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帶一路”實踐的理論思考

江 涌

2013年9月和10月，習近平主席分別訪問哈薩克斯坦和印度尼西亞，提出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一帶一路”倡議脫穎而出。中資企業(yè)尤其是大型國有企業(yè)一馬當先，迅即調整“走出去”的步伐，踏上“一帶一路”的節(jié)拍。自那時起，“一帶一路”以點帶面，從線到片，逐步有聲有色，有模有樣，成形成勢，引起了國內外高度關注。然而，對于很多“走出去”的企業(yè)，對于那些參與“一帶一路”的企業(yè)，酸甜苦辣咸樣樣都有。因此，階段性地總結好“一帶一路”實踐的得與失，一起分享成功經驗與挫折教訓，有助于增強我們對“一帶一路”中問題的認知與應對能力，以便將這個新時期的“中國故事”寫得更精彩，講得更動聽。

鄧小平同志說過，世界上的事情都是干出來的，不干，半點馬克思主義都沒有。*參見“習近平在中央軍委擴大會議上的講話”，中國人民解放軍總政治部：《習近平國防和軍隊建設重要論述選編》，解放軍出版社，2014年，第68頁。“一帶一路”是典型的“干中學”，邊干邊學，一旦認定戰(zhàn)略方向，便朝著既定方向奮勇前進，在前進中不斷總結經驗教訓，從而使前進的步伐更加穩(wěn)健。辯證唯物主義認為，物質決定意識，實踐出真知，同時又指出意識對物質的反作用，理論對實踐的指導作用?！耙粠б宦贰眳⑴c者建設者們，正在通過一個個成功的實踐，把偉大的構想變成現(xiàn)實。成功的實踐離不開科學的理論與有效的政策，要形成更加科學的理論與更加有效的政策，則需要在實踐基礎上，進行廣泛深入的思考和總結，從而得到更多更好的規(guī)律性認識。

一、關于全球化方向與性質的問題

“一帶一路”是在全球化大背景下謀劃與施行的，因此全球化大勢不可不察。今天的全球化業(yè)已走到十字路口，何去何從？在多種輿論與評論看來，中國正在高舉全球化的大旗。但是，中國主流知識界對全球化的認知有個基本傾向，即將全球化當作一種趨勢。在世界趨勢之下，只有順勢而為，是謂“全球大勢，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而且，一些專家學者依據(jù)中國近幾十年來的成功經驗，認定中國經濟取得的巨大成就，就是跟參與全球化、融入國際體系、加入國際分工緊密相關，認定中國就是全球化的受益者，甚至還是最大受益者。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有見地的專家學者都認同全球化是趨勢性的。讀過貢德·弗蘭克著作《白銀資本》的人，想必會被作者對全球化是一種周期性的翔實論證所吸引。作者批評 “西方”歷史學往往不把生活和歷史看作是周期性的，而是依據(jù)一種“進步觀”把歷史看作是有方向的、直線發(fā)展的。*[德]貢德·弗蘭克著，劉北成譯：《白銀資本——重視經濟全球化中的東方》，中央編譯出版社，2005年，第459頁。在以人流、物流、資金流、信息流等涓涓細流匯聚的全球化滾滾洪流中，人是最關鍵因素。然而，人的流動性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乃至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之前，要比現(xiàn)在高得多。二戰(zhàn)以來，西方用嚴格的海關制度、簽證制度，限制了人流與物流。因此，類似弗蘭克這樣的學者認為，二戰(zhàn)之前，世界的流動性亦即全球化的特征，比今天還要明顯。

歷史上奧斯曼土耳其的崛起，以及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都中斷過此前的全球化進程。類似朱格拉周期(約10年)、庫茲列茨周期(約20年)、康德拉季耶夫周期(約50年)等比較成熟的周期理論，以及卡梅隆提出的200年邏輯曲線、斯努克斯提出的300年周期、吉登斯和弗蘭克提出的500年周期等大歷史周期理論，從多種視角論述了全球化的周期性。有鑒于此，全球化是趨勢性還是周期性，世界學界沒有共識。斷言全球化就是趨勢性的歷史證據(jù)并不確鑿，全球化規(guī)律有待深入研究探討。問題在于，倘若全球化果真并非就是一種歷史趨勢，或具有一定的周期性，抑或兼具趨勢性與周期性，那么中國的一些學者給予中國的相關戰(zhàn)略與策略——包括對“一帶一路”的理論解釋——的立論基礎并不牢靠。英國脫歐、美國保守主義再現(xiàn)、西方右翼勢力抬頭是歷史的偶然？逆全球化、反全球化是否有合理之處？如果有，合理之處在哪？中國在一直向前走的同時，要不要向兩邊看一看？等等相關重要議題，值得研究。

有關全球化的問題或爭論還在于全球化的性質問題。二戰(zhàn)以后的全球化，普遍被稱之為美國引領或主導的全球化，有的干脆就叫美國化，是一類典型的資本主義或美式資本主義全球化。美式全球化取代此前的英式全球化，都是資本主義全球化，這類全球化在“9·11事件”之后，在2007年美國次貸危機引發(fā)大沖擊、產生大蕭條之后，其道路正越走越窄，美國也越來越沒有自信與興趣主導全球化，重啟北美自貿區(qū)(NAFTA)談判，淡化“跨大西洋貿易與投資伙伴協(xié)議”(TTIP)，退出“跨太平洋伙伴關系”(TPP)談判，退出多邊組織與多邊協(xié)商，祭出貿易保護、國貨優(yōu)先的大旗，種種跡象顯示，美國主導的全球化差不多就要壽終正寢了。

在很多外人看來，中國似乎正取代美國成為全球化的新旗手。果真如此，那么中國引領和美國主導的全球化本質上有什么不同？仍然是資本主義全球化，還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全球化？既是“特色”又如何“全球”？如果兩者沒有什么本質的不同，那么是否可以立論：美國的今天就是中國的明天？中國引領的全球化之路是否能越走越寬？在美國主導的全球化中，“美國標準”與“美國規(guī)則”通行國際，美國從中賺取了巨大收益。中國企業(yè)走出去，積極從事“中國建造”，銷售“中國制造”，需有意識有步驟有策略地推出“中國標準”與“中國規(guī)則”，從而為中國引領的全球化鋪平道路，但是根據(jù)企業(yè)從前線反饋的信息看，中國在“中國標準”與“中國規(guī)則”上尚沒有比較積極的考慮與主動作為。有鑒于此，需要一些比較明晰的理論，給中國引領的全球化一個更為合理的說明，給中國乃至全世界以更大的信心和力量。

二、關于路以載道的問題

對于“一帶一路”，我們一直以“構想”與“倡議”示之以世人，忌諱提“戰(zhàn)略”一詞。對于相關專家學者來說，這并不是關鍵所在，關鍵的是要說明“一帶一路”倡議與古絲綢之路有何不同？與歐洲的老殖民主義和美國的新殖民主義有什么本質不同？我們旨在達到一個什么樣的目標？能不能與相關國家達成廣泛共識、形成共振？為共同理想而共同奮斗？概言之，我們要向世界、向相關“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闡述一個什么樣的道理？大道小道？正道奇道抑或中道？

近些年來，中國一直聚精會神搞建設，一心一意謀發(fā)展，成為地區(qū)乃至國際上一個重要的“增長極”，世界經濟三到四成的增量由中國貢獻，給相關國家?guī)砹瞬簧俸锰?，國際社會因此出現(xiàn)一個新概念，叫“中國因素”或“中國景氣”，新西蘭等南太國家、柬埔寨等東南亞國家、哈薩克斯坦等中亞國家以及韓國等東亞國家的輿論，對中國都給予了很多的積極評價。對于近年推出的“一帶一路”，中國在努力地做，相關國家在平靜地看，而一些西方國家在一個勁兒地說，說中國搞“新殖民主義”，搞“地區(qū)擴張主義”，搞“大國沙文主義”，搞“機會主義”，而很少如我們所宣傳的那樣，中國在搞“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搞“和諧世界”，搞“共享發(fā)展”。當今世界，西方擁有近乎絕對的話語權，西方媒體說什么，西方國家的人們乃至世界的人們，甚至包括中國的一些人們，也都會相信西方媒體的信口雌黃。

對于“一帶一路”的意義，我們有很多很好的描述：一如，“一帶一路”是互利共贏之路，將帶動各國經濟更加緊密地結合起來，推動各國基礎設施建設和體制機制創(chuàng)新，創(chuàng)造新的經濟和就業(yè)增長點，增強各國經濟內生動力和抗風險能力。*“習近平在中阿合作論壇第六屆部長級會議開幕式上的講話”， http://news.12371.cn/2014/06/05/ARTI1401956063432767.shtml.(上網時間：2014年6月6日)再如，中國提出“一帶一路”倡議，就是要以加強傳統(tǒng)陸海絲綢之路沿線國家互聯(lián)互通，實現(xiàn)經濟共榮、貿易互補、民心相通。*“習近平在印度世界事務委員會發(fā)表重要演講”， http://news.12371.cn/2014/09/19/ARTI1411073528694447.shtml.(上網時間：2014年9月19日)還如，“一帶一路”是開放的，是多元的，是共贏的。這條路不是某一方的私家小路，而是大家攜手前進的陽光大道。*“習近平出席中英工商峰會上致辭，” http://news.12371.cn/2015/10/22/ARTI1445457746993178.shtml.(上網時間：2015年10月22日)資本主義國際體系本質是現(xiàn)實主義的，示之以利，切中要害。但是，“一帶一路”肯定要超越資本主義國際體系，走什么路，扛什么旗，是引領地區(qū)乃至國際秩序、占據(jù)國際道義制高點的關鍵。路以載道，中國學者要深入領會習近平主席的“陽光大道”精神實質以及“一帶一路”倡議的戰(zhàn)略意義，在“互利共贏”之外之上，提煉出“一帶一路”這一“陽光大道”應有的道理與道義。

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美西方一改歐洲的老殖民主義一味地剝削壓迫的傳統(tǒng)，通過多邊、地區(qū)以及雙邊，不斷增加對發(fā)展中國家的各種援助?！墩撜Z·衛(wèi)靈公》有言，“群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惠，難矣哉！”當然，美西方言不及義，遠離正義，更遠離社會主義，而且還嚴密防范社會主義，實際的言行所及，對自己是壟斷資本主義，對別人是新殖民主義，非常有限的醫(yī)療援助、經濟援助、技術援助等“好行小惠”，解決不了什么實際問題，多是用于粉飾宣傳，而且這些“小惠”還附加很多條件，包括政治條件，這讓諸多奉行獨立自主的發(fā)展中國家無法接受，接受了也不會領情，不會說好，甚至埋下了抱怨與憎恨。

因此，中國要充分吸取美西方“言不及義，好行小惠”的教訓，吸取“輸血”而不是“造血”的教訓。不僅如此，為消除美西方對中國的所謂“新殖民主義”等抹黑與指責，我們要學會并善于“扛旗走路”，言要及義——正義道義。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鄧小平曾經說過：“堅持社會主義，是中國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如果十億人的中國走資本主義道路，對世界是個災難，是把歷史拉向后退，要倒退好多年。如果十億人的中國不堅持和平政策，不反對霸權主義，或者是隨著經濟的發(fā)展自己搞霸權主義，那對世界也是一個災難，也是歷史的倒退。十億人的中國堅持社會主義，十億人的中國堅持和平政策，做到這兩條，我們的路就走對了，就可能對人類有比較大的貢獻?！?《鄧小平文選》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158頁。中國對人類對發(fā)展中國家有比較大的貢獻，不僅在于援助投資，輸血造血，更在于給發(fā)展中國家營造一個相對良好的發(fā)展環(huán)境——反對一切霸權主義，以及率先示范獨立自主地走自己道路的能力與信心。

三、關于幫助伊斯蘭國家走向現(xiàn)代化的問題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意味著近代以來久經磨難的中華民族迎來了從站起來、富起來到強起來的偉大飛躍，迎來了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光明前景?！?“習近平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 http://www.12371.cn/2017/10/27/ARTI1509103656574313.shtml.(上網時間：2017年10月27日)中國正在實現(xiàn)由富到強的跨越，努力邁向“基本實現(xiàn)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中國推己及人，試圖讓自己鄰居、朋友、伙伴也富起來、強起來，讓廣大發(fā)展中國家同樣富起來、強起來，實現(xiàn)現(xiàn)代化。但是，現(xiàn)代化不是敲鑼打鼓、輕輕松松就能夠實現(xiàn)的，在現(xiàn)有的國際政治經濟秩序之下，發(fā)展中國家的現(xiàn)代化征途是長期的、復雜的、艱巨的。

“一帶一路”沿線共65國，其中信仰伊斯蘭教的人口超過本國總人口50%的國家占一半以上，因此“一帶一路”又被詼諧地稱為“伊帶伊路”。依照英美等西方國家以及中國等新興市場國家的經驗，實現(xiàn)現(xiàn)代化要跨越世俗化、工業(yè)化與市場化三個關鍵階段。世俗化，如馬丁·路德宗教改革，“讓上帝的歸上帝，愷撒的歸愷撒”，王權與教權分離，是歐洲擺脫黑暗中世紀，發(fā)起文藝復興，走向現(xiàn)代化的必要條件；工業(yè)化帶來的收入潮水可以浮起港灣里所有的船，是國家實現(xiàn)繁榮富強的必要前提和堅實基礎；對于那些“轉型國家”來說，市場化就是要發(fā)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基礎性作用，在國內允許資本主義充分發(fā)展，在國際加入資本主義世界體系。

然而，對于廣大伊斯蘭國家而言，走向現(xiàn)代化要跨越的三個階段是相當困難的，很可能是極其困難的。首先是伊斯蘭社會世俗化。“社會的進步可以用女性的社會地位來精確地衡量”，*參見《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480頁?！霸谌魏紊鐣?，婦女解放的程度是衡量普遍解放的天然尺度”，*參見《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647頁。伊斯蘭社會世俗化自然也可以用婦女的解放程度來衡量。然而，婦女在伊斯蘭世界的社會地位“遠不如人意”。世俗化的伊斯蘭社會為數(shù)甚少，如土耳其、埃及等，即便如此，當國家與社會遇到重大問題或遭遇重大挫折的時候，相關國家不是往前走，而是向后退，不是愈發(fā)開放，而是更加保守，尋求宗教力量庇護，如埃爾多安領導下的土耳其；有的甚至向原教旨主義靠近，使得伊斯蘭極端勢力由此興盛。

工業(yè)化會對一個國家的經濟、社會、政治、文化等方方面面進行格式化?！耙岳麧櫈楹诵摹钡墓I(yè)化生產組織與“以真主為中心”的伊斯蘭宗教組織，猶如地上的凡夫與天空中的星辰，完全是兩碼事，用生產組織改造或取代宗教組織十分艱難。工業(yè)化需要大規(guī)模分工協(xié)作生產，其生產流水線甚至在24小時內不間斷運行。然而，穆斯林民眾每天五次禱告，雷打不動依舊，天塌下來照樣，難以保證流水線作業(yè)的正常進行。在巴基斯坦等國，伊斯蘭學校盛行，越來越多的青少年選擇進入伊斯蘭學校，那里沒有數(shù)理化，與現(xiàn)代化有點關聯(lián)的只有英語和計算機，國家工業(yè)化缺乏應有的人才基礎。中國在實施“建造—運營—移交”(BOT)之后，如何讓相關國家在一個個工業(yè)項目基礎上發(fā)展壯大是一個問題。當然，在伊斯蘭國家，伊朗和馬來西亞的工業(yè)化可圈可點，伊朗的獨特政治與波斯文化底蘊，馬來西亞華人的積極參與，被諸多學者認為是這兩個國家特立獨行于伊斯蘭世界的主要原因。

也許“現(xiàn)代化”原本就是一盞由“歐洲中心論”演繹出的“歐洲路燈”，一些好心的中國人試圖“借助一盞歐洲路燈的光亮來尋找‘資本主義發(fā)展’、‘西方興起’或‘伊斯蘭黃金時代’，只會使尋找者雙眼昏花、誤入歧途。”*[德]貢德·弗蘭克著，劉北成譯：《白銀資本——重視經濟全球化中的東方》，中央編譯出版社，2005年，第448頁。在許多專家學者看來，現(xiàn)代化近乎成為了保守的伊斯蘭社會的共同敵人。由此可以想見，伊斯蘭國家與社會邁入現(xiàn)代化的征途有多長遠，跨進現(xiàn)代化的門檻有多艱難。中國的理論家們應當深入研究與細致考慮，我們是否要為現(xiàn)代化賦予新的內涵？通過什么樣的方式與途徑，讓“伊帶伊路”相關國家接受中國的方案與模式，實現(xiàn)中國好心好意、全心全意推送的工業(yè)化與現(xiàn)代化，這樣的工業(yè)化與現(xiàn)代化不是外在的、附著的，而是將外在化為內在，讓巴基斯坦這樣的伊斯蘭國家具有更好的自身造血能力，即實現(xiàn)可持續(xù)發(fā)展的能力。

四、關于科技與生產力領先的問題

牛頓力學揭示，物體總是傾向由高處向低處移動。距離產生美感，落差產生勢能，利差吸引商旅。古絲綢之路千年間商旅不絕，熙熙攘攘，利來利往，關鍵在于中國對沿線國家、對西方國家具有科技領先優(yōu)勢、生產力先進優(yōu)勢，“中國制造”具有不可替代優(yōu)勢。優(yōu)勢集中在絲綢、瓷器、茶葉等三大件，其中，中國絲綢因為價值高、便攜帶、易分割、質地輕柔、外表華美等特征，除了作為奢侈品外，還長期扮演著貨幣職能，中國長期壟斷著這種精美貨幣的發(fā)行權。

中國三大件尤其是中國絲綢織造技術領先多少年，絲綢之路就維系多少年。張騫鑿空西域后1000多年間，盡管在絲綢之路上出現(xiàn)了這樣或那樣的異常，阻隔了東西方貿易，但是因為東西方科技、生產力落差的勢能依然存在，商品販售有利可圖，因此中斷往往只是暫時的，一旦局勢可控，貿易又恢復正常，大漠黃沙，孤雁落日，與商隊駝鈴交相輝映。然而，到了15世紀初期，東西方商貿情形發(fā)生了很大變化，在撒馬爾罕(今烏茲別克斯坦境內)這一絲綢之路上的商貿樞紐，商隊販售的中國貨物構成中，絲綢已經不再是中國向西方出售的主要物品，取而代之的是藥材與農產品，如大黃與小米。中國的科技不再領先，絲綢之路沿線多個國家都能織造，雖然不能與中國絲綢媲美，但是能夠在數(shù)量與價值上加以替代；至于瓷器，中國之外的國家普遍可以生產，英國皇家生產的瓷器與中國景德鎮(zhèn)的瓷器不相上下；印度已經能夠大規(guī)模種植加工茶葉，源源不斷地供應西方。

中國科技停滯了，西方科技在產業(yè)革命過程中迅猛發(fā)展，迅速縮小與中國的差距，并且超出中國，東西方生產力落差縮小、拉平、反轉。1626年，明朝將領袁崇煥正是使用葡萄牙制造的“紅衣大炮”而暫時擋住了努爾哈赤的鐵蹄，火藥的故鄉(xiāng)成他鄉(xiāng)。約略推算，時值中國“康乾盛世”，中西方科技與生產力落差出現(xiàn)了全面大逆轉。古絲綢之路(文明繁榮之路)正是隨著中國生產力優(yōu)勢的消逝而逐漸沒落消失，成為歷史學家、考古學家感興趣的研究對象，“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以至于“絲綢之路”這個概念，都是西方人“發(fā)掘”出來的。

今天，“一帶一路”新構想新倡議的提出，正是基于中國科技生產力的相對領先，尤其是相對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從而使得“中國制造”“中國建造”“中國創(chuàng)造”在沿線國家成為具有相對競爭優(yōu)勢的產品與服務。以高鐵、核電、航天等“新三樣”為代表的中國科技，開始局部領先，而且展示了很好的經濟效益。然而，中國的科技創(chuàng)新只是有了一番小氣候，中國的專利標準僅僅“小荷才露尖尖角”，至于中國的規(guī)則和秩序——在正在到來的區(qū)域乃至全球治理中越來越重要——尚沒有見到東方夜空中的魚肚白。倘若沒有持續(xù)的科技領先而且呈現(xiàn)體系性領先的優(yōu)勢，沒有形成持續(xù)的生產力落差，那么“一帶一路”勢必成為無本之木、無源之水，沒有發(fā)展后勁。

科技創(chuàng)新就像撬動地球的杠桿，總能創(chuàng)造令人意想不到的奇跡。“科技創(chuàng)新是提高社會生產力和綜合國力的戰(zhàn)略支撐，必須把科技創(chuàng)新擺在國家發(fā)展全局的核心位置，堅持走中國特色自主創(chuàng)新道路，敢于走別人沒有走過的路，不斷在攻堅克難中追求卓越，加快向創(chuàng)新驅動發(fā)展轉變?！?“習近平會見嫦娥三號任務參研參試人員代表”， http://news.12371.cn/2014/01/07/ARTI1389042945372417.shtml.(上網時間：2014年1月7日)“雖然我國經濟總量躍居世界第二，但大而不強、臃腫虛胖體弱問題相當突出，主要體現(xiàn)在創(chuàng)新能力不強，這是我國這個經濟大塊頭的‘阿喀琉斯之踵’。通過創(chuàng)新引領和驅動發(fā)展已經成為我國發(fā)展的迫切要求。所以，我反復強調，抓創(chuàng)新就是抓發(fā)展，謀創(chuàng)新就是謀未來?！?“習近平在省部級主要領導干部學習貫徹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精神專題研討班上的講話”， http://news.12371.cn/2016/05/10/ARTI1462820587609178.shtml.(上網時間:2016年5月10日)習近平主席的話語字字珠璣，勉勵鞭策的不只是“一帶一路”的直接參與者建設者，更多的是關系到“中國制造”“中國建造”“中國創(chuàng)造”背后的廣大科技人員，是中國教育人才培養(yǎng)體制。

五、關于統(tǒng)籌發(fā)展與安全兩件大事的問題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進入關鍵階段，當然也是攻堅克難的階段，要克服重重阻力，攻取道道難關?！靶尬舻椎孪葳濉薄爸苓叞踩葳濉薄邦伾锩葳濉薄爸械仁杖胂葳濉钡纫幌盗邢葳宥荚诘却覀儭０l(fā)展與安全猶如鳥之兩翼、車之雙輪，“發(fā)展是安全的基礎，安全是發(fā)展的條件”*“習近平主持召開中央國家安全委員會第一次會議并發(fā)表重要講話”， http://news.12371.cn/2014/04/15/ARTI1397554451313399.shtml.(上網時間2014年4月15日)，缺一不可。中國的國家治理現(xiàn)代化要統(tǒng)籌發(fā)展與安全兩件大事，所以“一帶一路”既是發(fā)展帶(路)，也是安全帶(路)。

粉條本質上是由直鏈淀粉基微晶連接而形成的三維網絡結構，經干燥過程淀粉凝膠網絡發(fā)生皺縮，變成淀粉濃凝膠的干制物[17]。將粉條置于沸水中烹煮時，凝膠逐漸吸水，非結晶區(qū)發(fā)生水合作用導致凝膠網絡膨脹，隨著烹煮時間的延長，凝膠網絡逐漸崩解，因此小的凝膠碎片和可溶性成分會隨之滲入水中，湯液變渾，導致煮后粉條質量下降[18]。

依照傳統(tǒng)邏輯思維以及西方發(fā)展的歷史，新興大國與守成大國之間，亦即世界老大與世界老二之間，是一種彼此替代、相互競爭、甚至是水火不容的關系，戰(zhàn)爭是二者之間的歷史與邏輯的必然，這就是所謂“修昔底德陷阱”，這種所謂結構性矛盾，是中美之間難以逾越的鴻溝。近幾十年來，中國經濟快速發(fā)展對世界尤其是周邊國家具有明顯的正效應，周邊國家經濟因為“中國因素”而得到較快增長，人民生活因為“中國因素”而得到明顯改善。賺錢靠中國，發(fā)展靠中國，早就成為周邊國家的一類共識。但是，每當出現(xiàn)地區(qū)局勢動蕩的時候，從中國得到諸多經濟發(fā)展好處的相關國家，紛紛倒向美國，倒向西方，在中國與美國之間“選邊站”，這就是所謂“周邊安全陷阱”。

中國是一個依陸向海的國家，有1.8萬多公里的大陸岸線，有1.4萬多公里的島嶼岸線，有300萬平方公里的海洋國土。但是，長期以來，由于重陸輕海，甚至戀陸懼海，導致陸權清晰而比較牢靠，海權模糊而相對劣勢。近代以來，國家安全的境外威脅，越來越多、越來越集中于海上。西方豪強也看準了中國的這一軟肋，不斷在海上擠壓欺壓中國?！耙粠б宦贰闭抢冒l(fā)展優(yōu)勢彌補安全短板，利用陸權優(yōu)勢彌補海權劣勢，揚長避短補短。這些大的戰(zhàn)略謀劃很好，但是在相關戰(zhàn)役戰(zhàn)術的時效度把握上，仍有待細致謀劃研究、精心布局實施。

中國要對世界有所貢獻，有較大貢獻，這是中國對世界的莊嚴承諾，世界尤其是發(fā)展中國家對“中國貢獻”的期待也越來越大、越來越急迫。中國貢獻不僅在發(fā)展上，為世界尤其是發(fā)展中國家提供更多更好的賺錢機會、發(fā)展機遇，同時甚至更為重要的是，提供安全這一公共產品，反對霸權主義，反對強權政治，維護世界和平，維護地區(qū)政治穩(wěn)定，減少直至消除世界不公正不合理的規(guī)則與秩序，這些都是發(fā)展中國家的殷切期待，是實現(xiàn)可持續(xù)發(fā)展、自主發(fā)展的必要條件。

中國是亞洲安全觀的積極倡導者，也是堅定實踐者?！爸袊鴮猿峙c鄰為善、以鄰為伴，踐行親誠惠容的理念，倡導共同、綜合、合作、可持續(xù)的亞洲安全觀，努力使自身發(fā)展更好惠及周邊及亞太國家?！?“習近平在澳大利亞聯(lián)邦議會發(fā)表重要演講”，http://news.12371.cn/2014/11/17/ARTI1416229727435933.shtml.(上網時間:2014年11月17日)與此同時，“著力深化安保合作，踐行共同、綜合、合作、可持續(xù)的亞洲安全觀，推動構建具有亞洲特色的安全治理模式，攜手打造‘和平絲綢之路’?！?“習近平在烏茲別克斯坦最高會議立法院的演講”，http://news.12371.cn/2016/06/23/ARTI1466613999277104.shtml.(上網時間:2016年6月23日)解決“周邊安全陷阱”問題是一個復雜的長期的任務，我們的政府、機構、還有“走出去”的企業(yè)，奔走在“一帶一路”上的企業(yè)，如何貫徹亞洲安全觀、統(tǒng)籌安全與發(fā)展兩件大事，既關注企業(yè)在境外的人員財產安全，又考慮到國家在本地區(qū)的安全布局，是個值得探討的現(xiàn)實問題。

六、關于國際話語權力的問題

話語權，蓋言之，就是影響乃至控制輿論的權力。習近平主席指出，“落后就要挨打，貧窮就要挨餓，失語就要挨罵。”*“習近平在全國黨校工作會議上的講話”，http://news.12371.cn/2016/04/30/ARTI1461990454502104.shtml.(上網時間: 2016年4月30日)這些年來，我們做事挨罵，不做事更挨罵；事做好了挨罵，事做得不好更挨罵；動輒得咎，動輒挨罵。這些都是我們失語、話語權不足的表現(xiàn)。

“一帶一路”構想提出以來，出現(xiàn)了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中國在做，相關國家在看，西方國家在說。吉布提總統(tǒng)蓋萊對媒體說，西方人來了100多年，我們的國家還是這么窮，中國人來了才3年，就讓我們國家發(fā)生了這么大的變化。中國讓我們看到了國家的希望。*李建紅：“落地生根，開花結果——招商局集團踐行“一帶一路”倡議的探索實踐”，《求是》，2017年第9期。這是當事國的客觀評論，可是作為發(fā)展中國家的吉布提同樣沒有話語權，所以即便是總統(tǒng)的話也傳不出去，傳出去也沒人聽，聽了也沒人信。然而，西方利用他們在國際社會的主導甚至絕對控制話語權的優(yōu)勢，對中國品頭論足，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對少數(shù)海外中資企業(yè)、個別中國游客的一些不足不端不雅不普世的言行，不斷乃至無限放大，雞蛋里挑骨頭，不斷渲染成整個中資企業(yè)、整體中國人的問題。以歷史上自己殖民主義、擴張主義、機會利己主義的想法與行為，標貼中國。

話語權不足，也有我們自己的問題，如宣傳能力不足，不知道如何恰當?shù)?、更好地宣傳自己。例如對于瓜達爾港口，剛剛有點眉目，國內個別媒體和網上輿論就大張旗鼓，不斷戰(zhàn)略拔高，宣稱這將終結新加坡和美國對馬六甲海峽的壟斷，解決了中國的心頭大患；中巴合作改變地緣力量格局；等等。還有無限拔高宣傳古絲綢之路的美好，史詩般的，天鵝絨似的，玫瑰色的，全然不顧一些相關國家的感受，要知道一些國家對于在歷史上作為中國的藩屬、向中國朝貢一直耿耿于懷。同樣，由于對中巴經濟走廊的不太恰當?shù)男麄?，讓巴基斯坦的精英與民眾對中國有很多不太恰當?shù)囊笈c期待，認定中巴經濟走廊更有利于中國，中國出錢出物出力理所當然。一些國家或地方政府、相關社會組織，利用中國的急迫心情，甚至出現(xiàn)坐地漲價、漫天要價的狀況，給中資企業(yè)造成不應有的困擾，付出額外的代價。

因此，講述中國故事，傳遞中國聲音，推介中國模式，貢獻中國方案，是主義定向下的問題導向，是群眾路線上的頂層設計，當中蘊藏著很多學問，恰當宣傳中國制造、中國建造、中國創(chuàng)造是一門藝術，包括斗爭藝術，更是一項策略，當然也少不了斗爭策略。

七、關于地緣政治影響力的問題

中國站起來了、富起來了，但是經濟實力還沒有很好地轉換為政治、軍事、外交實力，世界尤其是周邊似乎還沒有真正感覺到一個強而有力的中國。中國說話，世界傾聽，然而聽了以后，很多沒有什么反應，依然我行我素，不把中國當回事。

“一帶一路”是發(fā)展帶(路)也是安全帶(路)，是中國撬動地緣政治的杠桿，是中國邁向參與引領國際政治與全球治理的舞臺。在很多專家學者的眼中，這是中國的盤算。中國的專家學者應當清楚，作為競爭對手國家的專家學者也不糊涂，對沖中國的地緣政治影響，努力降解“一帶一路”杠桿的作用，正成為相關域內大國與域外大國的政策選擇，而且快速行動起來。中國的戰(zhàn)線太長，軟肋太多，而調動資源與應對能力有限，因此給在境外忙乎的中資企業(yè)挖個井、設個絆往往無需很多氣力，事實證明，中國往往也干瞪眼。

中巴經濟走廊位于“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交匯處，是“一帶一路”倡議的重大項目，是中巴實現(xiàn)共同發(fā)展的重要抓手。在一些國際問題專家眼中，中巴經濟走廊是解決馬六甲海峽這一中國心頭大患的關鍵，是中國進入印度洋的捷徑，其重要戰(zhàn)略意義怎么渲染也不過分。正是因為中巴經濟走廊具有改變地緣政治乃至國際政治格局的潛在力量，因此相關域內國家，如印度，對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一直提不起興趣，對于中巴經濟走廊，更是如鯁在喉，2014年莫迪政府提出“季風計劃”及后續(xù)一系列動作加以應對。相關域外國家，如美國，則芒刺在背。早在2011年，為應對中國的“西進”與“走出去”戰(zhàn)略，時任國務卿克林頓就提出“新絲綢之路”戰(zhàn)略。為了遏制快速崛起的中國這樣一個共同戰(zhàn)略目標，美國與印度勢必盡其所能來阻止或破壞中巴經濟走廊建設。在南亞次大陸，以美印為一方與以中巴為另一方的地區(qū)博弈已悄然展開，想必未來會越演越烈。

“一帶一路”綿延數(shù)萬公里，中國在這頭，西歐在那頭，中間相隔的不只是千山萬水，更有不同文化與利益的民族國家。歷史上，影響絲綢之路上的正常商貿活動的，不是高山大川、沙漠風暴，而是橫亙在商路上的地區(qū)強權，如東邊的吐蕃，中間的波斯，西邊的奧斯曼。許多歷史學家的研究結論是，正是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崛起，阻斷了東西方正常經貿交往，如此終止了地中海的繁榮，以伊比利亞半島為發(fā)軔的大西洋商貿興盛。盡管有很多歷史學家為奧斯曼土耳其叫屈喊冤，但是“奧斯曼之墻”被人們當作罪魁禍首而牢記。

今天在“一帶一路”沿線上，人們也擔心會出現(xiàn)新的“奧斯曼之墻”。這堵墻不太可能是地跨歐亞的土耳其，而可能是另一個地跨歐亞的域內大國——俄羅斯。中俄是全面戰(zhàn)略協(xié)作伙伴，關系非同一般，彼此倚重非同一般。但是，俄羅斯是一個有著非常個性、鮮明棱角的大國，與美西方國家長期存在著結構性矛盾。2014年美歐因烏克蘭事變與克里米亞公投事件對俄羅斯實施制裁，俄羅斯迅即反制，被俄羅斯列入反制清單的歐盟產品，不得進入或過境俄羅斯，導致過境獨聯(lián)體國家的中歐班列，不能運輸歐盟的相關產品。中國就這樣“躺著中槍”了。國際政治博弈給地緣政治帶來的不確定性，自然成為“一帶一路”上的重要變數(shù)，而中國在地緣政治上要像美歐俄等大國那樣老道干練，還需要狠下一番功夫。

八、關于有效應對非政府組織的問題

在西方，隨著后工業(yè)社會的發(fā)展、政治民主的深入以及階級分化利益固化，非政府組織(NGO)如雨后春筍般、成千上萬地發(fā)展起來。由大大小小不同的利益集團組成形態(tài)各異的NGO，往往以某種特定的訴求為目標，以法律為依托，以財力為杠桿，以擴大能見度、取得發(fā)言權為導向，在西方社會、經濟、政治、文化生活中發(fā)揮重要作用。NGO與政府組織、NGO與各類經濟組織(公司企業(yè))以及各種NGO之間的競爭合作式博弈，構成西方社會政治光譜的一部分，維系著西方社會的正常運行。隨著資本的擴張、全球化的推進、新殖民主義的拓展，西方NGO也走向世界，很多NGO成為維護西方利益甚至是強權政治的重要工具。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一些發(fā)展中國家，因為陷入經濟困境，而不得不接受國際組織與美西方國家的有條件援助，其中的條件就包括社會開放，接受西方的NGO。一些發(fā)展中國家，因為不能有效識別美西方國家新殖民主義的新手法及其危害，在“普世價值”的誘惑下，把政治民主化當作實現(xiàn)國家現(xiàn)代化的必由之路，甚至是捷徑，于是紛紛引進與發(fā)展NGO。然而，沒有經過工業(yè)化(高度的有組織的社會分工)鍛造錘煉的社會，在政治民主化的催化下，很快走向原子化碎片化，輕輕一擊，即一盤散沙。社會在強國富民、發(fā)展道路等戰(zhàn)略問題上，很難達成共識，如此也就很難實現(xiàn)利國利民的持續(xù)發(fā)展。在東南亞一些國家，境內境外NGO數(shù)以萬計，人權、環(huán)保、慈善、健康等等近乎無所不有，無所不在，彼此競爭，相互傾軋，把社會搞得烏煙瘴氣。更有甚者，成為孵化極端民族主義、排外主義、打擊特定境外力量的遮羞布。

長期以來，為維系社會穩(wěn)定，抵御西方的“和平演變”與“顏色革命”，中國一直管控與規(guī)范民間組織的發(fā)展，尤其是西方NGO的滲透。中國經濟發(fā)展、社會穩(wěn)定、政治昌明、文化繁榮等一系列卓然不群的成就清晰地顯示，中國對民間組織的管控規(guī)范、對西方NGO滲透的防范是正確的、適宜的。但是，興一利往往也會生一弊，隨著中國參與國際分工、“走出去”的步伐日漸加快，尤其是“一帶一路”的快速推進，中國企業(yè)在海外面臨著一個迥然不同于國內的投資經商環(huán)境，其中就包括遭遇到越來越多的NGO滋擾。在國內，企業(yè)很少或根本就不用與NGO打交道，因此也就沒有相關的任何經驗，所以面對一些東道國NGO的胡攪蠻纏，甚至窮追猛打，有的企業(yè)近乎束手無策，不甚其煩，不堪其擾。一些好端端的項目，正是因為NGO的滋擾而陷于停頓或半停頓，讓企業(yè)損失慘重。一些很好的投資目的地，因為擔心NGO的滋擾，而令企業(yè)踟躕不前，錯失良機。

九、關于提高貨幣金融能力的問題

金融是現(xiàn)代經濟的血液，是創(chuàng)新驅動的杠桿。海外投資沒有相應的金融服務，近乎寸步難行?！耙粠б宦贰毖鼐€國家總體上比較落后，基礎設施建設滯后，需要巨額投資，年資金需求估算在8000億美元左右，供需缺口巨大?！耙粠б宦贰苯ㄔO的“五通”之中，資金融通非常關鍵。但是，中國也是一個發(fā)展中國家，財力有限，援助開發(fā)的資金更是有限。因此，在政策性金融之外，要大力發(fā)展商業(yè)性金融。但是，中國的金融市場不發(fā)達，覆蓋面不廣，層次不深，難以滿足商業(yè)性金融的多種融資需求。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長期領跑世界經濟，可謂一枝獨秀。2007年美國次貸危機引爆國際金融大危機，大危機引致大沖擊，導致世界經濟普遍低迷，然而中國及其所在的亞洲，經濟依然熱絡，風景這邊獨好。由于缺乏金融話語權，標普、穆迪、惠譽所代表的國際評級機構，多年來一直壓低中國的主權信用等級。近年來，在中國以及國際社會的不滿聲浪中，三大評級機構對中國有所“關照”，但也只是微調到適宜投資級別，而且不時給予負面展望。依照國際信用評級業(yè)的行規(guī)，一國機構企業(yè)的信用等級不能高于該國的主權信用等級，因此中國金融機構的信用等級無論如何也高不了，信用等級直接關聯(lián)融資成本，高融資成本限制了參與國際金融市場的能力?！耙粠б宦贰毖鼐€國家尤其是相關伊斯蘭國家基本上都是“高風險國家”，這種風險的認定與界定主要來自三大評級機構，所謂獨立第三方的評級與評估，幾乎沒有不受三大評級機構影響的。

巴基斯坦作為“全天候戰(zhàn)略合作伙伴”而成為中國推進“一帶一路”上具有支點作用的國家，為增進兩國更為緊密的傳統(tǒng)友好關系，中巴雙方正“以中巴經濟走廊建設為中心，瓜達爾港、能源、基礎設施建設、產業(yè)合作為四大重點，形成“1+4”合作布局，帶動巴基斯坦各地區(qū)發(fā)展，讓巴廣大民眾得到實惠?！?“習近平在巴基斯坦媒體發(fā)表署名文章”，http://news.12371.cn/2015/04/19/ARTI1429431948871447.shtml.(上網時間：2015年4月19日)中巴經濟走廊建設啟動以來，遇到包括投融資在內的一系列問題。巴經濟總體落后，能夠用于出口掙匯的本國東西較少，而需要美元購買的他國商品很多，尤其是對石油等大宗商品的進口，于是形成國民對外國商品的大量需求與本國外匯嚴重不足的矛盾，導致對美元情有獨鐘。盡管“中國制造”在巴基斯坦很有市場，“中國建造”在巴項目眾多，但是巴國對人民幣認知與接受程度依舊不高，被一些部門叫得震天響的“人民幣國際化”在“一帶一路”的關鍵地點、核心地區(qū)、支點與示范國家、多年被稱為“巴鐵”的巴基斯坦，卻遭遇十分尷尬的局面。矛盾總是雙方面的，中方在巴基斯坦推進“人民幣國際化”工作還很不夠。

多家評級機構認定，“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多是中高風險國家，各類風險尤其是政局不穩(wěn)以及恐怖襲擊等風險莫測，成為中資企業(yè)對外投資的最大障礙。多年來，中國出口信用保險公司為相關企業(yè)涉及國家風險(戰(zhàn)爭、國有化、政府征收、外匯管制等)提供擔保，而且與時俱進、因地制宜，調整業(yè)務經營范圍，例如為巴基斯坦政府按合同支付中資發(fā)電企業(yè)的電費進行擔保，解決了不少涉外企業(yè)的后顧之憂。然而，并不是所有企業(yè)、更不是所有主要風險，都能進入中信保的雷達屏幕，都能得到中信保的青睞與惠顧。實際上，只有大型企業(yè)，尤其是國有企業(yè)、大型央企才能及時便捷地得到中信保提供的商業(yè)保險。而眾多的民營企業(yè)、中小企業(yè)往往只能徘徊在中信保的大門之外，只能是八仙過海各顯其能。與此同時，一大批實力顯赫、錢多到無處花的國內保險機構，因為拿不到涉外牌照，而對眾多潛在顧客無能為力。很顯然，中國涉外保險業(yè)的發(fā)展，已經遠遠不能滿足中資企業(yè)“走出去”的需要，不能滿足“一帶一路”快速推進的需要。

十、關于增強境外情報軍事能力的問題

近代以來，東方持續(xù)沒落，西方異軍突起，西班牙、荷蘭、英國和美國相繼主導稱霸世界。主導稱霸世界的一個必備的條件，就是發(fā)展強大的軍力。地球是個水的星球，海洋占據(jù)地球總面積的71%，西方熱衷海外殖民與商貿，唯有強大的海軍才能有效維護海外的“合法”利益。西方主導世界的通行規(guī)則是“強權即是真理”，海外利益的合法與非法、合理與不合理的標準，自然是由強者認定。英國殖民者從印度走私鴉片到中國，被中國查沒，虎門銷煙，英國認為它的“合法”利益受損，于是便用堅船利炮來討回“公道”，維護英國的海外利益。持劍經商一直是西方的傳統(tǒng)，商人與武士一體，宜商則商，能搶則搶，亦商亦盜(海盜)，東印度公司曾經被英國國王賦予交戰(zhàn)與媾和的權力，在英國的殖民擴張中一馬當先，實現(xiàn)了私人賺錢、商業(yè)與國家殖民事業(yè)的高度統(tǒng)一。

海外利益以及與利益相對應的風險識別，主要依靠一個龐大高效的專業(yè)的情報系統(tǒng)。西方在情報系統(tǒng)的建設上又開辟了先河，早期周游世界的傳教士就扮演著收集情報的職能，亦教亦諜。適應殖民與治理世界的發(fā)展需要，西方情報工作逐漸走向專業(yè)化、體系化。今天，以盎格魯—撒克遜人之種族劃線，英國、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與新西蘭所組成的“五眼國家”，實施緊密情報合作，彼此分享情報。尤其是英美，殖民與治理世界經驗豐富，企業(yè)投資到哪里(形象地說英鎊美元流到哪里)，情報力量與軍事力量就跟進到哪里，英鎊英軍英諜、美元美軍美諜三者協(xié)同推進，一個都不能少。而且，在很多情形下是情報先行，敏銳地發(fā)現(xiàn)、充分而準確地評估相關利益與風險，然后才有企業(yè)資本的跟進與軍事力量的保護。

一段時期以來，中資企業(yè)在“世界是平的”的新自由主義理論誤導下，在利用國際國內兩種資源、兩大市場的輿論鼓舞下，紛紛走了出去。因為不識境外大洋大海大河大湖的水性，平衡不了風險和收益，很多企業(yè)損失慘重。有關國際投資的相關保護協(xié)定，如1958年“紐約公約”即《承認及執(zhí)行外國仲裁公約》、1965年“華盛頓公約”即《關于解決國家和他國公民之間投資爭端公約》，時至今日仍有一些國家沒有簽署。如，北非富藏石油的利比亞沒有簽署，使得中資企業(yè)投資面臨風險。加之中國和利比亞之間也沒有簽署雙邊投資保護協(xié)定，更使得利比亞是一個地地道道的高風險投資場所。但是，在沒有任何情報支持與軍事保護的情況下，中資企業(yè)蜂擁而入去投資。2011年美西方策動利比亞內戰(zhàn)，使得利比亞天翻地覆，中國數(shù)百億美元投資就此打了水漂。

綜觀一個時期以來的中國海外投資情況，但凡中資企業(yè)集中到哪里，中國利益集中到哪里，動蕩往往如影隨形，風險就集中到哪里，或動亂，或騷亂，或戰(zhàn)亂，或霍亂(出現(xiàn)類似埃博拉等奇特病毒引發(fā)的惡性流行疾病)，遲早總會要出亂子，中資企業(yè)蒙受損失，中國形象遭受破壞。個中緣由極其復雜，但是中國缺乏有效情報支持能力，以及適當軍事保護能力是重要因素。國際競爭尤其是大國博弈，可謂是全方位的明爭暗斗：明里競爭，各個國家都可以利用國際市場，彼此西裝革履，文質彬彬；暗中斗爭，少數(shù)大國總想謀求通吃獨占，因此刀光劍影，你死我活；是謂“發(fā)展靠競爭，安全靠斗爭”*江涌“以競爭促進發(fā)展，以斗爭維護安全——總體國家安全觀研究系列”，《國有資產管理》，2017年第4期。。前車之轍，后車之鑒，但是一些中國專家、中資企業(yè)依舊執(zhí)迷“世界是平的”這一新自由主義的說教，樂于親自花錢買教訓！

問題是時代的聲音，問題是工作的導向?！皢栴}是事物矛盾的表現(xiàn)形式，我們強調增強問題意識、堅持問題導向，就是承認矛盾的普遍性、客觀性，就是要善于把認識和化解矛盾作為打開工作局面的突破口?！?“習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就辯證唯物主義基本原理和方法論進行第二十次集體學習上的講話”，http://news.12371.cn/2015/01/24/ARTI1422089386231547.shtml.(上網時間2015年1月24日)習近平總書記告誡全黨“直面問題是勇氣，解決問題是水平。要堅持有什么問題就解決什么問題，什么問題難就重點解決什么問題，什么問題突出就著力攻克什么問題”。*“習近平在黨的十八屆六中全會第二次全體會議上的講話(節(jié)選)”，http://news.12371.cn/2016/12/31/ARTI1483185417638284.shtml.(上網時間2016年12月31日)“一帶一路”實踐中出現(xiàn)的問題，有個性特殊性，也有共性普遍性，我們應當秉持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知難而進的精神，通過充分地研究個性特殊性，準確地把握共性普遍性，從而使“一帶一路”相關理論更加科學，政策更加有效，“一帶一路”相關實踐更加順利更加成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