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嘉琦
《〈世說新語〉二則》是部編人教版語文七年級上冊的第八課,分別是《詠雪》和《陳太丘與友期行》。故事通俗易懂,人物形象鮮明,符合七年級學生的學情。通過學習課文,學生能從人物身上得到啟示,從而有所收獲。主人公謝道韞和陳元方雖為兒童,但表現(xiàn)出非常明顯的早慧現(xiàn)象。本文將從以謝、陳二位為代表的早慧兒童出發(fā),探究魏晉時期的教育特點。
早慧指兒童的社會認知和學習認知高于同齡人的水平,產(chǎn)生特異表現(xiàn),通俗的說就是“神童”。而教材選文中的謝道韞和陳元方都是早慧兒童的代表,從他們身上能看到一些早慧兒童的具體表現(xiàn)。
善于辭令,思維敏捷,遇事處變不驚是魏晉文人士大夫的典型特點,這主要體現(xiàn)在《世說新語·言語》等篇中。魏晉兒童受到世風的影響,也較早地在言語上表現(xiàn)出超越同齡人應(yīng)有的能力?!蛾愄鹋c友期行》中陳元方“時年七歲”,待人彬彬有禮,溫柔和善,但面對咄咄逼人的父親友人,沒有表現(xiàn)出焦急和畏懼,反而沉著冷靜有力還擊?!熬c家君期日中,日中不至,則是無信;對子罵父,則是無理”。據(jù)理駁斥,理由充分,批評父親友人無禮,維護父親及家門尊嚴。于是鮮明的形象躍然紙上:這是個沉著冷靜,善于辭令,機智明理的少年。一番言論使原先怒不可遏對子罵父的友人啞口無言,心生愧意,于是不顧長者身份“下車引之”,但“元方入門不顧”,也體現(xiàn)了他愛憎分明的個性。
中國古代歷來重視教育,魏晉時期儒學正統(tǒng)地位旁落,人們熱衷于清談辯理,兒童從小受到家學家風的深入影響,都有較高的知識水平和文學素養(yǎng)?!对佈分械闹x道韞就是出口成章的才女。謝太傅出“白雪紛紛何所似”的題目考驗家中的兒童,謝朗以鹽喻雪,真實有余,意蘊不足,缺乏白雪紛紛的輕盈美感。但不可否認,謝朗也是一位聰明的兒童。而謝道韞更勝一籌,回答恰到好處,以柳絮喻飛雪,潔白輕盈,隨風而舞,形神兼?zhèn)洹D芨鶕?jù)美景作詩立就且富有美感,可以說具備深厚的文學功底。
知識的獲得,能力的培養(yǎng),很大程度是通過教育得來。教育自古以來都是提高人綜合素質(zhì)的實踐活動。魏晉時期,由于世家大族十分重視教育,兒童普遍早慧,當然也離不開具有時代特點的教育模式。
魏晉時期人們?yōu)槭购蟠蔀槠沸懈呱兄耍⒅匮詡魃斫?。以“仁、義、忠、孝”的傳統(tǒng)文化嚴格規(guī)范,后代發(fā)奮成才,有所作為,家族興旺,也是自保家勢的方法之一?!额伿霞矣枴ぶ渭业谖濉吩疲骸胺蝻L化者,自上而行于下者也,自先而施于后者也。”此即所謂“上行下效”,魏晉時各種形式的教育大抵如此。七年級上冊第十六課《誡子書》就是崇尚言傳身教的代表作。諸葛亮稍晚于陳太丘父子,又早于謝氏一族,同屬魏晉時期,他在教育兒子時現(xiàn)身說法,透析利弊,語重心長,教誨兒子“淡泊明志,寧靜致遠”,靜下心來抓緊時間全身心投入知識的學習和品德的培養(yǎng),做到“學、才、志”的有機統(tǒng)一,其子最終也成為蜀漢后期的重要人物。此外,魏晉時期的羊祜、嵇康等都有《誡子書》傳世。言傳的同時還要輔以必要的身教,身體力行教育后代,為其樹立榜樣。在課文《〈世說新語〉二則》中“講論文義”的謝太傅,非常注重言傳身教,《世說新語·德行》中有:“謝公夫人教兒,問太傅:‘那得初不見君教兒?’答曰:‘我常自教兒。’”“自教兒”就是用自己的言行影響后代。在家長的諄諄教誨及“榜樣力量”的影響下,孩子都能在學業(yè)和行為上有長足進步。
在教授學業(yè)知識,規(guī)范言行舉止,培養(yǎng)良好品德的同時,魏晉時期人們還非常注重培養(yǎng)兒童的人格自尊。自尊心強的人,往往有良好的自我認同感和較高的自我價值感,懂得愛自己,長大以后能更好地適應(yīng)多變的社會環(huán)境。魏晉時期寬松和諧,兼容并包的世風使兒童能平等地與長輩或上級交流,而可以不顧長幼尊卑。在維護自身利益和尊嚴不被損害的同時,甚至可以對侵犯和傷害自己的人大膽還擊,《陳太丘與友期行》中的“七歲小兒”陳元方就是此類兒童的代表。父親友人是年長于自己的人,理應(yīng)屬于長輩,可犯錯在先。友人在陳太丘走后怒不可遏,大罵“非人哉”,“對子罵父”的行為使兒童自尊心受損害。陳元方據(jù)理還擊,抨擊對方“無信無禮”,使對方慚愧難當,維護了自己和父親的尊嚴。兒童強烈的自尊心,很大程度來源于家長從小的培養(yǎng)?!妒勒f新語·紕漏》中有:“謝虎子嘗上屋熏鼠,胡兒既無由知父為此事,聞人道:‘癡人有做此者?!瘧蛐χr道此非復一過。太傅既了己之不知,因其言次,語胡兒曰:‘世人以此謗中郎,亦言我共作此?!鷥喊脽幔辉麻]齋不出?!敝x朗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跟著別人取笑父親,謝安在教育他時,并未嚴厲駁斥,反而假說自己做過此事,想以己過掩蓋謝朗之過。因此謝朗在改正錯誤的同時,自尊心也受到保護,沒有覺得屈辱,同時發(fā)其深省,更好地改正錯誤。當時社會上大部分人能關(guān)注并保護兒童的人格自尊,使當時的兒童普遍具有“獨立個性”。
由于魏晉時期的社會歷史背景,士族面臨衰落,為使家族長盛不衰,就要建設(shè)家族文化,從而增強凝聚力。另外魏晉以來,兩漢盛行的官學逐漸衰微,難以承擔傳承文化培養(yǎng)人才的歷史使命,因此魏晉時期,尤其世家大族特別重視家庭教育。魏晉家庭教育肩負著官學本應(yīng)承擔的重要使命,對兒童的文化學習和素質(zhì)培養(yǎng)有舉足輕重的作用。《詠雪》的背景即“謝太傅寒雪日內(nèi)集,與兒女講論文義”,謝太傅作為長輩,自己為師,教育晚輩,講解文義。但魏晉家庭教育不僅以文學作為其主要授課內(nèi)容,相反教育內(nèi)容極其廣泛。由于儒學正統(tǒng)地位旁落,又出現(xiàn)類似先秦時“百家爭鳴”的文化碰撞,以往教授四書五經(jīng)的單一格局被其他諸多領(lǐng)域的知識所打破,文學、藝術(shù)、科技、數(shù)學、史學等知識被廣泛傳授,在各領(lǐng)域出現(xiàn)了人才的井噴,且大多以家族形式出現(xiàn),如王羲之、王獻之一門就以書法著稱;裴松之一門四代修史,皆是著名史學家;祖沖之一門為天文歷法和科學技術(shù)的發(fā)展做出巨大貢獻。傳授知識的廣泛,家庭教育的興盛,使社會文化空前繁榮,加之對兒童的啟蒙教育很早,往往能激發(fā)兒童潛能,促使早慧兒童大量涌現(xiàn)。
魏晉時期儒學衰微,思想文化兼容并包,且受到北方少數(shù)民族思想的沖擊滲透,束縛婦女的傳統(tǒng)觀念開始淡化,婦女有機會與男子一樣受到教育,因此涌現(xiàn)不少才女?!对佈分兄x道韞即其中代表,不但賞雪作詩立就,且充滿藝術(shù)美感,受到謝太傅贊揚。又如漢末的蔡文姬也是著名才女,父親蔡邕博覽群書,文姬自幼受家庭的文化熏陶,創(chuàng)作的《悲憤詩》、《胡笳十八拍》至今流傳。西晉文學史上也涌現(xiàn)了兄妹文學雙璧——左思和妹妹左棻。左思的《三都賦》名揚海內(nèi),世人爭相傳抄,以至“洛陽紙貴”,而妹妹左棻少時好學善寫作,其《離思賦》則“文詞清麗”,兄妹二人之作品各有特色。婦女學習知識,勢必帶來思想的解放,同時也是勞動力的解放。很多婦女以所學知識,參與到家庭教育中,在兒童的啟蒙教育中發(fā)揮巨大作用,成為促使早慧兒童涌現(xiàn)的催化劑。如鐘會之母張氏,在鐘會少時就嚴格要求他,“夫人性矜嚴,明于教訓,會雖童稚,勤見規(guī)誨”,因此鐘會從小即展露過人之才,八歲誦《詩》,十歲誦《書》,鐘會早慧,離不開母親的啟蒙教育。
部編人教版語文七年級上冊選用《詠雪》和《陳太丘與友期行》兩則故事,把了解早慧兒童的故事,學習其美德品質(zhì),成為德才兼?zhèn)涞膶W生作為學習重點。魏晉時期的時代背景和社會風氣,促使了大批早慧兒童的出現(xiàn)。魏晉時期的教育,很大程度是為維護家族穩(wěn)定興盛,培養(yǎng)合適的接班人,因此對兒童的教育尤為重視。也正因重視教育,魏晉文化才會充滿魅力,對后世影響極大。但早慧兒童并非天生,也是經(jīng)過長期而系統(tǒng)的教育產(chǎn)生。但是也有部分早慧兒童未把握住受教育的機會,最終只能和方仲永一樣泯然眾人。早慧兒童若能不斷再學習,充分激發(fā)潛能,很有可能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