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鏡子中走開（組詩）

庭 屹

冬日語遲

他們是醫(yī)生，有人沒治好自己的病，

有人結(jié)繩自行了斷。記憶分明是一把

久遠(yuǎn)蝕亮的上好銅鎖，死死鎖住那里。

因此始終停留在正午，仿佛他們不過

才剛剛抬起一只腳，一生就已摔倒在檻內(nèi)。

沉默雪景中，我知道我必須愛上、習(xí)慣

晚楓磁帶葉片里自己突兀的聲音：松果般

掉落在地，輕砸出跳躍的等待風(fēng)吹和落雪的

下一串隱晦雪痕。而心尖尖倒生芒刺，

抗拒被鼓膜震撼、穿透?？瓷先ナ嵌嗝?/p>

一成不變呵，我知道我必須愛鏡子中

向來陌生的容顏，愛昨天對立的影子

細(xì)到每一道細(xì)紋溝壑般簇新的良夜。

從鏡子中走開

鏡中人，從鏡子中走開，像從冰凌山

移走越來越?jīng)龅臒釟狻ｇR中，嘴向來

不曾停止過說話？現(xiàn)在只需懊悔說得過多，

且完全有必要驚異于災(zāi)難的河流。那么，

移走眼睛時，有必要在漢白玉壘砌的

銳齒間，喚出一只惴惴不安的警惕孔雀。

鏡中，眼睛退出丘壑。嘴退出一生的

熱切表達(dá)。眉退出歡欣和訴苦。呼吸退出

霾的假借。顱腦以柳枝的抒情退出確定。

鏡中人，從鏡子中走開。

鏡中，眼睛退出丘壑，嘴退出一生的

熱切表達(dá)，眉退出歡欣和訴苦。呼吸退出

霾的假借。顱腦以柳枝的抒情退出確定。

且完全有必要驚異于災(zāi)難的河流。那么，

移走眼睛時，有必要在漢白玉雕砌的

銳齒間，喚出一只惴惴不安的警惕孔雀。

鏡中人，從鏡子中走開，像從冰凌山

移走越來越?jīng)龅臒釟?。鏡中嘴，向來

不曾停止過說話？現(xiàn)在只需懊悔說得過多。

永夜，流星劃出璀璨深情

明媚又迷糊，我們便是這樣

活在一說就錯的有生警醒中。

——自題

有沒有想過，基于對天空和

星星的誤斷，我們執(zhí)著于正確的，

每一步看上去都毫無紕漏，一切

囊括在方程式沾沾自喜的解析之中。

永夜，流星劃弄璀璨深情，也是舉頭

可觸困境。青門瓜、北山薇，哪一種姿態(tài)

都欠周全，人人分心岔道插柳。焦頭爛額。

不管如何躬身謙卑，阡陌總歸令人躊躇。

而月色冷峻，說是別有見解，嗖嗖幾下

從陡峭山嶺翻身下來：閑時桂花落，愁結(jié)

錦鯉白。哪怕每一步驟都死死盯著又如何？

他山陡然石落，何來春江勇氣，演算東流！

驚蟄，能指望被什么喚醒？

蟄蟲般曲身塵霾。又是三月了，能

指望被什么喚醒？輕雷或遭風(fēng)響亮

扇過的一記雨點嗎？春捂一成腐壞

更深一層。要跟風(fēng)，就應(yīng)瀟瀟灑灑

顯露冰涼腳踝，疾走。轉(zhuǎn)入車流即景：

一只過街老鼠抱住雙黃線鋼鐵護欄，

比我們謹(jǐn)慎，要慢。為每一個清晨計，

我們不是不可能隨時陷入這樣的路口。

而出于柳絲般極細(xì)密小心思，誰都不愿

自家車屁股后面冒煙煙，將司空見慣的

幾千年尾隨而至的惡碾壓。于是拎著

四個車輪漂移，像拎著善的筆挺華服。

在圣陶沙

（詩）歌，說到底是重構(gòu)的時間。

——摘錄

這時太陽熱辣辣地探向臉龐。親近，

像是要細(xì)細(xì)烘干昨夜整條星河的潰退。

海灘上，碎的沙金已全部陷落入沙啞。

風(fēng)卷動，繞指晦暗海藻，鉚勁索要喉嗓。

誰體內(nèi)潛藏銀針，就實在有必要交出

必要修辭。流浪歌手唱起人群不懂的心事：

岸，一經(jīng)辨認(rèn)便是窮途。有誰會知，有誰

想縱身為魚？而這時海船歸航如同沉默黑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