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衣”

富麗

衣食住行是人們?nèi)粘Ｋx不開的，其中又以衣居首。衣著服飾，既具有實用性，同時也體現(xiàn)了文化和審美，涉及生活習(xí)俗、審美情趣、文化心態(tài)、宗教觀念等諸多方面，實為觀察和了解一種文明與文化最直接、最便利的窗口。得益于漢字音、形、義一體的特殊性，我們可以通過與服飾相關(guān)的字來一窺中國傳統(tǒng)服飾文化的特點和發(fā)展脈絡(luò)。

與服飾相關(guān)的漢字有很多，我們將揀選其中有代表性的十二個字，每期講述一個，在闡釋其歷史源流與發(fā)展演變的同時，走近中國古人的日常，感受他們穿著打扮的冷暖好惡。

首先，讓我們來看“衣”字。

“衣”在甲骨文中寫成等形狀。整個字形像一件上衣，上面的人字形部分是衣領(lǐng)，兩側(cè)開口表示兩個袖筒，下面像左右衣襟交疊的樣子。“衣”的字形從甲骨文到小篆一直比較穩(wěn)定，基本保持象形寫法。后來經(jīng)過隸變，筆畫變得平直并有連接，才失去了象形性，最終成為今天的樣子。

如其字形，“衣”最初就是指上衣。《說文解字·衣部》：“上曰衣，下曰裳?！碑?dāng)“衣”“裳”并舉時，“衣”為上衣，“裳”為下衣。例如《詩經(jīng)·邶風(fēng)·綠衣》：“綠衣黃裳?！薄对娊?jīng)·齊風(fēng)·東方未明》：“顛倒衣裳?！薄冻o·離騷》：“制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

“衣”由專指上衣，進而又作為衣服的通稱。例如《詩經(jīng)·秦風(fēng)·無衣》：“豈曰無衣？與子同袍?！薄墩撜Z·里仁》：“士志于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表n愈《醉后》：“淋漓身上衣，顛倒筆下字。”

再進一步，“衣”又可以指那些像衣服一樣蒙覆或包裹于事物表面的東西，比如炮衣、書衣、筍衣、糖衣、花生衣等。

在古代詩詞歌賦當(dāng)中，能見到動植物身上各式各樣的“衣”。例如：唐代陸龜蒙《奉和襲美二游詩·任詩》“魚驚尾半紅，鳥下衣全碧”，宋代陸游《小園獨立》“新泥添燕戶，細(xì)雨濕鶯衣”中的“衣”，是指鳥類的羽毛。南朝梁元帝《和鮑常侍龍川館》“苔衣隨溜轉(zhuǎn)，梅氣入風(fēng)香”，唐代白居易《營閑事》“暖變墻衣色，晴催木筆花”中的“衣”，是指苔蘚。唐代李建勛《宿友人山居寄司徒相公》“隔紙烘茶蕊，移鐺剝芋衣”，五代宋齊丘《陪游鳳皇臺獻詩》“金桃?guī)~摘，綠李和衣嚼”中的“衣”，則是指果實的皮，等等。

“衣”由指衣服這種事物，進一步又可以表示“穿（衣服）”這樣的動作行為，古時一般讀成yì。例如《莊子·盜跖》：“不耕而食，不織而衣。”此處的“衣”是給自己穿（衣服）的意思。在此基礎(chǔ)上，“衣”也可以表示給別人穿（衣服），例如《史記·淮陰侯列傳》：“（漢王）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聽計用?！?/p>

“衣”現(xiàn)在還作為部首使用。以“衣”為部首的字大多跟衣服有關(guān)，比如“初”的字形是用刀裁衣服，因以“裁衣之始”表示起始、開端之義;“?！眲t以衣物很多來表示富足之義;“衰”最初是指用草編織的雨衣;等等。

衣著服飾與人類文明的發(fā)展密不可分。隨著社會的進步，“衣”這種最初緣于保護身體的物品，其功用早已不再止于避寒防曬、蔽體遮羞?？鬃诱f：“（君子）見人不可以不飾。不飾無貌，無貌不敬，不敬無禮，無禮不立。”這是將儀容、儀表與禮儀修養(yǎng)聯(lián)系在一起。屈原則說：“余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帶長鋏之陸離兮，冠切云之崔嵬。被明月兮佩寶璐。”更是將個性化的服飾視為人格與情懷的象征。

有人說，服飾是無言的文化。而漢字作為語言符號，通過自身的音、形、義把這種文化形態(tài)記錄下來。“衣、冠、鞋、襪”等常見的服飾用字，記錄并串聯(lián)起中國傳統(tǒng)服飾文化中最不容忽視的要素，是考古出土文物之外另一種形式的歷史刻錄和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