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坡在儋①耳,因試筆,嘗自書云:吾始至南海,環(huán)視天水無際,凄然傷之,曰:“何時得出此島耶?”已而思之,天地在積水中,九州在大瀛海中,中國在少海中,有生孰不在島者。覆盆水于地,芥②浮于水,蟻附于芥,茫然不知所濟。少焉,水涸。蟻即徑去,見其類出涕曰:“幾不復與子相見?!必M知俯仰之間,有方軌③八達之路乎!念此可以一笑。戊寅九月十二日,與客飲薄酒,小醉,信筆書此紙。
[選自宋·朱弁《曲洧舊聞》]
【注】 ①儋(dān):今海南儋州。②芥:小草。③方軌:兩車并行。
再大的名人,再有思想的哲學家,碰到不如意的事情,都會有心結(jié),縱然這個坎遲早會過去,但總是有坎。
蘇東坡面對那一望無際的大海,絕望感油然而生。這個坎,就是絕望,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走出這汪洋大海。但畢竟是哲人,他馬上就推理出來了,所有的人,其實都處在大海中,誰也不能例外。這樣一想,有點釋然。
然后,他做了個實驗,弄一盆水,水里放幾根小草,再將一只螞蟻放在小草上,哈,那螞蟻就處在汪洋大海中了。螞蟻面對無際大海,也感到很絕望,四海茫茫,怎么能跑得出這片海呢?突然,水沒了,螞蟻從草葉上跳下逃走,螞蟻見到同伴的哭訴,正好是蘇東坡自己內(nèi)心的真實寫照。
這種感想,說到底,也沒有多深奧的道理,只是觸景而生。
一只螞蟻救了蘇東坡,雖然是酒后感想,卻讓他卸下了沉重的思想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