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迪/文
唐朝有一位詩人叫李賀,年少成名,才華出眾,后來與李白、李商隱并稱為“唐代三李”,著名的詩句“天若有情天亦老”就出自他的筆下。這位少年沒有像其他同齡人一樣,考取功名、步入仕途、施展抱負,然后順理成章地升任總經(jīng)理、出任CEO、走向人生巔峰……他沒有考取進士的原因,在今天看來可以說是匪夷所思——既不是忘帶準考證,也不是成績不理想,而居然只是因為他的父親名叫李晉肅,“晉”與“進士”的“進”同音——為了避父親的名諱。李賀為此終生都沒有參加進士考試,年僅二十七歲時就郁郁而終。
這個故事在今天看來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但對于古人來說,避諱是一件關(guān)系著封建禮法、倫理綱常的大事,不可以有絲毫馬虎,一旦違背,就有可能攤上大事。所以古人們不管何時何地,都會小心翼翼地遵守這項“霸王條款”。
避諱,簡單來說就是對于君主或尊長的名字,絕不能直接說出來或?qū)懗鰜?,否則就是大不敬。據(jù)研究,避諱這件事大概是從西周時候開始的,貫穿了整個封建時代,古人講求“為尊者諱,為親者諱,為賢者諱”,這條規(guī)則也基本劃定了需要“避諱”的幾類人。
第一類主要是針對帝王。在古代,尤其秦漢以后,大一統(tǒng)的格局逐漸形成并且鞏固,皇權(quán)變得至高無上,“避諱”也變得越來越系統(tǒng)、越來越嚴格,以至寫入國家法律,一旦有人違背,就有可能受到法律的懲處。唐代的法典中就有明確規(guī)定,由于口誤或筆誤,說出或?qū)懗龌实鄣拿M,就要挨板子,即便是無心之失也不能幸免。寫錯個字就面臨被打死的危險,愛寫錯別字的現(xiàn)代人聽到這恐怕要一身冷汗。不過,既然這也不讓說,那也不讓寫,當(dāng)人們遇到了繞不開的字,該如何處理?聰明的古代人早就想好了應(yīng)對之策,一種常見的方法就是用意思相近的字來代替需要避諱的字。漢文帝名叫劉恒,《史記》中為了避皇帝的名諱,把“恒山”改稱為“常山”,“恒”和“常”意思相近,但讀者如果不熟悉其中緣故,恐怕還要去查地圖仔細尋找這座“常山”的所在。唐太宗李世民就更加“過分”了,因為他名字中的“世”和“民”都是常見字,唐朝有個政府機構(gòu)本來叫“民部”,是六部之一,唐高宗的時候為了避太宗名諱而改成了“戶部”,這名稱也一直延續(xù)了下去。跟他相似的還有東漢光武帝劉秀,取了個常見字作名字,還偏偏當(dāng)了皇帝,因為他的緣故,“秀才”只能改稱“茂才”。
第二類要避諱的是尊長。在家族內(nèi)部,對父母和祖父母的名字都要避諱,與別人交往時,還要注意避對方的長輩之諱,以示尊重,否則便是失禮。司馬遷的父親叫司馬談,于是司馬遷寫《史記》時,就避開“談”字,把一些人名中的“談”字都做了改動,比如將“趙談”改為“趙同”,而他筆下的人物只好莫名其妙被改了名。不要以為這種避諱只是在家里講講而已,它同樣也受到法律保護。唐代法典中規(guī)定,凡是官職的名稱犯了父祖的名諱,就不能任職,比如父祖中有名叫“安”的,就不能在長安任職,有“?!弊值?,就不能任太常寺中的官職等,規(guī)定十分嚴苛,一旦被發(fā)現(xiàn),不僅官做不成,還要面臨牢獄之災(zāi)。對一些官僚的名字,其屬下和百姓也要避諱。陸游曾在《老學(xué)庵筆記》中記載過這樣一個著名的典故:有一位郡守名叫田登,為人驕橫,強迫下屬和百姓都要避諱其名。上元節(jié)時,照例要放燈,因“登”與“燈”同音,他就下令寫布告時要回避“燈”,改為意思相近的“火”字,于是布告赫然變成了“本州依例放火三日”,成了一個大大的笑話,“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俗語也由此而來。
第三類是避圣賢。這一類避諱不像前兩者那么嚴格,既有官方的規(guī)定,也有許多是人們自發(fā)的行為,主要是為當(dāng)時社會所推崇的圣人賢者避諱,其中最為普遍、最多被避諱的大概就是圣人孔子和亞圣孟子。因為孔子名丘,對“丘”字的避諱歷朝歷代皆有,宋朝時,朝廷就曾將瑕丘縣改為瑕縣。許多姓“丘”的人曾為了避圣人諱,將“丘”字加了一個耳刀旁,變成了“邱”,沿用至今,無意中也成為避諱這種已經(jīng)消亡的歷史現(xiàn)象留存在今天的一點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