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界一哥”的暴戾人生

文_高達（安徽六安）

被告席上的程瀚

2018年7月13日，備受社會關注的安徽省司法廳原副廳長程瀚（副廳級）涉嫌受賄、徇私枉法一案在該省蚌埠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宣判：被告人程瀚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并處罰金人民幣400萬元；犯徇私枉法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決定執(zhí)行有期徒刑十七年六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400萬元。

需要用錢張口就“借”

安徽華華電纜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葉某與程瀚系老鄉(xiāng)，為了討好程瀚這個手握實權的老鄉(xiāng)，2006年春節(jié)期間的一天，葉某以拜年為由，主動來到程瀚位于省公安廳的宿舍送給他5萬元現(xiàn)金和三四條“玉溪”香煙。

2008年6月份的一天，程瀚打電話給葉某，告知他，自己房子需要裝修，向葉某“借”30萬元現(xiàn)金。當晚葉某親自把30萬元現(xiàn)金送到了程瀚的省公安廳宿舍。2010年6月，程瀚以其子在蕪湖碧桂園買房子為由，便打電話給葉某講要買房子，讓葉某準備50萬元。當晚葉某便將50萬元現(xiàn)金裝入兩個紙袋子親自送到了程瀚家。不久后，程瀚又說市政府給他分了一套集資房，需要交首付款，讓葉某拿30萬元現(xiàn)金。葉某得到程瀚的“指示”后，當天晚上就將30萬現(xiàn)金親自送到了程瀚家里。

就這樣，程瀚前前后后“借”了葉某230多萬元。作為回報，程瀚對其老鄉(xiāng)葉某所托之事，也都是盡力辦妥。2009年3月的一天，合肥公安某派出所出警至某公寓會所，發(fā)現(xiàn)有人賭博，擬對四人治安拘留。其中就有葉某的老鄉(xiāng)，葉某就找到了程瀚，表明了來意。程瀚便讓合肥市公安局原副局長張某處理此事。后來這四人交了點罰款，就沒有被關起來。

深陷腐敗泥淖中的程瀚，借錢借上癮了，連自己的連襟鄭某都照“借”不誤。2009年7月份左右，鄭某想競選安徽省蕪湖市無為縣某村鎮(zhèn)銀行行長職位，便找到自己妻子的姐夫程瀚幫忙。在程瀚的幫忙下，鄭某如愿以償。

然而鄭某的夢魘也就此開始，他上任不久，程瀚便對鄭某說，準備給自己兒子程某某在蕪湖碧桂園買房，讓鄭某準備50萬元。第二天鄭某便將50萬元匯到程某某的賬戶上。2009年11月份左右，程瀚說要買房子，讓其準備40萬元，鄭某不想給，程瀚態(tài)度很不好，并說“能讓鄭某上去也能讓鄭某下來”，鄭某只得拎了一個黑色塑料袋到程瀚家。2011年年底，程瀚說裝修房子讓其準備20萬元，其表示沒錢，程瀚便對鄭某大罵，逼得走投無路的鄭某只好通過向其朋友宋某某借高利貸的形式借了20萬元送到程瀚公安局辦公室。

之后程瀚又多次要錢，鄭某都予以拒絕,并且讓其妻子給她姐姐打電話說：“我們一共借給程瀚140萬元，就當作是給程某某出國留學的費用，不要還了?！编嵞橙绱诉@般說辭，就是想讓程瀚以后不要再向其要錢，希望能夠躲避程瀚的騷擾。

房屋裝修老板“操心”

2008年，程瀚購買了濱湖春天小區(qū)的房子后，其商人朋友吳某某見狀，便說其可以幫助裝修，費用由其來付。程瀚跟吳某某說，按40萬元左右的標準裝。

吳某某安排其公司項目經(jīng)理黃某某負責裝修。吳某某對黃某某說，程瀚是合肥市公安局局長，認識他有好處。之后黃某某便找人施工，工人工資、材料費、家具費都是黃某某自己支付。在程瀚的要求下，黃某某還配置了一些電器，總共支出50多萬元。裝修快結束的時候，程瀚的司機薛某某給其送來26萬元裝修款。

一年多后，程瀚講公安廳的房子也想裝修，黃某某只得同意。2012年左右裝修結束，大約花費20多萬元，程瀚一直沒有提過裝修款結算的事情。

許某某是程瀚的老朋友，2006年，許某某在合肥注冊成立安徽某置業(yè)投資公司。2008年年底，許某某在程瀚幫助下，其女朋友楊某某順利進入了交警支隊工作。2012年年底，其公司出現(xiàn)糾紛，便找到了程瀚，程瀚問包河公安分局打招呼。2009年6月份的一天，許某某請求程瀚向合肥市公安局車管所打招呼，為其辦理一套好的車牌照。朋友的請托之事，程瀚動動嘴就能輕松地予以解決。來而不往非禮也，程瀚把他的商人朋友們當成“提款機”。

2009年下半年的一天，程瀚對許某某說其蕪湖碧桂園房子要裝修，許某某豈能不知這位程瀚局長的意思？當即表示可以幫其裝修。程瀚還讓其購買一臺電視機和一臺飲水機，許某某哪敢不照辦？公司前后花費80多萬元，而程瀚只是象征性地付了30萬元。2010年，程瀚讓許某某幫其買下望湖城的一套房子，許某某立馬安排公司會計交了59萬元房款。

2011年5月底的一天晚上，許某某接到程瀚電話，說需要20萬元現(xiàn)金。一個星期后，其將20萬元交給了程瀚。2013年上半年，程瀚講兒子要出國，讓許某某弄40萬現(xiàn)金。許某某手頭一時沒有大額資金，這次不能將程瀚所需要的錢及時送上，便遭到程瀚多次電話催促。許某某不得已，只有借錢湊夠35萬元送到程瀚辦公室。

2012年6月份，程瀚讓許某某陪同去上?？闯痰膬鹤?，許在上海給了陳兒子一個裝有1萬元現(xiàn)金的信封。2011年7月份，程瀚講他有一個朋友需要10萬塊錢，許讓會計給了程瀚10萬元現(xiàn)金，而程瀚所謂的這個朋友只是他其中一個情人罷了。

喜歡的東西開口就“要”

程瀚喜歡名表，經(jīng)常戴著價格不菲的名表出席各種場合?！安慌骂I導講原則，只怕領導沒愛好”，一些有所圖的老板就投其所好，給程瀚送玉石、名表，美其名曰“玩玩”“欣賞欣賞”，其實這些老板都心知肚明，程瀚不還，他們是不會要的。

安徽某電力器材有限公司股東王某某找到程瀚，請求其幫忙辦理靚牌照。程瀚答應了其請求。2009年七八月份的一天，程瀚要走王某某一塊價值10多萬元的“百達翡麗”牌手表。2010年3月份的一天，程瀚要求戴戴王某某的“卡地亞牌”手表，王某某也只好摘下交給程瀚。2009年夏季的一天，程瀚要走王某某佩戴的一塊白玉觀音掛件。2010年的一天，程瀚讓王某某送他生日禮物，王某某只得照辦，便來到程瀚辦公室送給程瀚一塊黃玉生肖兔。2011年11月份，程瀚見王某某佩戴的白玉手把件好看，又要走了。

2015年8月，程瀚還將150萬元交予王某某理財，約定期限為2015年9月1日至2017年9月1日，年利率24%。后來程瀚取走15萬元的利息。

2009年，安徽地徽集團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蔣某請程瀚幫忙處理朋友一起酒駕。在程瀚的直接關照下，該酒駕事件直接予以“擺平”。2013年的一天，蔣請求程瀚出面為其辦理兩套“靚號”車牌，程瀚也都予以順利解決。有了幫助他人之忙的理由，程瀚“借”東西變得更加肆無忌憚，“理直氣壯”。2010年10月的一天，程瀚對蔣某說，想借其“伯爵”牌手表戴戴，蔣某哪敢拒絕？便立馬給了程瀚。

2013年春節(jié)前的一天，程瀚以搬新家為由，讓蔣某送一件青銅器給他。蔣某得到指令后，送了一對清代的仿古青銅器花瓶給程瀚。2016年，程瀚得知自己被調查，讓其司機薛某某把兩個花瓶都退給蔣某。

合肥某建筑安裝工程有限責任公司負責人王某某與程瀚相識，2011年6～7月份，程瀚打電話問其“朋友過生日送什么禮物好”，和程瀚相處多年的王某某豈能不知這話外之意？王某某便說自己剛從香港買了兩條項鏈回來。程瀚讓其把項鏈送到琥珀山莊門口后，直接選了一條“香奈兒”牌鉑金鑲鉆項鏈拿走。而該項鏈是王某某在香港的大上海珠寶店花了十幾萬港幣才購買的。2016年1月份，程瀚兒子程某某結婚，程瀚便把此條項鏈送給了兒媳。

仰某在合肥開發(fā)房地產(chǎn)及經(jīng)營某公館期間，程瀚都盡心幫忙，親自給公館轄區(qū)分局、派出所干警打招呼讓關照。2012年，仰某所開發(fā)的樓盤廉價銷售，程瀚打電話讓下屬宋某某安排干警到現(xiàn)場維持秩序。該公館酒店的審批、檢查、集團樓盤開盤、拆遷和勞務糾紛等方面，程瀚都全力予以支持和照顧。

作為關照，程瀚也獲得了價值不菲的回報。從2012年開始，程瀚陸續(xù)向仰某“借”手表，先后“借”其6塊手表和一塊翡翠。而其中有一塊價值達1300萬港幣的瑞士“百達翡麗”5002P手表更是讓程瀚“垂涎三尺”。當時程瀚說讓仰某把這塊表放在安全的地方，保證他以后想玩這塊表的時候，隨時能拿出來。仰某就把這塊“百達翡麗”表放在合肥家中的保險柜里。

2014年上半年，仰某回國掃墓時請程瀚吃飯，程瀚又一次提出要“玩玩”這塊表。仰某無奈，只得和程瀚來到家中二樓，從保險柜里取出這塊表。程瀚將表戴到自己手上，并在飯后帶走。仰某考慮到程瀚的身份、官職，不敢得罪他，沒敢拒絕。

程瀚

在工作上，程瀚非常粗暴，開會時聽不得不同意見，想批評誰就批評誰，想罵誰就罵誰。

作風霸道“污染”一片

在任合肥市公安局局長的7年里，程瀚獲得了眾多稱號，人稱“耳光局長”“茅臺局長”“流氓局長”。

在工作上，程瀚非常粗暴，開會時聽不得不同意見，想批評誰就批評誰，想罵誰就罵誰。有一次他酒后到一基層派出所，一民警沒有向他敬禮，程瀚大發(fā)雷霆，并打了該民警，罵其“不長眼”，還多次在內部大小會議上將此事作為反面案例，斥為“不懂規(guī)矩”。

2011年秋天，在和平國際大酒店，程瀚在一次飯局現(xiàn)場因意見不合當眾掌摑合肥市公安局一位副局長。由于用力過猛，這位副局長甚至被打掉了一顆牙齒。打副局長事件發(fā)生后，這名副局長的家屬一直向安徽省有關部門舉報程瀚，彪悍局長的“耳光局長”名號也越來越響亮，在合肥市被街談巷議了很多年。

程瀚喝酒喜歡喝茅臺，甚至非茅臺酒不喝。當年，程瀚曾安排專人開著皮卡去機場拉茅臺酒。除了喜好茅臺，程瀚對紅酒同樣青睞有加，曾安排專人去上海采購拉菲。合肥市公安局指揮中心樓上、特警支隊食堂二樓上有很大一個包廂，里面設置如同夜總會，就是為程瀚設置的，有很多高檔的紅酒、洋酒、啤酒。

程瀚的生活作風也是墮落不堪，他將多名女干警發(fā)展成情婦。有的情婦在局里是公開的秘密，但他并不避諱，有時甚至在酒桌上以此自夸。不過，他也有倒霉的時候，2013年11月至2014年4月期間，程瀚與一名情婦多次到合肥天鵝湖酒店開房，卻被人用針孔攝像頭偷拍下不雅視頻。

2013年上半年，王某某通過網(wǎng)上相關新聞得知偷拍官員隱私視頻可以敲詐到財物，于是購置了4套針孔攝像頭和1臺筆記本電腦，分別入住合肥市天鵝湖大酒店、皇冠假日酒店、萬達威斯汀酒店安裝偷拍設備，準備“守株待兔”。

2014年4月，王某某和李某某再次入住酒店將攝像頭取回。通過對所拍視頻的篩選和對比，王某某發(fā)現(xiàn)偷拍的不雅視頻中涉及時任合肥市副市長、公安局局長的程瀚。兩個月后，他們專門跑到杭州，買了部二手手機和新號碼，將存儲有不雅視頻的U盤及一封手寫信件快遞給了程瀚。

收到U盤的程瀚大為光火，立即指示市公安局副局長張某不辦立案手續(xù)、直接動用技偵手段追查此事。令人咋舌的是，負責處理這個案件的一名女警就是視頻中的“女主角”。

王某某在網(wǎng)上看到快遞已被程瀚簽收后，便打電話過去要錢，誰知被程瀚態(tài)度強硬地拒絕。坐過牢的李某某覺得情況不對勁，便讓王某某趕緊丟掉手機，自己也逃往千里之外的內蒙古鄂爾多斯。

在程瀚的督促下，該案件“迅速告破”。王某某雖然在高速上扔掉手機，但還是未能逃脫被抓獲的命運。寄出快遞還不到一周，她就在淮北家中被抓，帶到合肥市公安局接受審訊。待王某某交出所有U盤后，程瀚以其態(tài)度不錯為由釋放。至于另一名敲詐者李某某，雖然已被合肥警方鎖定并準備實施抓捕，但程瀚見不雅視頻已經(jīng)銷毀，便要求放棄抓捕。

程瀚從“一把手”淪為“一霸手”，肆意妄為，大搞違法亂紀的人身依附圈，嚴重破壞了合肥公安的政治生態(tài)。一些不愿與其建立人身依附關系的干部被排擠打壓；一些原本正直的干部為保住職位也不得不曲意逢迎、巴結討好甚至送禮行賄；而一些投其所好的下屬則進入程瀚的小圈子，成為“家臣、家丁”。程瀚落馬后，200多名干部被約談，交警支隊支隊長宋某某、公共交通分局（便衣偵查支隊、視頻偵查支隊）政委楊某某等一批干部悉數(shù)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