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滅絕之都”探尋野性夏威夷

李彬彬

風光旖旎的夏威夷群島，卻是全世界人類影響導致物種滅絕的典型中的典型，大量本土物種已然消亡。還好，有一些生物仍頑強堅守自己的故鄉(xiāng)，并存這座“滅絕之都”煥發(fā)生機。

夏威夷，熱帶火山群島，蜜月、度假勝地。但對于喜好看野生動物的人來說，夏威夷卻是一片荒漠般的存在。這個本應有多樣特有物種的地方，卻是全世界人類影響導致物種滅絕的典型中的典型，被稱為“世界滅絕之都”。

生活在這些島上的原生物種，長期與捕食者、疾病等隔離，其相應的防御機制減退或消失。因此，當人類引入外來物種和疾病時，原生物種在短時間內大面積患病死亡。

人類引入的蚊子攜帶了禽痘和禽瘧，本土鳥類大面積滅絕。

人類又引來了豬，到處拱地，對植被破壞頗大，還留下可以積水的土坑，為蚊子快速繁殖提供了溫床。只有蚊子無法到達的高海拔的地方，本土鳥類才得以幸存。

接著人類又引來了紅頰獠，因為他們覺得獴會捕捉甘蔗田里的老鼠。這又是一個歷史上人類腦子一抽異想天開的白日夢。紅頰獴壓根不捉老鼠，而是跑去找鳥窩掏蛋。加上別的入侵物種老鼠貓對本土鳥類簡直就是噩夢一場，大部分直接在噩夢中煙消云散，再也回不來了。

我看到的一份夏威夷瓦胡島鉆石頭（DiamondHead）火山口公園常見鳥類識別圖鑒，全部都是引入的外來物種。如果你在中國看不到日本繡眼、紅嘴相思鳥、畫眉什么的，請去夏威夷，在那里都是像麻雀一樣的常見鳥。

我去夏威夷參加熱帶生物學與保護大會，正好造訪了幾個島。我對島上存留的本土物種充滿好奇，努力去尋找這些頑強的生靈。

瓦胡島：本地物種在高處

夏威夷盛行東北信風，所以瓦胡島（Oahu）的迎風坡北岸濕潤，背風坡南岸干旱，著名的威基基（Waikiki）海灘、鉆石頭火山就在干旱區(qū)。

在瓦胡島南部一般很難看到本地物種，除非上到海拔比較高的地方。這次我去的地方離威基基海灘半個小時車程，名為基阿依瓦神廟州立游憩區(qū)（Keaiwa Heiau State RecreationArea）。開車到山頂，走一條環(huán)繞山頂?shù)陌瑏啳h(huán)步道（AieaLoop Trail），可以看到3種本土鳥類：白臀蜜雀、瓦島綠雀、瓦島蚋鹟。夏威夷大部分特有物種的英文名就是夏威夷語，以保留當?shù)匚幕挠∮洝?/p>

在夏威夷各島上都比較容易看到綠海龜，它們在800公里外的法國巡航艦暗沙（French FrigateShoals）繁殖。在瓦胡島北岸拉尼亞基亞海灘（LaniakeaBeach），可以穩(wěn)定看到上岸曬太陽的綠海龜。這里有一群由美國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NOAA）資助的志愿者幫助、監(jiān)測海龜。每當海龜上岸，志愿者就圍出一片空間，防止游人過于接近。志愿者可以識別海龜?shù)矫總€個體，起了名字，一并跟蹤記錄年齡、性別、習性等。

考愛島：保留大量原始森林

考愛島（Kauai）是夏威夷幾個島里最偏向原始狀態(tài)的島，還保留著大量的原始森林。

我的導師曾經在夏威夷研究過，強烈推薦考愛島和島上的科奇伊州立公園（Koke'eState Park）。途經懷梅阿峽谷（WaimeaCanyon），到達卡拉勞觀景點（KalalauLookout），可以看到納帕利海岸（Na PaliCoast）。

公園有總長達69.2公里的徒步道。我選擇從卡拉勞觀景點出發(fā)，沿著皮西亞步道（Pihea Trail）到達阿拉凱沼澤步道（AlakaiSwamp Trail）。前半段全部是上下坡，由于下雨，路面大圓石頂著稀泥，兩邊沒有手可攀抓的植被，格外難走。后面的沼澤步道上鋪有木板并且比較平緩，所以很輕松。但是我去的時候下雨，路上能見度很低，到了盡頭的觀景點只能看到白茫茫一片。

這條路無疑是整個夏威夷觀鳥最好的地方，我看到了白臀蜜雀、鐮嘴管舌雀、考島綠雀、蚋鹟、考島懸木雀和夏威夷雁。

波伊普海灘（Poipu Beach）是看夏威夷僧海豹的最佳地點。僧海豹全世界共有3種：地中海僧海豹、加勒比僧海豹和夏威夷僧海豹。目前加勒比僧海豹已于2008年滅絕，剩下的地中海僧海豹（極危CR）和夏威夷僧海豹（瀕危EN）都是瀕危物種。

夏威夷僧海豹數(shù)量少于1200只，夏威夷群島是其分布的最東南端，能近距離見到這種珍稀大型海洋哺乳動物甚為難得。它們會上岸曬太陽睡覺，由于領域性很強，一般同一時間在岸上只能看到1只海豹。雖然這里也是著名的旅游沙灘，但是由NOAA資助的機構會派志愿者到這里，一看到海豹上岸就把周邊圍起來，保證它不受游客干擾。海豹在這里很有安全感——就算游人就在5米之外，它們也無所謂地呼呼大睡。所以波伊普應該是夏威夷僧海豹遇見率最高的地方。

基拉韋厄燈塔（Kilauea Lighthouse）聚集著大量紅腳鰹鳥、小軍艦鳥、黑背信天翁，是觀看海鳥的勝地。另外這附近還有許多夏威夷雁（易危VU）——夏威夷的州鳥。

夏威夷雁在庫克船長于1778年造訪時還有約2.5萬只，但是由于大量捕獵和外來物種如獴、狗、貓等的捕食，到1952年數(shù)量只有30只。后來經過人工繁育重新引回野外，數(shù)量上升，2011年的數(shù)字是2000只。

剛開始放歸夏威夷雁的時候人們認為夏威夷島的火山國家公園是它們的最佳棲息地，因為曾在那里見過它們。后來人們才發(fā)現(xiàn)，是因為那里條件惡劣，夏威夷雁才得以幸存?？紣蹗u由于有豐富的食物來源和保護，變成了夏威夷雁的天堂，比其他島更容易見到。

凱卡哈（Kekaha）濕地恢復點通過種植本土植被，恢復原來的濕地系統(tǒng)。這里可以看到主要的幾種夏威夷特有水鳥。由于我去的時間不對，只看到了夏威夷長腳鷸和夏威夷白骨頂。

夏威夷島：去火山口看多型鐵心木

夏威夷島（Big Island）是活火山島，這里應該是我們此行最偏向風光旅游的島了。

一個活火山島實在太吸引人了！在火山沒有爆發(fā)的時候，我們夜晚去看火山口，在靜謐的星空下看巖漿呼吸涌動的色彩。

美國國家公園里有身兼數(shù)職的巡護員（ranger），他們會給參觀者一路講解相關的自然、歷史、文化知識，而且免費。這次帶我們的老奶奶已經退休12年了，一直在國家公園作志愿巡護員，健步如飛，帶我們走了熔巖隧道步道和穿越火山口底部的步道。她丈夫也在這個公園志愿布展。這樣的退休眷侶生活真讓人羨慕。

她介紹這里現(xiàn)在很頭疼的是一種姜科植物，大面積擠占其他植物生存的空間，而且繁殖力極強，不得不每年請志愿者小心割斷這種植物，在斷面施以藥品。但是沒過兩年，由于怕土壤中毒素富集過多，需要停些時間，導致這種植物總是除不干凈。

夏威夷最主要的本土樹種有兩種——寇阿金合歡（Acacia koa）和多型鐵心木（Ohia Lehua）。關于多型鐵心木的傳說是這樣的：

“新的火山巖漿最先長出桃金娘樹，但是千萬不要想摘朵花留作紀念。桃金娘樹（Ohia）和花（Lehua）象征著一對年輕的愛人——樹木是一位英俊的男子，花朵是一位貌美的溫柔女子?；鹕脚馪ele想將男子占為己有，但是男子拒絕了她。一氣之下，女神將男子變成了一棵丑陋的歪脖子樹。女子的懇請沒有用。其他神靈見這對愛人可憐，于是把女子變成漂亮的紅色花朵，放在桃金娘樹上，讓這對戀人永不分離。如果你摘掉了花朵，會天降大雨，好似女子離開時的眼淚?！?/p>

多型鐵心木非常適應火山口的環(huán)境，氣孔可以在火山活動活躍、硫濃度升高時閉合幾天，保證植株不受損害。同時它還可以在空中的枝條上長出氣生根，這些懸在空中的根可以在干旱的時候吸收空氣中的水分。有一些根的末端是紅色的，那是正在工作的根。多型鐵心木可以根據條件激發(fā)不工作的根轉為紅色，但是具體機制還在研究中。

倘若你有機會去夏威夷，倘若你對在這里頑強生存的本土物種抱有好奇與熱愛，希望你可以用心看到盛名之下的美麗海島卻滿目瘡痍，不要去同情或是錯愛那些入侵物種：野豬、螞蟻、老鼠、野貓、紅頰獠以及來自世界各地的鳥……還好，這里的人們守護著最后的機會。你可以種一棵夏威夷相思木或多型鐵心木，也可以給志愿者們一個微笑……

責任編輯/張漫宇 任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