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渴

周耘芳

知了……知了……樹林里知了一聲接一聲地叫，太陽似火球掛在當空，小河邊一片水草已近發(fā)焉了，無精打采地在干涸小河里搖晃。

吃罷午飯，田叔來到池塘邊柳樹底下，躺在竹椅上，瞇著雙眼，聽著收音機里小曲，平時活蹦亂跳小花狗，老老實實地坐在田叔身邊，從嘴里吐出腥紅舌頭，乎乎地踹著粗氣。

田叔，求求你老人家，開開恩給我家魚塘里放點水吧。田叔正要打個盹，村里養(yǎng)魚大戶柳大發(fā)突然趕來，邊用毛巾擦著臉。上豆大汗滴，邊說道。哎喲，你是全鄉(xiāng)有名財神爺，養(yǎng)魚大戶，有事求到我頭上了？田叔側(cè)了側(cè)身子，輕輕地搖著手里巴蕉扇說道。田叔，我的親叔啊，你要是不幫幫忙，我家魚全部曬成魚干了。柳大發(fā)幾乎要跪下了。

田叔和柳大發(fā)同一個小組，比他大十幾歲。村前有幾百畝上等良田，一條彎彎曲曲小河從田畈中穿過。田叔一生沒出過遠門，一直在家守著幾畝稻田，每年在田里種一季稻谷，一季蔬菜，還種上一些蓮藕，有米吃，有蔬菜變錢，日子過得還舒服。柳大發(fā)家十幾畝稻田在田叔下游，他把稻田全部挖成魚池養(yǎng)魚，一心撲在養(yǎng)殖上，加之這幾年魚市場行情好，靠養(yǎng)魚賺了幾筆好錢。

田叔，這條小河是大家公用的，憑什么你在上面筑壩蓄水，灌自己稻田，我在下游受渴。前年夏天一個早上，田叔剛起床，就聽到柳大發(fā)在河邊一跳三尺，大聲吼道。大發(fā)啊，小河是公用的不錯，天氣這么干，筑壩蓄水，我有什么錯？田叔問道。你一個人吃獨食就是不行。柳大發(fā)紅著脖子說。撲通，撲通，柳大發(fā)拿著鋤頭，把石頭壘起來河壩挖斷，嘩、嘩，清清河水向下游流去，流進魚池，一群群魚活蹦亂跳，田叔家里幾畝正在揚花的稻谷發(fā)焉了。

狗日柳大發(fā)，有錢有勢，惹不起你，我自己挖一個池塘行不。秋收了，田叔請來一臺挖機，花了幾天時間，在稻田邊挖了一口池塘。有了這口池塘，田叔把它當成寶貝，春上雨水珍貴，只要天上下雨，田叔就披上蓑衣，扛起鋤頭，把山溝里雨水引到池塘蓄起來，池塘里一年四季蓄著一塘清水。

人勤快，塘幫忙，有了池塘，田叔稻田旱澇保收了。

田叔算計真好，水源方便，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提到田叔挖池塘的事，村里人伸出大拇指嘖嘖稱贊。

老天爺真怪，以往進人梅雨季節(jié)，大雨一陣接一陣，今年梅雨季節(jié)過了十多天，滴雨不下，田里稻谷，地里花生、紅薯、芝麻、蔬菜葉子都發(fā)蔫了，火辣辣太陽掛在天空，村前村后池塘底朝天，就連一年四季水源不斷小河也沒水了。

鬼天氣，純粹整老子，魚苗正，長個，偏不下雨。站在魚塘邊，看到魚池水一天比一天少，一群群魚苗浮出水面，張大嘴巴飲水時，柳大發(fā)心似刀絞。突突，突突，柳大發(fā)找來幾臺柴油機，架上水泵，在河邊，在小溪里到處抽水，池塘水還是灌不滿。娘啊，怎么辦，再不加水，價值十幾萬元魚苗就會死光。幾天幾夜，柳大發(fā)吃飯不香，睡不著覺。

嘖、嘖，我的娘，這大一塘水，田叔要是開列放點水給魚解解渴，該多好。太陽快下山時，偷偷來到田叔池塘邊，見到滿滿地一塘水，柳大發(fā)幾乎邁不開步。

大發(fā)啊，魚今天死了好幾條，再不想辦法放水，魚就會死光。中午，柳大發(fā)正在家里發(fā)悶，一名員工跑過來說。

不行，還得去求田叔。想著，柳大發(fā)走在家門，走在馬路上，水泥路似烙鐵，踩著就發(fā)燙，來到田叔池塘邊，衣服全被汗水濕透。

柳叔，給我放點水，救救我家魚苗，可得不？柳大發(fā)低下身子說。大發(fā)，我家池塘水不是公用的吧？田叔抬起頭問道。田叔，大人不記小人過，這點錢算是辛勞費，能不能放點水？說著，柳大發(fā)遞給田叔一摞票子。大發(fā)，太小看田叔了吧，水是種田人命根子，蓄水就是為缺水時做準備，叔不要你一分錢，現(xiàn)在給你放水去。

說完，田叔從竹椅上站起，挽起褲腳，摟起袖子，下到池塘了，扒開口管上石頭，嘩嘩，嘩嘩，清清塘水涌出口管，筆直流進柳大發(fā)魚池里，看到水嘩嘩地流，站在池塘邊柳大發(fā)，嘴巴一張一合，好像清清流水往干涸喉嚨里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