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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來看管自己的靈魂

      2018-11-12 17:38:45
      邊疆文學 2018年7期
      關鍵詞:母親

      劉 莉

      2012年秋冬,在魯迅文學院學習時,常務副院長白描先生接近退休年齡,他說我們“魯十八”是他的關門弟子。讀白院長的文字,是從看他的博客開始的。印象最深的是《我被宣布患了癌癥之后……》(后結(jié)集為《被上帝咬了一口的蘋果》),一連九篇一氣讀完。雖然是一場虛驚,但他沉穩(wěn)的筆調(diào)和深刻的生命感受,深深地打動了我,仿佛自己也經(jīng)歷了一場生死考驗。那天傍晚我在“魯院”布滿文學大師雕像的院子里獨自散步。心想,我遲早也會遇到這種險境,到了那個時候,我能寫出這樣的文字嗎?沒想到五年之后,一語成讖。2017年3月初,我被確診為肺癌。手術半年以后,身體得到初步恢復,我寫下了下面的文字。不敢與白描先生的作品相提并論,權當向老院長致意。

      春天里的一聲悶雷

      時令已經(jīng)到了驚蟄,意思是蟄伏在洞中的小獸,終于熬過漫長的冬季被春雷驚醒。這個冬天我也和小獸們一樣,持續(xù)幾個月的咳嗽把我困在家中,愈加期盼春天的到來。

      北方管春季叫“春脖兒”,意思是從冬到夏的過度非常短暫,所以人們就更加珍惜春光。然而,就在那個春光明媚的上午,走出大慶龍南醫(yī)院的我,卻被卡在了春天的脖子里。這短暫的“春脖兒”對于我來說,比整個冬天還要寒冷和漫長。

      2017年3月1日,吃過早飯,我就準備去大慶龍南醫(yī)院,陪伴在那里輸液的母親。母親在五年之內(nèi)先后患腸癌和肺癌,但手術都很成功,這次是例行的抗癌治療。早晨,和母親家同住一個小區(qū)的妹妹負責把她送到醫(yī)院,打完針以后我再把她送回去。

      雖然開春了,但車里像冰窖一樣陰冷,好不容易打著了火,慢悠悠地出了小區(qū)。一拐上大道,迎面就撞上一大片陽光。這束光像發(fā)令槍一樣,使端座在駕駛臺上的微型轉(zhuǎn)經(jīng)筒應聲啟動。這是幾年前我從甘南藏族自治州的拉卜楞寺請回來的。喇嘛說,這個太陽能轉(zhuǎn)經(jīng)筒是開過光的,轉(zhuǎn)一圈,相當于念一遍經(jīng),放在車里,能保估全家人平安。金光閃閃的轉(zhuǎn)經(jīng)筒發(fā)出微弱的沙沙聲,像在為我祈福。

      到了醫(yī)院,進到腫瘤科病房,就看到母親已經(jīng)躺在床上,正等著護士來扎針。病房里有兩張床,相鄰的也是母女倆,但躺在病床上的卻是女兒。等待點滴的時間里,病房就成了聊天室。那女孩看上去也就30來歲,團團臉,細高個兒,眉清目秀的,得了這病真是可惜了。那母親是哈爾濱知青,白白凈凈的,也是大高個兒,像個大知識分子。躺在床上的女兒,講起她的百歲姥姥至今還能外出旅游,并把手機里的照片調(diào)出來給我們看。我必須得承認,她的姥姥是個美麗的老人,就像微信常轉(zhuǎn)發(fā)的不老神話。我說你們家一定有長壽基因,都能活過一百歲。我說完這話就覺得不妥,在患上絕癥的人面前提壽命是很犯忌的。母女倆沒有搭茬,我們也不再說話了。

      剛?cè)攵瑫r我就得了氣管炎,一喘氣就“喉喉”響,像拉風箱似的,吃了很多藥才勉強治好。這會又咳了起來。母親說,你在這呆著也沒啥事,去門診做個CT吧。

      CT結(jié)果不是當時就能出來的。做完回來的時候,病房里靜悄悄的,三個人都睡著了。女孩的母親趴在床沿上,和她患病的女兒相比,我更同情她,那是她的獨生女啊!聽到響聲,我的母親睜開眼睛,見是我,剛要張嘴,我就連忙說:“明天取結(jié)果”。她點了點頭,又閉上了眼睛。

      和母親說好了,第二天早晨我先去取片,然后再去陪她。

      我徑直來到取片處,拿到片子以后,習慣性地先抽出報告單。果然不出所料,一如既往地寫著:“未見異常”。每次都是這樣,我有點失望,轉(zhuǎn)身就走。走到門口忽然想起門診醫(yī)生說過,我的咳嗽也有可能是咽炎引起的。我的咽炎有二十年歷史了,因不嚴重就從未治療過。那我何不讓醫(yī)生給開點藥呢?于是我又調(diào)頭走上了扶梯。

      在內(nèi)科門診長長的走廊里,我找到了呼吸科,正好還是昨天的女醫(yī)生。我提著片子走進去的時候,幾個病人正圍著她,等她把患者都答對完了之后,我才說讓她給我開點治咽炎的藥。她想不起來昨天的情形,要我手里的片子。我說沒事,未見異常。她執(zhí)意要看片子,我就給了她。

      她抽出片子扭身對著窗口,看了幾秒鐘,又看了看我,然后很鄭重地把片子插在閱片燈箱里,又仔細地看。我有些警覺,也湊上前去,但我只能看到排列整齊的無數(shù)小方框。她指著一個方框內(nèi)針尖兒大的小白點說:“這兒”。可她的手一拿開,我就找不到那個白點了。我無助地看著她,心跳莫名地開始加速。她說:“這樣吧,我打電話給你聯(lián)系胸外科主任,你讓他看看再說?!?/p>

      我心跳的速度加檔了。

      她說著摸出手機,在通訊錄里翻找著。很快就接通了電話。我聽到對方的聲音說:“來吧,我在病房?!彼畔率謾C對我說:“去吧,住院二部三樓十一病區(qū),找張醫(yī)生,胸外科副主任?!?/p>

      我的臉在發(fā)燒,眼睛也好像往外鼓了。

      她看我有點遲疑,就說:“去吧,沒事的”,我唯唯諾諾地說了聲謝謝,然后轉(zhuǎn)身走出了診室。

      站在下行的扶梯上,我想,完了,直覺告訴我這次是兇多吉少了。咱跟這醫(yī)生素不相識,人家憑什么給我找主任呢?我不敢想“癌”這個字,難道這種要命的病真能落到我頭上嗎?的確,近些年來同事好友中得這種病的消息總是接連不斷地傳來,人人都有“中槍”的可能。一個月前詩人老許的妻子就得了肺癌,而且發(fā)現(xiàn)就是晚期。去年十月份他們回大慶的時候,我們還見了面,都好好的,到了年底感覺呼吸不暢,一檢查才知道病入膏肓了。

      難道我現(xiàn)在也……又是一大片陽光像薄玻璃一樣砸在我頭上,希哩嘩啦地灑了我一身。我下意識地仰了仰頭,我穿過馬路,朝住院二部走去。

      張主任是個40歲左右的男人,瘦瘦的,高高的,頭發(fā)有點自來卷兒,說話柔聲細語,第一眼看到他,就覺得是個可以信賴的醫(yī)生。他給了我兩個建議,一是一個月后再來復查,小白點兒有可能是炎癥,如果真是,一個月后就消了;二是現(xiàn)在就做加強CT,放大影像,更容易確診。我問他能是嗎?他沒有正面回答。我說我母親得了肺腺癌,會不會遺傳?他脫口就說:“你就是腺癌”。

      這是我第一次從醫(yī)生口中明確聽到的“癌”這個字眼,盡管不十分正式,但我卻感到有一聲悶雷在耳邊滾過。我用意識緊緊抱住自己的頭,不讓它變大、不讓它出響聲,十分冷靜地說:“那我還是現(xiàn)在就做加強吧?!睆堉魅嗡坪跻庾R到了自己的走嘴,聲音十分溫和地說:“可以的,上午能做上,明天早晨正好有從北京來的專家,你把片子拿來,再讓專家看看?!薄芭?,有專家來?那可太好了。”我故意很高興的樣子,想告訴他不用自責,我能承受。我還有點興沖沖地說了聲謝謝,就下樓去了。心想,這是專門為肺癌患者開刀的地方,人家見得多了。

      我再次返回門診大樓,進呼吸科診室之前,我特意看了一眼門口的電子提示牌,我要記住這位女醫(yī)生的名字,她叫王春波。王醫(yī)生見我進來,就放下患者,優(yōu)先聽我說話。我坐在她對面的小凳上,看著她開單子,說:“王大夫,我要真是得了癌癥,你就救我?!彼鹧劬戳丝次?,她戴著口罩。只能看見的那雙眼睛并不怎么漂亮,她看我有些小激動,就說:“沒事的。”,見她安慰我,我仿佛把她當成了好朋友,內(nèi)心涌上一股委屈,說:“我想哭”。

      我被上帝認出來了

      再次走出門診大樓,過馬路,再到住院一部,在窗口約號,我恍惚走在云朵之上。前面還有人,我坐下來,這會兒才有時間靜下來想一想。我先想到了老公,應該告訴他。他現(xiàn)在在父母家,父親89歲了,處于半癱瘓狀態(tài),幾個月前他就回去照顧老人了,現(xiàn)在十點多,或許他正在做飯,聽不到。再說我也不知道怎么在電話里直接跟他說,我打開微信,用語音留言的方式可能更好一些,如果他沒聽清,或者不相信,可以反復聽。

      我掐著手機對他說:“老周啊,我現(xiàn)在在醫(yī)院,剛才大夫說我可能得了肺癌?,F(xiàn)在正等著做進一步檢查?!?/p>

      沒有回話,我知道他正忙著。

      這時我忽然想起母親,她還在病房里輸液,這會兒也快完了,她看我這么長時間沒回去,也許會懷疑,就想著如何騙她。

      又想到一會還要開車送她回家,我有點害怕。我50歲才考到駕照,加上現(xiàn)在我被那聲“悶雷”震得有些恍惚,萬一出點啥事怎么辦?

      此刻我又想到弟弟,讓他來接母親。但整天閑在家里的我,編不出臨時脫逃的理由,就坐在那里發(fā)呆。CT室厚厚的大門開了又關上,看著進進出出的人們,面無表情,動作機械。他們當中有多少是和我一樣正等著判決呢?他們走進去,把自己交給那個轟然作響的龐然大物,讓它檢查自己的內(nèi)臟,甄別出“好人”和“壞人”。“好人”就可以繼續(xù)活著,“壞人”就要去死,雖然不是立即執(zhí)行,但也只是時間問題了。想到這些,那聲悶雷又一次滾過,這次不是從耳朵里,是從腳底下上來,一直滾到頭頂上。這雷還帶著電,使我的周身都麻酥酥的,這種感覺讓我想到早年在變電所當變電工時,我們經(jīng)常提及的“接地”現(xiàn)象。

      我聽到一個尖細的聲音喊我的名字,盡管喊得那么潦草、那么不耐煩,但還是把我從電刑般的地獄里喚了回來。我定了定神,走上了“判決臺”。

      我躺在一個像太空器一樣的機器里,兩手舉過頭頂,像投降那樣。醫(yī)生關門進入操作室。檢查室里只有我一個人了,隨后那機器就開始運轉(zhuǎn),發(fā)出轟轟的響聲,我感覺那一圈一圈劃過去的亮光就是上帝的眼睛,我正在接受他的審判。我感到異常害怕,像被拋棄在浩瀚的太空里。隨著擴音器里傳來“吸氣”、“憋住”、“呼氣”的口令,我配合著做出相應的動作,同時感到一些安慰,盡管那聲音依然潦草和不耐煩,但起碼這是人類的聲音。

      從“太空器”上坐起來,還沒等下地,下一個患者就被人攙進來了。我暈頭轉(zhuǎn)向地探出腳去找臺階,像喝醉了一樣哩啦歪斜地下來了。

      我抱著衣服坐在剛才等候的座位上,再讓自己靜一靜。

      要不要給弟弟打電話?我再次想起這個問題。這時,忽然有一種力量從內(nèi)心升起:你不能垮??!該怎么樣就怎么樣唄!是啊,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事,我都不能垮下去啊,接受和面對,是我唯一的選擇。

      我定定了神,穿上衣服,朝母親的病房走去。

      回到病房,母親已經(jīng)穿好衣服等著我來接她。鄰床的母女倆不在,母親說她們?nèi)バl(wèi)生間了,然后就急切地問我結(jié)果怎么樣。我張開兩手滿不在乎地說,啥事兒也沒有!母親不信,說那怎么才回來?我說早晨睡過頭了,又堵車,來了之后又找不到車位,好不容易找到了,取片室的人又多,總之是一步?jīng)]趕上就步步趕不上。母親還是不信,要我手里的片子。我大大方方地遞給她,因為這是最初的那張。母親看到報告單上白紙黑字地寫著:“未見異?!?,就不再說什么了。

      鄰床的母女倆推門進來,要不是女兒的頭發(fā)剛才躺著弄亂了,根本想不到是個患了絕癥的病人,她們都婷婷玉立像姐妹倆一樣。見到我那母親也問我檢查結(jié)果如何,我說沒事兒。她說就是啊,哪那么容易就得上了?看把你媽嚇的!我嘿嘿地笑著,連連點頭。

      母親坐在副駕駛位置上,路上一直在說鄰床的事。那女孩才32歲,已經(jīng)擴散了,最多也就一年吧,太可惜了。我不想聽這些,就把話頭岔開,可母親說著說著又說回去。她說最可憐的是那當媽的,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孩子遭難不如自己遭難,你看我都76了,根本不害怕,但要是你們得了那病可就要我的命嘍!母親絮絮叨叨地說這些,好像是對我的“未見異常”很慶幸、很得意似的,可我的心卻像被剜了一樣痛。

      我把母親送到樓上,本應該折返回去的。但我現(xiàn)在最想見到老公,打開手機一看,還是沒有回話。婆婆家與母親家相距只有幾公里,我直接去找他。

      進了婆婆家門,老公和父母剛吃完飯,還沒收拾。婆婆吩咐再給我炒個菜,我說不用,有啥吃啥。我把他們吃剩下的半盤紅燒茄子全吃了,還吃了一個大花卷。老公見我狼吞虎咽的,就問我早晨沒吃飯吧?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等桌子揀了,碗刷了,一切都收拾停當以后,公公婆婆也午休了,我才問老公,看微信了沒有,他說沒有,我說你現(xiàn)在看吧。

      我們倆坐在沙發(fā)上,他打開了微信,我的聲音就清晰地響了起來:

      “老周啊……”

      這時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眼淚無聲地流下來。我扭過頭去看著窗外,一片冰湖在眼前模糊著。湖面上的雪剛剛開始融化,但看上去還是成堆成堆的白……

      老公說,你開玩笑呢吧?見我沒吭聲,就推我,我也不理他,就過來看我的臉。我把手捂在臉上不讓他看,淚水卻從指縫里淌出來,肩膀劇烈地抖動著,我極力壓抑著沒有放聲哭出來,我怕公公婆婆聽到。

      老公摟住我的肩膀。我想不起來我們有多少年沒有擁抱了,更想不起來我有多少年沒有哭過了。

      等冷靜一些之后,我才從頭到尾給他講起上午的過程,并告訴他下午要去醫(yī)院提前取片,明天早晨好讓專家會診。老公很冷靜,立即電話通知妹妹下午回來照顧父母,他有事要離開一段時間。說著他就一聲不響地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我走到大落地窗前,正午的陽光像金子一樣曬滿我的全身。目光越過左邊的大道,就是開闊的大雪野,白茫茫的。桔紅色的“磕頭機”錯落有致地點綴其上,毛絨絨的,在陽光下放出耀眼的光芒。再往遠處眺,地平線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波浪形的氣體了,這是春回大地的征兆,多么美好,多么有希望??!

      可是,即使沐浴在這美麗的春光里,也無法控制我想到自己的處境,眼淚再一次涌上來。這時我想到了遠在奧地利留學的兒子。我為自己到現(xiàn)在才想到他而驚奇。也許他是我最愛的人,是藏在內(nèi)心最深處的人,而不是眼巴前抓過來就能用的人。還有雖然他也不小了,但在我心里還是個孩子,況且還是個那么善良、仁厚的孩子,這樣的打擊他怎么承受得了呢?一想到孩子,我的眼淚就像開了閘的河水一樣洶涌而出……

      下午我和老公一起去了醫(yī)院,按照約定提前取出了片子。因為是剛剛洗出來的,沒有報告單,我就讓醫(yī)生先給一個答案。他看了看片子,這回與先前的不一樣了,是把病灶放大了的。一個方框里只框著一個大白點,上面還有卡尺標注著大小,差不多是1:1的比例,那醫(yī)生看了看說,明早你不是找專家嗎?還是讓他看吧。他不想得罪人,那就肯定是不好的了,我心想。我們又拿到胸外科找張主任,可他不在,就給了一個值班的大夫。他瞄了一眼,見怪不怪地說,嗯,手術吧。我追問著他,是嗎?他說,基本上吧。說完就忙活去了。

      經(jīng)過上午一系列的考驗,我也不奇怪了,可老公還是個新人,有些不大習慣。我開始安慰他了:沒事,該怎么樣就怎么樣唄,反正也不是馬上就完蛋的,怎么也得有一段時間吧。老公不是浪漫的人,也不怎么會哄人,只是一臉的焦慮。

      在回家的路上,老公問我現(xiàn)在都有誰知道這事,我說只有你一個人,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能承受得了。他說不是承不承受得了的問題,這么大的事,應該告訴弟弟妹妹,不然他們會埋怨。我理解他的意思,心想今天不告訴,遲早也會告訴他們的。我是老大,身下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平時相處的非常好,“手足之情”正是形容我們之間感情的。但我不敢告訴他們。我坐在副駕駛上,想了一會兒,就掏出手機,時間是下午四點多,快下班了。我打開微信,盡量用平和的聲音說這件事。先給妹妹和小弟留完了言,到大弟的時候,我猶豫了。半年前大弟媳突發(fā)心臟病走了,到現(xiàn)在他還沒有走出陰影,一星期前自駕游出去散心了,說要到西藏去,現(xiàn)在還在路上。

      我放下手機,心事重重地看著前方,車遇到了紅燈,我們夾在長長的隊伍里等待。這時,我突然發(fā)現(xiàn)駕駛臺上的轉(zhuǎn)經(jīng)筒停了。此時尚有夕陽,我的心猛然被什么東西撞擊了一下。

      我們姐弟幾個都是經(jīng)歷過母親兩次患癌打擊的人,應該有一些“免疫力”的,但是聽到我的消息,依然那么震驚。妹妹最先回了話,是經(jīng)過一番掙扎,冷靜之后才回話的。她來了一段長長的文字,先安撫我,不要怕,妹夫已經(jīng)托醫(yī)院的好哥們兒找張主任了,并為我想好了下一步的打算,還說妹夫昨晚做夢感到我有什么事,今早還跟她說。小弟一直等到晚上七點多才回話,原來他的手機落到單位了,回單位取時才發(fā)現(xiàn)。他在電話里喊了兩聲“姐啊,姐啊……”就說不下去了。

      第二天早晨七點半,我和老公如約來到醫(yī)院的時候,弟弟妹妹們已經(jīng)在那里等著我了。見到他們,我有一種不再孤軍奮戰(zhàn)的感覺,好像苦難被他們分擔了,我反倒一身輕松了,于是我笑呵呵地說“沒事,沒事”。我也的確覺得沒事了,大姐從小就皮實,不會這么輕易就垮的。他們看到我這樣樂觀,也好了許多。他們今天都不上班了,專程陪我會診。妹妹兩口子工作的煉化公司,勞動紀律特別嚴,是刷臉考勤的。

      專家是從北京醫(yī)學科學院腫瘤醫(yī)院請來的,人們稱他為高老師。據(jù)說這家醫(yī)院的胸外科技術是國內(nèi)最權威的,高老師來算是培訓也算送醫(yī)療下基層吧。那天來會診的人很多,大都是拿著父母或別人的片子,大家擠在一起,亂糟糟的。

      高老師看了幾秒種后就十分肯定地說,這是個不好的,馬上手術吧。我站在他身旁,不想這么快就完事了,就問他這個能治好吧?他看了我一眼問,這人多大歲數(shù)?我說54歲,他略微斟酌了一下說,這必竟是個惡性的病,全世界任何一家醫(yī)院都不敢打這個包票,但術后會很不錯的。我看到下一個片子已經(jīng)拿上來了,也就作罷。

      至此,我患了肺癌,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铝?。那一刻感覺自己是混在好人當中的一個壞人,終于被上帝認了出來。

      我的宗教

      在弟弟妹妹們面前,我沒流一滴眼淚。我還和原來一樣,走路快,說話也快,我也不是故意在他們面前裝堅強,我本來就是好好的一個人,是偶然發(fā)現(xiàn)的,這時候如果慫了,就純粹是心理原因了。以前就聽說過,人得了癌癥以后,三分之一是嚇死的,三分之一是治死的,只有剩下的三分之一才是真正病死的。

      我不會慫。更不會被嚇死。我覺得老天爺最起碼還能給我五年時間吧,這就夠了,干什么都來得及。這么一想,我比那些遭遇橫禍的人幸運多了。

      可是到了晚上,弟弟妹妹們都走了,我一個人靜下來的時候,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我不想死,一點也不想。對于父母來說,沒了我,雖然還有三個兒女,一樣為他們送終,但是耄耋之年又重病在身的雙親,如果再經(jīng)歷喪女之痛,定會折壽!這是大不孝?。τ趦鹤觼碚f,我是他的唯一,他也是我的唯一。好在半年前為他操辦了婚禮,感到十分慶幸。兒媳也懂事,又有上進心,是學鋼琴專業(yè)的,與學薩克斯的兒子正好是琴瑟和鳴的一對,我很高興。兒子走上藝術之路,是與我的支持與鼓勵分不開的。他出國留學并不十分順利,特別是在國內(nèi)的同學都紛紛畢業(yè)回到油田就業(yè)的時候,他還在國外徘徊。老公從一開始就反對走這條路,他和大部分人一樣,認為學音樂不靠譜,所以每年到了油田招工的時候,他就極力主張讓兒子放棄留學,回來就業(yè),雖然是當工人,但也是央企,即使油田前景不妙,好歹也能混口飯吃。那段時間,兒子也有些動搖了,只有我咬牙堅持著。我認為事情如果錯了,就讓他一錯到底,不要見風使舵,到最后一定還是對的,因為事物總是發(fā)展變化的。東方不亮西方亮,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給兒子打氣,讓他挺住,人生只要有目標,并一直去努力,終會有到達的那一天。而如果放棄留學,就會為他埋下失敗的陰影,喪失夢想,人生暗淡,說不定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事實證明我們的堅持是對的,兒子不但考上世界音樂之都的著名學府,還遇到了愛情,未來已經(jīng)看到了希望。據(jù)說藝術家一般都是世家出身,但總要有第一代人去闖吧,我真的很想看到那一天。

      即使上帝能夠慷慨地給我五年時間,那我也不到六十歲,比我預期的整整少了二十年,二十年??!我想到了自己的前半生,上學的時候算是個好學生,從小學到高中都是班長,還是大慶樣板中學第一任學生會主席。參加工作以后,自尊心很強,不想讓領導說出“不”字,工作很賣力。唯一遺憾的是沒上過正規(guī)大學,但單位給了我機會,讓我兩次參加成人高考,先后到哈爾濱和北京脫產(chǎn)帶薪學習五年,拿到了大專和本科文憑。因為愛好文學,單位很早就把我從工人崗位選拔到機關,在宣傳系統(tǒng)工作多年,后來又走上領導崗位。這一路走來,有煩惱痛苦,也有快樂,只是半生工作,諸事纏身,關于文學的夢想還沒有實現(xiàn),一心等到退下來以后當個“專業(yè)作家”,后半生好好為自己活。然而,好日子剛來,退下來還不到三年。這些日子里,我每天讀書寫作,享受著寧靜而又充實的生活。慢慢也寫出了一些作品,幾個月前還加入了工人出版社的“石油作家文叢”,把幾年來發(fā)表過的有“石油味兒”的小說結(jié)集出版,目前正在編輯之中,書名定為《開滿鮮花的原野》。這個題材的小說是我最想寫的,因為與我的成長有關,所以最先寫了出來?,F(xiàn)在這本書付梓了,沒想到此刻對我構(gòu)成一個大大的安慰,就像兒子結(jié)了婚一樣。

      上帝為什么選中了我呢?是因為我的任務到此就算完成了嗎?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呢?我想起人們常說的一句話:短命的人一定是做了壞事,得到報應了;可還有另一句話:好人無長壽,壞人活千年。我到底算好人還是壞人呢?我做過的好事多,還是壞事多呢?在那寂靜的深夜,我就這樣拷問著自己,使我的靈魂不得安寧。

      未來的路不管有多長,我該怎么走下去?心靈如何安放?

      自認為不會垮的我,還是六神無主了。

      我不是基督徒,沒有任何宗教信仰。但在蘭州出生的兒媳,家族世代信奉天主教。第二天正是禮拜天,我讓老公陪我去教堂坐一坐,他二話沒說就答應了,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我想找一個慰籍心靈的地方。

      2017年3月5日的彌撒與往日不同, 剛好是“圣灰禮”。圣灰禮是四十天齋期的第一天。聽神父講經(jīng),我才知道在基督教教義里,未來四十天,全體教徒要用齋戒的形式與耶穌共赴苦難。齋期過后就是耶穌的遇難日,他將在死后的第三天復活。那天,唱詩班還唱到:“人哪,你要記住,你原來就是灰土,將來仍要歸于灰土”。

      再說,這個世界缺我一個人嗎?固然親朋好友會有悲傷,但生活還要繼續(xù),不會因為我的缺席而中斷,他們好好地生活下去,正是我所期望。我手機通迅錄里的聯(lián)系人有三四百人,這就是我全部的朋友,但絕大部分都不常聯(lián)系,我活著或者死去對于他們來說有什么關系嗎?但不排除他們會在某一時刻想起我來,有可能是通知我去參加他孩子的婚禮或父母的葬禮,聽說我已經(jīng)不在了,會感到震驚,但無非就像得知一條新聞,也有可能會在有限的范圍里傳播一下,之后也就該干啥干啥去了,那么缺少我一個人,孩子的婚禮或父母的葬禮也照樣不會受到一點影響。

      那這個世界缺我一本書嗎?這就更不用多說了。

      那么我的缺席會影響孫子的誕生嗎?這根本就不用回答了。

      我這樣想,并非感到世事悲涼,這就是事實。

      那天在教堂里,我雖然不是教徒,但我也和大家一樣站到了隊伍里。我也想被神父在前額上按下一個灰土的印記,這也仿佛代表著我的出處和歸宿。

      從教堂回來,我輕松了許多。

      我還是想到了文學。

      文學,在這里不單單指寫作,而是心靈的一種寄托。心懷文學的人,也許會生出另一根神經(jīng),讓你仔細體查每一個生命的過程,就如我現(xiàn)在這樣。這不是多慮,更不是瞎想?;蛟S這就是所謂的“向死而生”吧。死亡對于我來說雖然是個可以預見的事實了,但哪怕只有一天,我也會覺得是我的未來。所以我不想這樣糊哩糊涂地走過去,我要豎起耳朵,睜大眼睛,調(diào)動起各種感官,像一個非常會生活的生活家那樣,認真而細致地覺察路上的風景,這個過程一定是新奇的、壯美的。這樣,我還會慌亂嗎?死亡,是一塊石頭,會鎮(zhèn)住我的內(nèi)心,使我六神歸位,沉著冷靜,有條不紊,這難道不是我的宗教嗎?

      “我”的本質(zhì)是什么

      確診一周以后,高老師再次來到大慶,專程為包括我在內(nèi)的四名患者手術。

      提前五天,我住進了醫(yī)院,開始全面檢查,為手術做準備。

      去醫(yī)院的路上,我驚奇地發(fā)現(xiàn),車載轉(zhuǎn)經(jīng)筒又恢復了旋轉(zhuǎn)!我欣喜地打量著六年前從藏區(qū)請回的金光閃閃的裝飾性法器,經(jīng)筒上刻著藏語六字箴言,至今依然完好如初。自從她落座在我家的車里,六年來一直盡職盡責,三天前卻莫名其妙地罷工了,現(xiàn)在又匪夷所思地恢復了。

      無論如何,這都是吉兆。

      可就在這時,傳來一個壞消息。接到好友老許從威海發(fā)來的短信:“妻子小吳走了”!我一下子驚在了那里,怎么會這么快呢!從發(fā)現(xiàn)到離世只用了78天??!他們本打算天暖和以后回大慶的,可憐的小吳終是沒有等到這個春天。威海是他們旅居的地方,當?shù)刂挥屑文幸粋€好友,處理后事需要人手,要不是我現(xiàn)在的情況,會和朋友一起趕去為小吳送行。在這個關頭,小吳的離去,對我不能不說是個打擊。因為我們得了同樣的病。

      手術的一天終于到了,我才覺得確實要動真格的了。不事到臨頭,不覺得緊張,到了,還真有些害怕。頭天下午,主管醫(yī)生把我請到辦公室,為我講解了手術原理,我這才知道人的肺是左二右三,我的病灶在右上葉。手術時先用蝎形(三角形)刀法切除病灶,然后做現(xiàn)場快速病理。如果是良性的,手術就此結(jié)束;如果是惡性的,就要切除整個右上肺葉。聽完醫(yī)生的講解,才知道我并沒有走到最后的判決,家人及朋友們也都心存僥幸。但醫(yī)生說我的情況非常典型,CT片都可以當教材用了,“萬一”的比率非常小。一周以后的病理報告也證明了這一點。

      我把手放在右鎖骨下,仔細體察病灶的位置。這里從未有過不適,所以我也從未關心過自己胸腔里的內(nèi)臟,連它們在什么位置都不清楚。難道真是好好干活就不會被關注,只有“鬧事了”才被重視嗎?醫(yī)生說右肺是主力,而右上肺是主力中的主力,我呼吸吐納這個世界已有54年,也許是我太不講究環(huán)境質(zhì)量了,把有毒有害的東西都吸納進自己的身體,而作為前沿衛(wèi)士的右上肺拼盡全力為我過濾、抵擋,終是積勞成疾?或許是我太在意環(huán)境質(zhì)量了,對有毒有害的東西太嫉惡如仇,讓凝結(jié)在胸的惡氣終于達到峰值,引發(fā)了這場惡變?或許,或許……

      從醫(yī)生辦公室出來,我和老公去了六樓手術室。我想像著明天上午就要在這里開膛破肚,取出積勞成疾或忍辱負重到了極限、變成異己分子的右肺上葉。我得感恩醫(yī)院,感恩醫(yī)生們,他們將制止這場嘩變。要不是這樣,我真的很快就會與小吳會合。

      3月10日上午8點半,在護士的指示下,我脫掉所有衣服,只穿一套病號服。然后披著大衣,光腳穿著拖鞋,跟著護士走出了病房。長長的走廊因為剛剛清理了陪護人員,顯得異常安靜。

      這一刻我的心有點慌亂。

      走廊盡頭的玻璃門外擠滿了人,我以為是患者們的陪護。推開大門,才知道全是我的家人和朋友。我看到了田明吉和朱長齊,他們是我從小學到高中的同學,幾十年了,一直保持聯(lián)系,是“發(fā)小”里邊最要好的人,也是我有限的幾位最可靠的朋友。在這個時刻看到他們,我突然想哭,就伸出兩只手去抓他們。但是,護士催促我快走,浩浩蕩蕩的親友也包圍上來簇擁著我。我沒抓到他們,溢到眼里的淚水也被眾人的力量逼退了。電梯直接把我們送到六樓。手術室的門已經(jīng)為我敞開,護士不給我猶豫和聽親人們囑咐的機會,直接把我推進大門。

      我回頭看了一眼,大家擁擠在門外,神情莊嚴。

      大門關上了。

      我感到一個世界被分成了兩半。

      外面是天堂,里面是地獄。

      手術以后的日子真如地獄般煎熬。從麻醉開始的,我被排在第二臺手術,前面的開始以后,我就正式進入術前準備了。我看到麻醉師在我頭頂忙活著,就問他需要多長時間起效,他說馬上。話音剛落,我就感到從右手腕過來一股勁,“嗖”地一下就到了胸口,我想喊:“心臟好難受!”可是沒喊出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這個過程大概只有兩秒鐘。后來聽說現(xiàn)在執(zhí)行死刑已經(jīng)改用注射了,我想大概就是這樣的。

      我被全麻以后,其實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死亡。在這段時間里,護士把管子插進了我的氣管,手術過程中我的肺被放了氣,改用呼吸機代替,這在清醒狀態(tài)下是不可思議的。后來我還知道,我的肺葉切除以后,醫(yī)生還要把切斷的氣管重新固定,這些復雜的動作都是通過腔鏡完成的,所以我的刀口只是腋下的三個小洞。如果不是現(xiàn)代醫(yī)學的發(fā)展,我就會被鋸開肋骨,掀開胸堂!

      麻藥的勁真大啊,我睡得真跟死了一樣,連夢都沒有了,那段時間完全是空白的。

      我醒過來以后,呼進第一口空氣的時候,世界突然被阻塞了。我吸不動,稍一用勁就感到胸腔里全是碎玻璃,撕心裂肺般地痛。我不能進氣,只能出氣,像個倒氣瀕死的人。我睜開眼睛看到了我的親人們,他們的臉罩住了天花板,他們關切地問我怎么樣,我有氣無力地說,太疼了……不能呼吸了……我感到萬分委屈。這時有一只手擦去了我淌到耳根的淚水。

      我的身體被插了六根管子,胸脯上還吸附著八爪魚般的吸盤,左臂箍了血壓儀,右手食指夾著血氧感應器,全副武裝地監(jiān)視著我身體的各項指標。我被綁架了,一動都不敢動。特別是兩根引流管,又粗又硬,從刀口插進胸腔達一尺多長,讓我的每一次呼吸都要上一次刀山,連手指的位置都不敢改變一下,動哪兒都會連通胸腔里的碎玻璃開始研磨,真是萬箭穿心,萬劫不復??!

      這些管子和監(jiān)測裝置進進出出于我的身體,發(fā)出不同的信號,監(jiān)視器面板上的圖表、指示燈紅紅綠綠地閃爍,我被一個強大的外在系統(tǒng)嚴密地監(jiān)視著。我忽然覺得,此時我的肉身被那些圖表和指示燈照看著,已與我無關。這堆骨頭和肉鬧情緒不會通知我,搞小動作也不告訴我,我管不了它們。但機器不一樣,它們明察秋毫,出現(xiàn)任何異常都立即被捕捉,再以不同的形式告發(fā)。這一切都與“我”無關,即使因那巨大的痛想拋棄這具肉體,也是做不到的。

      我的肉體背叛了我,那么“我”是什么?什么是“我”?監(jiān)視器上的指標都是肉體的投射,我心靈的指標呢?

      再強大的系統(tǒng)也測不出我的靈魂,這難道就是“靈魂獨立于肉體存在”的證據(jù)?進而如宗教所說:肉體歸西,靈魂永生?我對人死后靈魂是否永生不感興趣,但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我”的本質(zhì),就是我的靈魂。

      既然靈魂獨立于肉體存在,那就不應該以“肉體是否安康”來決定是否要過“靈魂生活”。身體健康,靈魂自由;身體受限,靈魂依然可以放逐。

      那么在我身體健康的時候,到底過了多少關乎靈魂的生活?我不敢回答這個問題。

      那么現(xiàn)在呢?

      我是不是應該感謝這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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