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無情

摘 要：托·斯·艾略特（T· S· Eliot）的早期詩作《普魯弗洛克的情歌》（以下簡稱為《情歌》）生動地刻畫了普魯弗洛克這位現(xiàn)代西方人的生存窘境。艾略特善用典故和意象來表達主題，《情歌》也毫不例外地使用了許多不規(guī)則的意象，這些意象不僅體現(xiàn)了普魯弗洛克個體層面的精神困頓，也反映出現(xiàn)代西方人的普遍性無助。本文旨在通過對《情歌》中意象的分析，解讀詩歌主題，揭示以普魯弗洛克為代表的現(xiàn)代人無能感的來源。

關鍵詞：托·斯·艾略特；《情歌》；意象；無能

作者簡介：王菲（1992-），女，滿族，吉林長春人，碩士研究生學歷，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現(xiàn)就職于吉林省教育學院。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32--02

一、引言

托·斯·艾略特是自二十世紀二十年代起，西方最具影響力的詩人之一。他善于洞悉戰(zhàn)后現(xiàn)代西方人的精神世界，刻畫精神“荒原”景象。作為“荒原詩人”的先驅，艾略特用其獨特的寫作技巧，將現(xiàn)代西方世界的混亂、虛無和殘破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如頻繁地使用碎片句、不連貫的語篇，以及意識流等手法來凸顯現(xiàn)代西方人民混亂無序、支離破碎的生活狀態(tài)。《情歌》是艾略特早期最有名的作品之一。在詩歌開篇，讀者可知，普魯弗洛克應是去拜訪他心愛的女子，但直到詩的末尾，他也沒有真正見到心上人，甚至可能連家門都沒有出去。雖是《情歌》，可詩中并未體現(xiàn)對“情”的描述，對異性的描述也只有寥寥幾筆，且缺乏美感?？梢?，《情歌》并不含情。

在艾略特著名的論文《哈姆雷特》中，他提出了“客觀對應物”這一著名概念。艾略特指出，“用藝術形式表達情感的唯一方法是尋找一個‘客觀對應物”?！翱陀^對應物”可以是意象、情景、事件或典故，通過有機組合，構成一幅圖景，從而造成特定的感性經驗，達到情與理的統(tǒng)一，并引發(fā)讀者的同樣情緒。在《情歌》中，艾略特使用了大量獨特的意象作為“客觀對應物”，以期引起讀者強烈的共鳴。要真正讀懂《情歌》，可以從這些意象出發(fā)，對詩的主題進行分析與解讀。

二、《情歌》中的意象分析

艾略特在《情歌》中使用了許多不規(guī)則的意象，這些意象不僅體現(xiàn)了普魯弗洛克個體層面的精神窘境，也反映出現(xiàn)代西方人的普遍性無助。本文將《情歌》中繽紛的意象分為三大類：關于社會狀態(tài)的意象、關于普魯弗洛克生活狀況的意象，以及關于普魯弗洛克理想中的世界的意象。

1.關于社會狀態(tài)的意象

在本詩中，艾略特用陰暗丑陋的意象來體現(xiàn)混亂無序的社會狀態(tài)。詩的開篇，艾略特將黃昏比喻為“a patient etherized upon a table”，被麻醉的病人既無動作，也無表情，這一意象恰當?shù)匦稳萘爽F(xiàn)代西方社會麻痹的、死氣沉沉的，被麻醉在西方工業(yè)文明的“手術臺”上的人們?！癟he half deserted streets”、“sawdust restaurants with oyster shells”兩種意象在黃昏的背景中前景化，構成了蕭索、荒涼和臟亂的畫面?！癟he yellow fog that rubs its back upon the window-panes， The yellow smoke that rubs its muzzle on the window-panes， Licked its tongue into the corners of the evening （…） Curled once about the house， and fell asleep.”這一段則是將黃色的煙和霧比作一只懶洋洋、臟兮兮的貓，它百無聊賴，無精打采，昏昏欲睡。此處描寫了工業(yè)文明引發(fā)的大氣污染所帶來的晦暗天色，也暗示了西方社會陰沉的氛圍和人們混沌的內心狀態(tài)。

2.關于普魯弗洛克生活狀況的意象

作為社會的一份子，個人的生活狀況與社會環(huán)境息息相關，詩中關于普魯弗洛克個人的意象也與前文關于社會狀態(tài)的意象相互呼應。描寫普魯弗洛克身體特征的意象反映出他的性無能，而描寫女人們的意象則突出了普魯弗洛克面對她們時的無力和無奈。普魯弗洛克是一名上流階級的中年男子，他充滿激情，卻缺乏自信和果敢。在去探望心上人的路上，普魯弗洛克不止一次地猶豫不前、感到后悔，并不斷問自己“Do I dare？”。其實普魯弗洛克正值壯年，但他稀薄的頭發(fā)、漸禿的頭頂、瘦弱的四肢等體貌特征卻諷刺般地暗喻出他的無能——不論在是性方面，還是在生活中。一想到自己的禿頂，他便不敢采取行動，害怕遭到“在客廳里談論米開朗基羅”的女人們的嘲笑。英國詩人葉芝在《長腳蚊》中提到，米開朗基羅塑造了亞當，他身體健壯，是力與美的化身，也是女人們最為愛慕的完美男性形象?！盁o能”的普魯弗洛克與完美的亞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不論是客廳里的女人，還是米開朗基羅，對于他來說都是不敢接近的。

客廳里的女人雖然談論著米開朗基羅，但看似有著高雅品位的她們實則無知，也并未取得什么藝術成就。她們之所以對米開朗基羅高談闊論，只是為了附庸風雅，顯得高貴優(yōu)雅罷了。在普魯弗洛克眼中，“their arms are braceleted and white and bare（ but in the light， downed with light brown hair?。薄＿@一句體現(xiàn)了女人們外貌和內心的強烈對比：淑女們戴著鐲子的手臂袒露又干凈，可在燈光下，它們卻顯得像野獸一樣，“淡褐色毛茸茸”，這又與達爾文提出的“人形畜類（human beast）”的概念相似：淑女們外表是人類，內心卻似畜類一般野蠻無知。普魯弗洛克不敢走近她們，不僅因為自己生理上的缺陷，還因為他深知“it is impossible to say what I mean”，即便是心上人，也無法理解自己的內心世界，并會漫不經心地回復他“That is not what I meant at all； That is not it， at all.”。與他人缺乏共鳴使得普魯弗洛克無法打開心門與人交流，也逐漸喪失了溝通的能力。他自卑地認識到，“No I am not Prince Hamlet， nor was meant to be； Am an attendant lord， one that will do To swell a progress， start a scene or two， Advise the prince； no doubt， an easy tool， Deferential， glad to be of use.”，自己是那樣的愚魯、顯得可笑，近乎是一個丑角。于是他豎起高高的心墻，繼續(xù)“用咖啡匙量走自己的人生”。

3.關于普魯弗洛克理想中的世界的意象

在詩的末尾，普魯弗洛克看到了自己理想中的世界。他想象自己穿上白法蘭絨褲在海灘上散步，這些純凈的意象意味著普魯弗洛克從心底想做出些許改變。他聽到了美人魚在歌唱，看到她們乘風破浪，馳向大海：“I have heard the mermaids singing， each to each. I do not think that they will sing to me. I have seen them riding seaward on the waves Combing the white hair of the waves blown back When the wind blows the water white and black.”健康、美麗、充滿活力的美人魚意象象征著生機與自由，美人魚也是普魯弗洛克理想中的愛人形象，折射出普魯弗洛克對純真愛情的向往。普魯弗洛克被理想世界中的景象所感動，想象著和美人魚在海底流連，“We have lingered in the chambers of the sea By sea-girls wreathed with seaweed red and brown”。然而，無論普魯弗洛克多么想停留在理想世界中，他都清醒地認識到，這種純真美好的理想世界是無法存在于混亂無序的現(xiàn)代西方世界中的?！癐 do not think that they will sing to me”表明了普魯弗洛克最終的幻滅和無助：雖然看見了美麗的人魚，可他并不認為人魚會對他歌唱。普魯弗洛克深知理想與現(xiàn)實的巨大差距，可他卻無力對現(xiàn)實做出改變，只能暫時沉浸在幻想中，為自己換取得些許的安慰。他也深知，一旦夢醒，便會再次墜入深淵，回到從前麻木、頹廢的生活狀態(tài)，“Till human voices wake us， and we drown.”。

三、結語

通過對《情歌》中關于社會狀態(tài)的意象、關于普魯弗洛克生活狀況的意象，以及關于普魯弗洛克理想中的世界的意象的分析，可以看出，《情歌》并不含情，相反，全詩都充斥著令人窒息的麻木、混亂的氛圍。普魯弗洛克的“無能”，不僅來自他的內心，也來自于現(xiàn)代西方整體的社會環(huán)境。正是這麻木、混亂的現(xiàn)實世界囚禁了普魯弗洛克的身心，使之逐漸失去了生命力，變得“無能”。但普魯弗洛克并不是個例，而是現(xiàn)代西方人的代表。艾略特想要告訴讀者的是，每個生活在現(xiàn)代社會中的人都會遇到“普魯弗洛克式”的生存困境，人人都被虛無感和無助感裹挾著向前走。但混亂不會永遠持續(xù)，現(xiàn)代人應努力沖出桎梏，努力在逆境中實現(xiàn)自身價值、實現(xiàn)自我，打破混亂，建立新秩序。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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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張劍.充滿喜劇效果的悲劇——析艾略特《J.阿爾弗萊德·普魯弗洛克的情歌》[J]. 外國文學評論，1997，01： 76-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