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巴基斯坦寄來的明信片

帕爾維斯·安德魯斯 韋蓋利

兩星期后，我們收到了一張貼有巴基斯坦郵票的明信片。上面寫著：“你們給的點心，我的妻子和女兒已經(jīng)收到了。上帝保佑你們?！?/p>

1947年夏天，當獨立的激動越來越近時，無數(shù)的印度人也面臨著不情愿的分離。這次分離，是歷史上規(guī)模最大的人類遷徙之一，但在遷徙的路途中，無辜的男人、女人和孩子被兩邊的狂熱信徒殘忍地攻擊和殺害，兩個不同教派之間的暴力沖突空前激化。

當時，我還是個9歲的男孩，跟媽媽、三個姐姐和一個弟弟住在賈蘭德哈，距離印巴邊境不遠的一個地方。我父親是省政府的一名工作人員，每當父親回來陪我們的時候，都會有一個高大的、身材勻稱的同事跟他在一起，那名同事叫阿里。阿里是穆斯林信徒，而我們家是基督教信徒。當時，我就意識到，即使政治家制造戰(zhàn)爭和分裂，平民還是需要和平、信任和友好的。

我們在賈蘭德哈爾住的是一所有圍墻的平房。我坐在圍墻上，看一輛接一輛的牛車拉著穆斯林信徒向西去。那些牛車排著長隊，緩慢地向前移動。雖然我們家信奉基督教，沒有打算往那個方向搬，但我們可以理解他們不得不離開、朋友變仇人時心里的痛苦。

一天早上，阿里跑到我們家，他看上去很焦急，手里拿著一個阿華田食品罐。他說：“我是來告別的，我要跟家人過邊境去了?！彼难劾锖鴾I，放下食品罐，跟我們五個孩子一一擁抱后，就急急忙忙地把罐子遞到母親手里，說：“這個給你們，我要去跟家里人會合了。”說完，他三步并作兩步地出去了。

等他走后，我們就盯著那個罐子看，想知道里面裝的是一什么。母親小心翼翼地打開那個蓋子。之前，我以為里面裝的是家常的甜品，但它被打開后，我們都驚呆了，里面裝滿了首飾，一些首飾上還鑲著寶石。

媽媽坐下來，將那些物品倒在床上一一清點，然后又放回罐子里，到廚房拿面團把罐子封好，然后放到壁櫥里。她叫我們不要再提起這個罐子，不要跟任何人說。多年過去了，我差不多都把這回事忘了。

期間，我們搬到了安巴拉兵營。1953年，夏天的一個晚上，我們?nèi)胰硕荚谠鹤永锏牟萜荷?，坐在藤條椅里休息。平房的鐵門開了，一匹馬走進來，一個穿著整潔的先生從馬上跳下來。幾秒鐘后，我們才認出這個快樂的不速之客是阿里。

阿里擁抱了我們之后，就坐下來聊天。他告訴我們，1947年去巴基斯坦的旅途很平安，他現(xiàn)在的生活過得不錯。

阿里準備離開時，媽媽問他：“阿里，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他回應說：“我什么都沒忘。”

媽媽叫他等一下，然后進屋拿出那個罐子，說：“拿上這個，你當年去巴基斯坦的時候留在我們家的，這些年來我一直為你保管得好好的?！?/p>

出乎我們意料的是，阿里當場流淚了。等平靜下來后，他說：“這是給你三個女兒的禮物，我看待她們就像自己的女兒一樣。這個是你們的。”

那是非常感人的一幕。爸爸媽媽費了好大的勁才叫他把那個罐子拿回去。爸爸說：“我只希望你在過邊境的時候不要被海關(guān)沒收了這個罐子。”

阿里說：“你們保管了這么多年，我不會讓任何人將它拿走的?！?/p>

媽媽說：“到家后給我們寫一封信?！?/p>

阿里點了點頭，含著淚上馬了。

兩星期后，我們收到了一張貼有巴基斯坦郵票的明信片。上面寫著：“你們給的點心，我的妻子和女兒已經(jīng)收到了。上帝保佑你們?！?/p>

談曉琪摘自《知識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