[10](P25)ECM的基本思想如圖:
Chart1 事件域認知模型圖(王寅,2007)
如分析會話:
A:Where isthe steak?
B The dog looksvery happy.
Chart2 牛排的去向
從事件域認知模型來看,牛排去向事件域中,說話者B用事體B1狗以及狗的特性C1指代了整個事件。因此該事件域的解讀是牛排的去向是被狗吃了。如在“吃飯”這個事件域中,可以包含一系列的行為A1,A2(做菜、擺菜、盛飯等等)以及相關的事體B1,B2(如吃飯的人、米飯、餐具等等)。我們既可以用某個動作A來表示整個事件域,如“做菜”來指代整個事件域“吃飯”,當然還可以用個別的事體B,如“米飯”或“餐具”來表示整個事件域。同樣,事件域認知模型也可以用來闡述標識語的間接言語行為,為標識語的理解和解讀提供一種新的理論視角。
(一)指示性標識語。通常來說,指示性標識語常見于服務設施設備上。如最常見的“衛(wèi)生間”“售票廳”“儲物柜”等等。就以“圖書館”為例,作為一個特殊的公共場合,此標識語不僅告訴讀者圖書館這樣的一個建筑物,而且還有在圖書館這樣的場合中應注意的行為規(guī)范。
Chart3 圖書館
圖書館這個指示性標識語可以看作是一個事件域模型,在這個模型下,與圖書館相關的事體除了固有的器件設備外還包括行事者,主要是兩類:讀者和工作人員。行為也因事體的不同而不同,作為讀者則是閱讀,查閱等;而作為工作人員主要是辦公。圖書館這個標識既是給路人指明方向,同時也是在告訴來者這個特殊的公共場所所代表的事件:讀者學習或工作人員辦公。此處用圖書館指代了整個事件域行為,因此其所傳遞的間接言語行為則可以是此處為圖書館或入館不得喧嘩。從事件域模型的分析標識語圖書館,我們可以看出對其的層層剖析,注重要素之間的關聯,并呈現出該事件域的特點,有利于行事者透過字面去理解其傳達的間接言語行為,從而做出正確的行為選擇。
(二)提示性標識語。環(huán)境保護在生活中各個方面都有體現,不論是垃圾的回收利用亦或是對動植物的保護。我們常會看到諸如“野生動植物棲息地”“塑料制品”等等。這些看起來簡短的名詞短語其內涵卻遠遠超過其字面意思。標識語“塑料制品”告訴人們該物質的材料成分,但其更深一層次的含義則需要根據具體的語境來推測,制造商可能想告訴消費者垃圾回收的時候,應該歸入可回收利用品;塑料制品不能乘熱水;或不可循環(huán)利用等等。此處用整個事件中的一個事體要素代替了整個事件。當游客看到“野生動物棲息地”時,首先了解到其代表是一個特殊的地點,在保護棲息地方面,其還蘊含著請游客不要踏入棲息地或不要破壞棲息地;而從個人安全方面,也告誡人們不要靠近野生動物,以免危及人身安全。在認知域事件模型下解讀“野生動植物棲息地”,事體要素的特征作為凸顯部分代表整個事件,用一種言語行為代表了另一種言語行為。
Chart4 棲息地
在棲息地這個事件域下,人們自然而然會聯想到棲息地本身所包含的事體如包括各種各樣的生物,適于生長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動植物的活動,工作人員等等。行為則包括不同事體所帶來的不同行為,動植物主要是在此居住,活動,而工作人員則是飼養(yǎng)動物,管理棲息地。在這個事件域不同的事體下就會產生不同的行為因而就會傳達不同間接言語行為,所以棲息地這個提示性標識語不僅是指代某個特定的地方還傳達其所包含的間接言語行為。帶有一定的提示作用如:請注意不要亂扔果皮紙屑,保護當地生態(tài)環(huán)境;此處有猛獸出入,不得擅自闖入;入園觀看請注意人身財產安全等。
(三)限制性標識語。限制性標識語的目的是限制某些行為活動。生活中很常見的標識語如:軍用車專用道的,愛心專座,軍人窗口,學生窗口等等,它與指示性和提示性標識語的不同在于其通過對普通大眾進行約束而突出對特殊群體的照顧。限制性標識語的指令性較弱,其約束力在于社會道德。愛心專座蘊含的是希望大眾對特殊群體表現出應有的尊重,如不要占坐愛心專座;主動讓出座位等等。愛心專座則事體指代整個事件。
Chart5 愛心專座
限制性標識語愛心專座是用來委婉地限制人們占座的行為。在這個事件域模型下,其所包含的事體則主要是座位和人群,而這里的人群可以分為普通人群和特殊人群(老幼病殘孕等人士)兩個行事事體以及其對應的占座、禮讓和就座的行為。當乘客看到愛心專座這個標識語時,其實它所傳達的是一種限制性間接言語行為即除非你是特殊人群,否則請不要在愛心專座上就座,這里只是委婉地用愛心來對普通人群進行道德約束。所以,在事件域認知模型下愛心專座折射出的間接言語行為是:請不要占座或請主動讓座來展現你的愛心。限制性標識語其間接言語行為闡釋常常體現其所附帶的約束力。
(四)強制性標識語。最常見的強制性標識語都是以“禁止......”或“嚴禁......”出現在大眾面前來體現其命令性和不可抗拒性,語氣比指示性、提示性和限制性標識語強很多。常見的還有“不得傾倒垃圾”“只收可回收利用物”“下水道只接受雨水”等等。旅游觀光景點的強制性標識語也隨處可見。
如恐怖屋游客行為守則:“不得碰觸表演者,表演者不會侵犯游客;禁止飲食和吸煙;攜帶好容易滑落的物體;禁止抱著兒童;可能對十三歲以下兒童造成驚嚇;禁止使用閃光燈拍照或攝影”。雖然只是短句,但恐怖屋這個事件域下包含眾多的強制性言語行為,輔助管理者約束游客的行為??植牢萘谐龅姆N種行為守則是以該事件域的行為代替了整個事件本身。但是其事體如恐怖屋各擺設,恐怖屋內的表演者和游客也是顯而易見。該事件域的認知解讀其一是規(guī)范游客的行為,為保證其財產、人身安全而做出強制性約束;其二是在于保護恐怖屋內部景點設置,對游客可能存在的觸碰行為,攜帶零食進行禁止。
Chart6 恐怖屋
恐怖屋行為守則中,通過事件域模型圖可以看出,整個事件域下可能出現的行為和事體都是用來傳達與之相關的間接言語行為。守則對游客的一系列行為進行約束,而其約束的背后所要傳達的就是確保游客的安全以及保護觀光區(qū)的原貌。
認知視角域模型視角下的標識語分析關注到了標識語闡述的整個事件域下可能發(fā)生的行為以及該事件域行為所包含的所有可能的事體。通過事件域認知模型圖,我們可以清楚地了解事件域各層級之間的關系,以及各層級呈現出來的特點,為動態(tài)理解標識語提供一種可能。事件域模型下的標識語言語行為分析側重還原事件最原始的面貌,從認知的角度的闡釋標識語的間接言語行為也是人類理解客觀世界的體現。在面對標識語所傳達的多個事件域中進行選擇,并作出恰當地行為。同時,借鑒事件域認知模型下的標識語間接言語分析也可以幫助我們更好地結合語境翻譯標識語,避免標識語字對字機械地轉換。事件域模型下的間接言語行為分析對現實具有一定的指導意義,但筆者涉及語料有限,只做了嘗試性的探討,未來的研究者可以進一步深入調查與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