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重懋,靈山縣煙墩人。廣西作家協(xié)會會員、廣西小小說學(xué)會理事、靈山縣作家協(xié)會主席。作品散見于《廣西文學(xué)》《紅豆》《百花園》雜志,部分作品入選各類選刊,多次獲省級以上獎項以及入選《大學(xué)語文》選修教材以及高考模擬試題。
南龍嶺是方圓百十里最高的山,從山上流淌出來的水,匯成了一條南龍江,滋潤著周邊的寸土寸石,養(yǎng)得千草百花鮮嫩紅艷,育著五谷六畜飽滿肥壯,知足的人便不想走,就形成了許多大村落。村落人中,就數(shù)蘇藍天最為讓人敬仰。
蘇藍天五代從醫(yī),僅一手“燒艾”的本事,不知道從閻王爺?shù)氖种袏Z回過多少條人命了。
那年,南龍江周邊天日枯歇,烏云籠罩,草枯畜死,人黃饑瘦,一場毫無征兆的疫情籠罩了整個南龍嶺地區(qū)。一時間,蘇藍天的“艾草堂”人滿為患,該針灸的,灸了,該燒艾的,燒了,病人依舊是好的好,壞的壞,壞的壞,好的好。“艾草堂”儲備的艾草燒完了,田邊地頭的艾草眼看也快被割完了,病人卻還是潮水般涌來。
蘇藍天五代從醫(yī),卻也五代單傳,到他這代,連單傳也傳不下去了。蘇藍天三十歲的時候老婆肚子才大起來,正張羅喝喜酒,想不到老婆難產(chǎn),救了無數(shù)人的醫(yī)生,眼睜睜看著老婆翻著白眼也無能為力。蘇藍天是舍不得他滿身的醫(yī)術(shù)隨自己帶進棺材里,要不,差一點也跟著老婆去了。
蘇藍天十歲跟父親學(xué)燒艾,從十八歲第一次為病人點艾開始,點了二十年,第一次碰到病人多得要把“艾草堂”里的艾草點完的事。艾草點完不要緊,要緊的是,他一不小心說了一句話,說艾草晾干后煮水洗,連洗三五天,可預(yù)防并對病情輕者有功效。很快,田邊地頭的艾草就被恐慌的人們拔光了。
看著自帶艾草進門的重病人,聽著誰誰要到多遠才能采到一兩棵艾草的話,蘇藍天不得不另尋藥方了。
一天夜里,正苦思冥想的蘇藍天被一陣涼風(fēng)驚醒,忽然,眼前一亮,一位美女不知什么時候飄到跟前,說:“人在天外,病在理中,你好好翻翻你父親留下來的醫(yī)書吧!”
老父親留下來的醫(yī)書蘇藍天有哪一頁哪一段哪一字沒研讀過?恍惚間,正想質(zhì)疑,美女已不見蹤影。
夢?
蘇藍天找來醫(yī)書一字一字查看。果然,書中夾縫里有一段記載他沒研讀過,說一種藤樹的根莖乃至葉子能代替艾草治療鄉(xiāng)親們這種疫情。而且說這種藤樹南龍嶺上就有,只長在嶺上最高處的懸崖峭壁上。
整座南龍嶺方圓百里,哪找去?
得找!
蘇藍天安撫了剛剛來看病的幾個病人,把門關(guān)了,拿出鋤頭鐵鉤,帶上干糧,爬上南龍嶺去了。
南龍嶺不但山高林密,且陡峭如刀削,如田螺狀旋轉(zhuǎn)直錐天穹,似狂龍般出海呼嘯巨浪。身處其中,亂石成堆,青苔如泥,一不小心,非死即傷。蘇藍天在深山里轉(zhuǎn)了三天三夜,沐露水,喝清泉,終于在吃完最后一小撮干糧的時候找到了如書中所說的藤樹。只是,書中記載,要此藤為藥,必須連根拔起,若傷,液溢,療效全無。
藤樹就長在南龍嶺南麓最高處的亂石峭壁上,一條纏著一條,一片連著一片,郁郁蔥蔥,蓬蓬勃勃。蘇藍天扯呀、拉呀,哪里拉得動?別看那藤條只有拇指般大小,卻韌性十足,根須深深地扎在亂石里不說,因為都互相交織在一起,他縱有天大本事,也只能搖得它們動動而已,根本扯不出一根半截。扯著扯著,餓昏了的蘇藍天一頭倒下了。
朦朧中,蘇藍天感覺有一股乳汁般的清香滴進嘴里,滲入心扉,旋即,熱量迅速傳遍全身,醒了。
“你是……”蘇藍天用足精神,仔細打量著眼前的一切,只見,一位美女正緩緩地將壺里的液體滴進他的嘴里。
“蘇醫(yī)師,你上山來采藥醫(yī)治村民,得多少錢?”美女問。
“自己采的藥,分文不??!”蘇藍天回答。
一陣寂靜。
“蘇醫(yī)師,我和我父親也是一個醫(yī)者,打太和縣忘憂山前來,前一陣得知南龍嶺周邊有疫情,特趕來希望能助上一臂之力!”
“你……”蘇藍天不知所措。
“你不計個人安危,千辛萬苦上山來尋找良藥為你的鄉(xiāng)親們治病,難能可貴,也實在令我們父女感動無比!”
蘇藍天一愣。
蘇醫(yī)師,你這種忘我的精神想必連上蒼也感動了,我們現(xiàn)在一起回去找痊愈了的村民一同來挖草藥吧!”
未幾,南龍嶺周邊疫情盡消。
未幾,一種名為“忘我藤”的中藥列入了“艾草堂”的藥柜里,專司這種藥的,正是已被村民稱作蘇夫人的那位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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