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馬與少年

張瀚文

古茶馬本是在青藏高原上奔馳的一匹烈馬，因茶馬家族大多生活在高原地帶，身體結(jié)實，抗病力強，故兄弟四馬被選中，由川西入中原，成為唐王朝茶馬司的一員。大哥威猛結(jié)實，高昂的頭顱，隨風飛揚的優(yōu)美鬃毛，健碩有力的四肢，在高原馳騁之時，好似一股勁風要將萬物都席卷進去，好似一頭巨鯨，穿游而過，將海洋也劈成了兩半。那一聲嘶吼，足以響徹天穹。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一聲別離，一世沙場。茶馬從此再也沒見過大哥，卻一生景仰?！叭f玉朝宗鳳扆，千金率領(lǐng)龍媒。眄鼓凝驕躞蹀，聽歌弄影徘徊?！保?］二哥英姿颯爽，天生一副好相貌，一入宮廷，便被選為馬舞團中的領(lǐng)舞者。“衣以文秀，絡以金銀，飾其鬃鬣，間雜朱玉?！比欢缱顬榇蟾缢梢?，大哥常說；“曲終似要君王寵，不如走馬川行，以戰(zhàn)請功?！保?］但茶馬卻好生羨慕二哥得以一朝選在君王側(cè)，從此榮華皆隨身。三哥是一匹少言寡語的獵馬，與主人過著閑云野鶴般的生活，常寄情于山水，忘乎所以然，春夏之際，一人一犢，一馬眾禽而歸。秋冬時分，一人一鷹，一馬踏雪千里。茶馬覺得三哥的生活太過清貧，隱于山林者非馬也。但茶馬萬萬沒想到，一番亂世風云，卻讓自己走上了另一條不歸路。

安史之亂爆發(fā)，作為一個熱血男兒，茶馬以為終于可以和大哥并肩作戰(zhàn)，醉臥沙場?！鞍兹盏巧酵榛穑S河飲馬傍交河”，然，天命不公，鐵蹄大軍下的中原大地到處彌漫著蕭瑟的景象，被戰(zhàn)火焚燒過的土地散發(fā)著糊焦的氣味，與那百萬肉體化成的骸骨混雜在一起，顯赫一時的唐王朝，曾經(jīng)那“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的開元盛世，被恐怖、死亡、絕望的氛圍所籠罩著、掙扎著。茶馬一腔熱血也被這遍地哀嚎所動容。然造化弄馬，一位商賈相中了他，這位商賈本是蜀地一戶茶商，專以販茶為活計，常往返于云川藏的古道之上，賺些通商錢。茶馬從此跟了商戶，背上就再沒輕松過。

今少年來自于戊子年的川蜀之地，常年佩戴一塊以馬為形的祖?zhèn)饔?，少年曾聽母親言到；“你降生前日，我曾夢中會一黑馬，告訴我孩兒一生與馬有緣將保平安?！鄙倌陱拇吮銜r常有對黑馬的神秘向往。

一日，少年在葡藤下讀書手捧一本《茶馬古道記》，“誰能趕走烏云，誰能調(diào)遣漫天的星星，唯有一匹翻越雪山的馬，能做到?！鄙倌甑哪X里，飄來一朵烏云，須臾，一聲響徹天地的嘶吼撕裂了烏云，那匹魂牽夢吟的黑馬出現(xiàn)了，那健壯有力的馬掌劃過蒼穹，留下絢爛繁星點綴夜空，倏爾，少年覺得有些冷意，一片雪花搖搖晃晃地墜在少年的手臂上，少年抬頭一看，那匹黑馬正踏著千堆雪，向少年俯沖而來。

少年倒也不怕，不躲不閃的盯著那黑馬，黑馬一個瀟灑的擺尾，降臨在少年面前，黑馬言：“我從天而降，你不怕我么？”少年道：“與天地同齊之物，何來怕焉？”黑馬又言“我從古而來，你不怕我么？”少年又答：“古之先者存于世，乃圣賢，何來怕焉？”黑馬會心一笑，當年的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躊躇滿志呢？可最后還不是一生為茶馬，一世工商賤，想到這里，黑馬不禁黯然神傷。少年見如此，不禁詢問起來，黑馬垂著頭暗暗道來；“我本是來自高原的一匹烈馬，卻要一世為茶馬，往返于云川藏古道之間，我的背上馱著一批又批的茶葉、絲綢布料，我本該血灑沙場，聽那戰(zhàn)角連連，雷聲滿天，而我終其一生卻只能在商販們粗聲吆喝、市場上討價還價中度過。我本是馳騁疆場的戰(zhàn)馬，卻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往返于山間野路。蜀道難啊，我的馬蹄再也不輕盈，我的鬃毛也失去了那往日的光澤，我心心念念的壯志啊、自由啊，終被茶馬古道的塵埃所淹沒，如今又有誰記得？”說著，黑馬不禁潸然淚下。

少年思索了很久，那還未完全發(fā)育成熟的身軀，像一座高山，一動不動的屹立在黑馬面前，明亮的眸子間透露著果敢和堅毅，說：“我有幸與你古今對話，面面相談，雖你壯志未酬，然茶馬古道上你的每一寸足跡何嘗不是一種壯舉？華夏文明在你的背上輾轉(zhuǎn)于四方天地，你的背烙印在茶馬古道的歷史長河之中，歷史終將記住你這位實干家?！?/p>

黑馬抬頭望著少年，似乎看到了困惑自己千年的答案，但黑馬又言：“可如今茶馬古道已不再，世人終不會記得我。”

少年言：“道不在，道猶新，茶馬精神與世長存！”

“以天下安危為己任，以弘揚文化為擔當，以勤勉寬和為態(tài)度，以上下求索為真知，一心為國平生志，背馱五岳終不悔，這便是茶馬精神！”

猶如你的時代，是開眼的時代，你將世界帶給中國，洛陽學胡家家女，李憑箜篌驚天地，大弦小弦錯雜彈，胡茄聲悲難分離。而我的時代，是開放的時代，我們將中國帶給世界，1978年南海的一生巨響，復蘇了古老的中華大地，時代的號角響徹宇宙，1100年前，茶馬古道上的你，默默無言，播種中華文明；40年前，天府之國的父輩們，意氣風發(fā)，開創(chuàng)了巴蜀新時代；2017年，我將追隨新絲綢之路，以少年之雄力，強我泱泱之華夏。

五四時期，梁公一篇《少年中國說》喚醒了多少沉睡著的中國少年；一百年后的今天，“一帶一路”倡議下又賦予了南方絲綢之路少年多少民族自豪？曾經(jīng)的你穿梭于茶馬古道，那陪伴你日日夜夜的星辰山海，今天，將帶領(lǐng)我走向更遙遠的國土，那以蓉新歐為發(fā)展軸的新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孟中印緬經(jīng)濟走廊、跨喜馬拉雅經(jīng)濟帶、長江經(jīng)濟帶形成了一個潛力無限的舞臺，召喚著我去為中國發(fā)聲。你身為古蜀之茶馬，有你的使命，我身為新中國之少年，更有我的中國夢！曾經(jīng)的你將中國的茶葉、絲綢帶出國門，與世界共享，今天的我，立志成為一名民間大使——漢語國際教師，將中華文化之精髓傳于四方?！懊烂琅c共，天下大同”是為互利共贏，“一花獨放不是春，百花齊放春滿園”是為和而不同，“仁者愛人”“推己及人”是為睦鄰友好，“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是為人類情懷。古老的智慧不該被浩瀚歷史淹沒，我是一個傳承者，撿起這些熠熠生輝的寶藏，與世界分享；我更是時代號角的先行者，將今天中國改革的經(jīng)驗傳于同道中人。我即是我，也是你，是千千萬萬個古今少年，“美哉我少年中國，與天不老！壯哉我中國少年，與國無疆！”［2］。

正是這千年絲綢之路將時間化為虛無，你我得以血脈相連，生生代代，也正是這茶馬精神將空間化為一縷相見，你我魂靈交織，不負古今。天地大荒，須臾人間，你雖化古作塵，后世人杰輩出。

茶馬那如水草纏繞般的思緒，那困惑了他千年之久的謎團，一瞬間化作青煙一縷隨風而散，一副從未見過的圖畫在他眼前越來越清晰，定睛一看，那是長大后的白衣少年正從遠方而來，那壯麗的山河湖海，那錦繡的中華大地和成千上萬的八方友人在召喚他，召喚他走向更遠的中國、走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