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紹平
歷代文人墨客詠竹的詩詞不計其數(shù),我卻獨愛紀(jì)瓊那首:“風(fēng)來笑有聲,雨過凈如洗。有時明月來,弄影高窗里?!鄙贂r不曉個中緣由,步入中年后,恍然大悟,紀(jì)瓊的詩里有我故鄉(xiāng)老屋、外婆和竹的影子。
外婆居住在故鄉(xiāng)的老屋,那是一個祖上留下來的方形三層土樓,占地面積三四百平方米,土樓的中央是一個偌大的天井。老屋歷史悠久,說是文物也不為過,它具體始建于哪個年代,已經(jīng)無從考證了。本來竹與老屋、竹與外婆是兩個毫不相干的話題,但后來的一個偶然,卻偏偏把這三者緊緊地聯(lián)系起來了。
那是二十世紀(jì)七十年代初早春里一個霏雨初霽的清晨,全家人起床后驚奇地發(fā)現(xiàn),老屋后墻外那片原屬我們家,后來收歸大隊集體,再后來又荒廢了的竹林的地底下,竟有一根堅韌遒勁的竹根,像鋒利的錐子一樣,頑強地穿透了老屋厚厚的墻基,義無反顧地延伸到天井的地層下面,并將它的根系不停地壯大和蔓延,天長日久,不知不覺竟在天井的地層下面形成了一個縱橫交錯的竹根體系。在綿綿春雨的浸潤下,竹根居然孕育出了一個綠色的生命,一顆春筍頂開了天井中央的一塊方磚,破土而出。在早春潮潮鮮鮮的空氣中,褐色的筍殼濕濕潤潤的,就像剛剛呱呱墜地的嬰兒,那般惹人疼,惹人愛,細細一看,那似須又像葉片的筍尖上還含著一粒晶瑩剔透的水珠哩。全家人圍著這顆春筍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由衷地感嘆大自然的神奇和生命的頑強。大舅抄起鋤頭,掄圓胳膊,就要刨掉這位“不速之客”,外婆急忙喝住大舅,朗聲說道:“使不得,使不得,能來我們家,這就是緣分,留下吧!”
外婆是個農(nóng)村婦女,雖然沒什么文化,但卻是個有見識、有主見、敢擔(dān)當(dāng)?shù)呐?。在閩西農(nóng)村,千百年沿襲下來的風(fēng)俗習(xí)慣,都是男人當(dāng)家做主,女人在家中是沒地位的。但我們家卻不同,我們家大事小事全由外婆說了算,外婆的話就是一言九鼎。究其原因,外婆是鄰村嫁過來的,娘家雖說不上家境殷實,但也算得上是個大戶人家,比起外公千瘡百孔的家那是好上百倍千倍了,外婆還是鄰村的第一美女,嫁給外公,自然是屈尊了,最重要的是外婆嫁過來之后短短幾年時間里,除了把我們這個風(fēng)雨飄搖的家操持得井井有條,得到全家上上下下一致認(rèn)可之外,還竟然馬不停蹄地一口氣連續(xù)生育了四男二女,讓外公家從此人丁興旺,美得外公在村里走起路來都是仰著頭。母以子貴,外婆在家中的領(lǐng)導(dǎo)地位自然是十分穩(wěn)固的。
“死里逃生”的春筍得到了外婆的細心呵護。在外婆的指揮下,全家人一起動手,把春筍旁邊的幾塊方磚掀掉,找來一把鏟子,把地表的土層小心翼翼地松了一遍,施上農(nóng)家肥,再找來一個廢棄的大籮筐把春筍嚴(yán)嚴(yán)實實地保護起來,生怕家中的貓啊狗啊或其他什么東西在不經(jīng)意間傷害到這個稚嫩的小生命,全家人把這個可愛的“小精靈”戲稱為外婆的第七個孩子。
暖暖的春風(fēng)悄悄地拂去了春筍褐色的外衣,春筍裸露出一身嫩綠的新裝,轉(zhuǎn)眼間變成了一株纖細柔美的雛竹,就像一個含情脈脈、羞羞答答的少女,清麗脫俗,亭亭玉立在嫵媚的春光里。于是,“屋中有竹,竹在屋里”也就成為我們家老屋的獨特景觀。發(fā)生在老屋的這件奇聞趣事,很快驚動了小山村,上門看熱鬧的人絡(luò)繹不絕,大家無不嘖嘖稱奇。
老屋的雛竹無憂無慮地茁壯成長起來,每天約以60厘米的速度猛長,蓬勃向上,一天一個高度,長得那么青翠,長得那么堅決。當(dāng)季節(jié)剛剛?cè)胂牡臅r候,她已經(jīng)凌空而起,長成了一株參天的毛竹了,先是一枝獨秀,第二年就以驚人的速度迅速繁衍成了一叢新綠,大有“星火燎原”的勢頭。
老屋的毛竹成為外婆的新寵,也成為我們的新伙伴,全家人懷著虔誠的心,無比感激大自然賜予我們家這綠色的精靈。不知不覺,她成為我們家庭不可或缺的一員,給我們這個常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為了能吃飽肚子而拼命刨食的貧瘠家庭注入了一股鮮有的朝氣與活力,也給苦澀的日子帶來了一絲朦朦朧朧的希望。
第三年春天,老屋的毛竹收獲了第一顆春筍,全家人喜滋滋地嘗了一個鮮。春筍是餐桌上的一道美味,酸菜炒春筍更是天作之合的絕配,酸菜中的乳酸正好中和了春筍中多余的堿性,使得酸和堿兩種本來是極端的物質(zhì)在激烈的碰撞中一下變得柔和爽口了,兩者相互交融,相得益彰,那種特有的鮮香會從村頭飄到村尾,強烈地刺激著人的味蕾,讓人垂涎欲滴,欲罷不能。當(dāng)然,如果有條件的話再加點肉,那就能使這盤菜堂而皇之地一下從“下里巴人”躍升為“陽春白雪”,成為一盤名副其實的美味佳肴了。但在那個特定的年代,要想吃春筍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盡管故鄉(xiāng)被譽為竹鄉(xiāng),春天里漫山遍野都是春筍,但那是集體財產(chǎn),偷挖春筍就是盜竊,盜竊集體財產(chǎn)是要付出代價的,有時,這種代價是一個人或一個家庭所無法承受的,因此,人們輕易不敢逾越雷池一步。而我們家卻守著一叢毛竹順風(fēng)順?biāo)?,得天獨厚,讓全村人看著眼饞心動。但即便如此,我們家也舍不得多挖一顆春筍,因為一顆春筍就是一株毛竹,一株毛竹就是全家人半年的油鹽錢哩!
這年的冬季,我們家第一次有計劃地采伐了幾株毛竹,最初采伐下來的毛竹是以一根幾元的價格賣給附近的建筑工地做腳手架,但精明的外婆很快就發(fā)現(xiàn)這是一樁不劃算的買賣,后續(xù)的毛竹交易立即被外婆叫停了下來,全家人開始圍繞毛竹的深加工和實現(xiàn)毛竹經(jīng)濟價值的最大化上做起了文章。大家開動腦筋,一起動手,把毛竹編織或做成了竹筐、竹籃、竹篩、竹扁擔(dān)、竹掃帚、竹背簍、竹笠等各種竹制品,把毛竹的潛在價值挖掘到了極致,最后的結(jié)果是這些竹制品的銷路出乎意料地好。外婆的遠見卓識收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從那以后,家庭原本窘迫的日子開始出現(xiàn)了盈余,全家人原先菜色的臉龐日見豐盈和紅潤起來。
但正是應(yīng)了那句“樹大招風(fēng)”的話,老屋的毛竹給我們一家?guī)砹松畹霓D(zhuǎn)機,也很快引起了全村人的關(guān)注,各種各樣的說法和非議隨之而來。一天,大隊干部帶著幾個民兵找上家門,要砍掉老屋的毛竹,理由是:“集體的母雞跑到你家下了一個蛋,你能說這個蛋就是你家的嗎?!”我們?nèi)胰藞詻Q不讓砍。就在雙方一觸即發(fā)的時刻,向來寡言少語的外婆站出來了,她據(jù)理力爭,不緊不慢,侃侃而談:“老屋后面的竹林本來就是我們家上一輩種下的,這件事村里的老人都可以證明,后來大隊說要割資本主義尾巴,把這片竹林收歸集體了。但收歸了集體,又沒人去打理,硬是把好端端的竹林給荒廢了。現(xiàn)在毛竹又長回自家的天井,這明明就是自家的母雞回家下的蛋嘛!”大隊干部被外婆說得張口結(jié)舌,理屈詞窮,只好訕訕地走了。
大隊干部一計不成,又生一計,要在全村召開一場批斗會,批判由我們家老屋的毛竹而引發(fā)的資本主義苗子,責(zé)令我們?nèi)冶仨毜綀鼋邮芘?。那一晚,風(fēng)高月黑,全家人一言不發(fā),氣氛顯得格外凝重,臨出家門時,幾個舅舅抄起鋤頭扁擔(dān)護衛(wèi)著外婆,外婆回過頭,瞥了他們一眼,淡淡地說了句:“這是干什么?又不是去打架,帶著家伙,明明是有理也變沒理了。都給我扔了!”外婆拂了拂鬢角的白發(fā),懷抱著我們家那塊擦拭得锃亮的“光榮烈屬”的匾,邁著略帶蹣跚但卻是堅定的腳步,帶著全家人出門了。此刻,全家人的心情極為忐忑,誰也不知道外婆將用什么樣的智慧去化解眼前這場由老屋的竹而引發(fā)的家庭危機。
批斗會的會場設(shè)在村東頭的村部,外婆抱著“光榮烈屬”的匾額慢慢走上了土坯壘成的講臺,會場里兩盞忽明忽暗的汽燈把昏黃的燈光投射到她那張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龐上,那張臉龐已被歲月的苦難侵蝕得滿目滄桑,溝溝坎坎了,就剩下眼瞼已經(jīng)松弛的那雙鳳眼里閃爍出來的眼神依然慈祥,依然堅毅。我的心突然一陣隱痛,我的外婆,那個昔日端莊美麗的村姑,如今已是青絲染霜,容顏老去了!
“在批斗會之前,請大家先聽聽我這個老太婆講個故事,聽完故事,再批斗也不遲嘛?!蓖馄艗吡艘谎蹠?,用她那濃重的客家語音,娓娓地說開了:“當(dāng)年我們這里鬧紅的時候,也就是我們今天說的中國土地革命戰(zhàn)爭,我還記得那是1934年的春天,應(yīng)該是陰歷三月吧,就記得家門前的桃樹開花了,那一年的桃樹花開得特別旺,紅的白的開滿了一樹,一個小紅軍上門來宣傳擴紅,那個紅軍娃只有十六七歲吧,瘦瘦的,個不高,小嘴吧唧吧唧可會說了,說了很多革命道理,當(dāng)時我只聽懂一句,‘共產(chǎn)黨干革命,就是為了讓天下的窮苦百姓都能過上好日子,也就是因為這句話,我們家兩個男丁二話沒說,抄起柴刀,跟著紅軍隊伍走了。這一走啊就是十幾年哩,沒得一點消息。一直到解放了,村里當(dāng)年跟著紅軍出去的人都先后有了音信,而我們家的兩個男丁還是沒有下落。我們急啊,那些日子里,只要一有空閑,我們家人都會扶老攜幼,到當(dāng)年送別他們的村東頭老槐樹下等啊盼啊,直到1951年的開春。那一天全家人正在地頭育秧,村主任氣喘吁吁地跑來說,縣里來人咧。我們啥子都顧不得嘍,扔下手上的活,一身泥水地跑回家,沒想到啊,等來盼來的是民政部門送來的陣亡通知書和我手上這塊“光榮烈屬”的匾,我們家的兩個男丁一個倒在湘江戰(zhàn)役的血水中,一個倒在松潘草地的泥濘里。當(dāng)時,縣長問我們家,有什么困難,有什么要求,盡管提。我們家人咬著牙,忍著痛,那種失去親人的痛,是一種錐心裂肺的痛??!但我們就給縣長說了一句話:‘只要能過上好日子,我們家奉獻兩個男丁,值當(dāng)哩!這么多年了,我還經(jīng)常會想起那個紅軍娃說的話,‘共產(chǎn)黨干革命,就是為了讓天下的窮苦百姓都能過上好日子。但是,盼來盼去,一年又一年,那個好日子怎么就沒盼來呢?!盼望過上好日子有錯嗎?臺下的鄉(xiāng)親們,難道你們就不想過上好日子嗎?!”外婆眼含熱淚,嘴唇微微顫抖,懷里锃亮的匾額和鬢角的白發(fā)在燈光下閃爍,那情景,讓我忽然想起了當(dāng)年風(fēng)靡一時的樣板戲《紅燈記》中李奶奶痛說革命家史的那一幕。
盡管外婆講述的是一件陳舊的往事,語調(diào)委婉,卻也錚錚有聲,讓臺下的人聽得血脈賁張,原本死氣沉沉的會場頓時沸騰了,臺下七嘴八舌地響起一片附和的聲音:“誰不想過好日子?!”“做夢都在想??!”“我們要過好日子!”眼看場面就要失控,主持批斗會的大隊干部急了,高喊:“散會了,都走吧,都走吧。”
好多年后,每當(dāng)我回想起這一幕時,心底都會涌起一股深深的敬佩,我無法想象,在當(dāng)時那種復(fù)雜的政治氣候下,沒有文化的外婆在關(guān)鍵的時候,怎么就能夠挺身而出,怎么就能夠把一個很復(fù)雜的矛盾,用最淺顯的道理把它說透徹,說清楚,從而輕而易舉地化解了一場眼看即將上升為政治問題的危機呢?!
最后大隊只好把這件事上報了公社。不久,一位公社領(lǐng)導(dǎo)借下村調(diào)研之機,專門到我們家現(xiàn)場勘察,他在老屋天井的毛竹前轉(zhuǎn)了幾圈,想了好一會兒,什么話也沒說,轉(zhuǎn)身走了,之后,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公社領(lǐng)導(dǎo)的默許,使老屋的竹得以名正言順地成為我們家庭的一員。
竹的風(fēng)波總算過去了,生活又重歸平靜,就好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而老屋的竹仍在繼續(xù)演繹著它帶有傳奇色彩的故事。冥冥之中,老屋的竹已經(jīng)融入了外婆遲暮而頑強的生命里,也滲透到了外婆平平凡凡的生活之中。與竹為伴,外婆感悟到了一種生命的凝重與豐厚,與竹為伴,也是外婆晚年生活里最大的樂趣,不同季節(jié)的竹自有不同的意象,都會給外婆帶來不同的美妙意韻。
立春來了,盡管期盼中的雨水姍姍來遲,但外婆未雨綢繆,已經(jīng)開始選種育秧,準(zhǔn)備農(nóng)具,備戰(zhàn)春耕了。到了陰歷三、四月,綿綿的雨霧就會接踵而至,常常是一場春雨眷顧之后,滿天井的春筍一夜間都冒出了頭,它們沖破了泥土,掀翻了方磚,一個個都迫不及待地從地里竄了出來,讓外婆就像見到了自己久違的孩子一樣,滿滿的都是驚喜。
整個春天里,比外婆還忙碌的是那些不知名的鳥兒。每天清晨,天才蒙蒙亮,一群群的鳥兒已經(jīng)聚攏在老屋天井的竹梢上,它們不知疲憊地雀躍著,鳴叫著,似乎在提醒外婆,它們才是春天的主角,它們才是竹的主人!那脆脆的鳥鳴聲驚擾了外婆的晨夢,外婆睜開惺忪的眼睛,伸伸懶腰,總會有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然后,外婆新的一天就在這充滿希望的春天的早晨里開始了。
轉(zhuǎn)眼夏天到了,毛竹越長越高,越長越茂密,那郁郁蔥蔥的竹葉猶如一頂碧綠的華蓋,即便是在盛夏最炎熱的正午,也能遮擋住炎炎的烈日,讓老屋的天井永遠都是清涼一隅。中午,外婆從地里干活回來,吃過午飯,總愛搬一張?zhí)梢卧谔炀№粫?,在濃密的竹陰下,外婆就覺得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沐浴在清涼之中,那是一種怎樣的愜意和愉悅呀!而在夏天有月亮的晚上,那又是另一番景象了,皎潔的月光會穿透竹葉的縫隙,把竹的裊娜身影從老屋窗欞投射進外婆的臥室。在夜風(fēng)的浮蕩下,外婆昏暗的房屋里隱約可見竹枝搖曳,竹葉婆娑,影影綽綽。直到夜深了,寂靜的山鄉(xiāng)無聲無息了,只有風(fēng)吹竹葉發(fā)出的沙沙沙的響聲和棲息在竹枝上的鳥兒幾聲夾帶蒙眬睡意的呢喃,還會一直不離不棄地伴隨著外婆進入安恬的夢鄉(xiāng)。
入秋后,晚稻已經(jīng)收割翻曬入倉,那個金黃的印象也隨同累累碩果被人們悉數(shù)珍藏在記憶中。一陣秋風(fēng)拂來,竹子輕輕晃動,偶爾有幾片枯黃的葉子依依不舍地脫離了竹枝,打著旋兒輕輕飄落到地上。外婆會把落葉一一拾起,放在手心上一遍又一遍地撫摩著,輕嘆一口氣,滿滿的都是不舍,那情景會讓人陡然生出幾分傷感。還好毛竹依然清麗俊逸,老屋依然寧靜悠然,于是,龐眉皓首的外婆就會在清幽恬淡的意境里沏上一壺當(dāng)年清明采制的山茶,老屋里頓時彌漫起一股醇厚甘潤的茗香,呷上一口,就覺喉韻甘馨,回味無窮,品味到的是一種難得的清新與自在的悠閑。
冬天來臨的時候,故鄉(xiāng)的田野開始變得蕭瑟落寞,色彩顯得單調(diào)乏味,就連老屋的竹也不再青翠欲滴了。在傳統(tǒng)的農(nóng)耕社會,冬天是土地休養(yǎng)生息的季節(jié),也是土地的主人養(yǎng)精蓄銳的時候。然而,這個閑適的冬天卻是外婆最期待的季節(jié),她顛著小腳,一會兒跑進,一會兒跑出,指揮我們砍伐老屋成熟的毛竹。全家人開始忙碌起來,大家一起上陣,齊心協(xié)力,就見篾刀翻飛,轉(zhuǎn)瞬間,毛竹被剖成了各種規(guī)格的竹篾,篾叢在嫻熟的手指間上下起舞逐漸成形,變成了一個個精美的竹制品。全家人共同編織著未來,編織著生活的夢。一刻也閑不下來的外婆會把竹編一件件用紅帶子細心串好,掛在老屋的墻上,林林總總,琳瑯滿目。老屋總是彌漫著毛竹特有的清新味道,乍一看,還以為是竹制品的博覽會哩!每每這時,外婆總會東瞅瞅,西看看,一臉滿足的樣子,皺褶的臉上也展露出了幾絲歡欣。那些日子里,上門購買竹制品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也是紛至沓來,大家有說有笑,偶爾也討價還價,這種熱熱鬧鬧、紅紅火火的場面會一直延續(xù)到臘月。
責(zé)任編輯 林 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