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 客
哎!小萍,
你在宋朝還好嗎
月亮被炸沉了,我只揀到一些
月光的碎片。夠用來縫補你留下的白衫,
我想
屋里有魚,在空氣中游動。
不是來死亡,也不是來布道。只是,它
必須這樣生存。
進入你的身體,是魚的意志。
它接管你的沉思,吞食你的幻念。
它梳理你的編年史和情愛記錄,
為你的面目,適度調(diào)整形狀。你要
把欲望交給它,你的呼喊
會在咖啡里掙扎,融化。
屋里有魚,它不會和你說話。
如果說話,語速將快于你隔夜的酒——
除非你有勇氣,講述它的誕生。
雪的聲音覆蓋在她的身上,一層又一層。
光線微弱,她把頭枕在纖細的草葉之上,
她邀請來的花瓣,是消瘦的,有純粹的芳香
“我死去的樣子,好看嗎?”她仿佛要笑,
但是沒有。屋宇中有一列蟻群爬行,
畫出弧線,充滿變化。
“我有我自己的黑暗,你來不?”
但我在鏡中不好嗎。她躺的姿勢
吸引我踏出鏡框。我就踩在了寒冷之上。
這寒冷,我覺得是牢固的。“夢是簡單的?!?/p>
雪的聲音進入我的血,
她閉上眼。
那夏天里的紅色蝴蝶
一次次經(jīng)過手臂
留下毒的粉末
十二個不相信時間的兒童
懷抱焰火而來
占據(jù)我的唇
在西藏人的眼中,藍是天空的屬性,
在白云之上,那些無所不在的神
談笑風生中拉伸著
太陽的傷疤
而太陽的傷疤卻在西藏人的臉上
留下黑的印記:山川挾裹藍的寒冷與固執(zhí)
撲打他們的歲月。連誦經(jīng)的日子
都難以抓住
宿命的黃金鑰匙
他們相信佛的手上有虛無的棍棒。
他們肩上有禁忌、蝶群和無際的水
接應(yīng)四季,分開晝與夜,發(fā)酵光的漿果——
在西藏人的酒中,藍親吻著所有
逝去的親人。
推薦語:
巴客的詩尋求一種與身體和食物相向而行的景象。他享受生活,但同時又在生活之外構(gòu)筑著他匿隱的城堡?!@城堡既是他的掩體,也是他活著的憑據(jù),同時又是他的煉丹房。他如此沉迷于某些遙遠的事物,以致所有不存在的東西都可能成為他賴以為生的必需品。
俗套的、固定的、成熟得早已腐爛了的東西,對于巴客來說,都是他唾棄的贅物。他寧可無所事事,也從不在這些陳規(guī)陋習上稍作逗留。相對于現(xiàn)成的體制詩學來說,他的反叛是革命性的,他骨子里的對于詞語的離經(jīng)叛道,對于感官極端的探尋,是他的詩歌成為一切按部就班者的天敵和殺手。他摒棄所有現(xiàn)成的詩歌戒律,把詩從中產(chǎn)階級享樂的口福中搶救出來,一如波德萊爾曾干的那樣。他在已知中拷問未知,從未知中探尋人的存在的可能性。因為已知素來都小于零。唯有未知能滿足詩的好奇心。
一首先驗的詩將把世界置于一個岌岌可危的地帶。從藝術(shù)的冒險性來說,已知的詩總是詞語的同盟者。然而,對于一首先驗之詩,詞語永遠是次要的,正如技巧之于一個宮廷烹飪師;外在的——我是指所謂的色、香、味——也許會改變食客的走向,但菜肴里皈依心靈美學的成分早已分屬已定。巴客的詩正是這樣一道道品類不一卻絕對受用的菜肴。他從不說出,然而光來到了他的房子;他指認,世界卻以無形之形散布到了他的詩行中。他的巫術(shù)有一個通道,占卜卻從不借用道具。他的詩是他活著的方式和途徑。
(推薦者:張作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