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萍
費俊,以藝術家、設計師和教育者的多重身份致力于跨學科、跨媒體的藝術研究,曾主持了故宮《韓熙載夜宴圖》、《寫生珍禽圖》、端門數(shù)字館等數(shù)字繪文化項目的創(chuàng)意及設計,他善于用數(shù)字技術演繹文化遺產,用體驗式、沉浸式的交互手段來講述文化遺產的前世今生。作為一名活躍于新媒體藝術一線的策展人,深切感受到數(shù)字時代帶來的體驗沖擊和策展挑戰(zhàn)。
混合體驗敘事
2017年11月,在北京藝術酒店CHAO,有一場名為“LOSTIN PLAY·戲游”的藝術事件發(fā)聲。以“尋找生命中丟失的一小時”作為敘事動機,這個事件試圖連接更豐富的藝術領域,在酒店的7個公共空間中創(chuàng)作一系列有敘事關聯(lián)的、超越日常的、浸沒式的藝術體驗。
這場浸沒式藝術事件在嘗試生成一種更具當代性的敘事方式,它不是一個展覽、不是一臺戲劇、不是一個秀場,也不是一場游戲,通過將交互多媒體裝置、行為藝術、當代舞蹈、音樂、現(xiàn)代戲劇等豐富的藝術語言按照敘事結構混合在一起,“戲·游”創(chuàng)建出一個具有混合體驗感的敘事空間。費俊認為,這種混合體驗有效地擊穿了物理世界和虛擬世界的邊界,打破了新媒體和舊媒體的定義,模糊了藝術空間與公共空間的界定。
作為這次藝術事件的聯(lián)合執(zhí)行策展人和新媒體主創(chuàng),費俊認為“戲游”的價值在于它是一次跨越場域、跨越心域和跨越領域的藝術實踐,也是一次藝術理療式的藝術事件,通過復合的敘事方式,這個現(xiàn)場能超越感官刺激,進而激活每個參與者內心的東西。整個事件中融入了不少國內外的新媒體藝術作品,也不乏為主題定制研發(fā)的新媒體作品,這些作品結合了不少包括空間互動影像Mapping、面部實時追蹤人臉3D投影技術等黑科技,呈現(xiàn)出亦真亦幻,如夢如醒的效果。為事件現(xiàn)場提供了一種被增強的體驗。
和常規(guī)意義上的新媒體藝術展覽不同的是,在“戲·游”的整個事件中,所有的新媒體作品完全融入到敘事場景中,與空間、物體、身體合體在一起,最大程度做到隱形。
跨學科創(chuàng)作
作為新媒體藝術的一名研究者,他認為公眾對于新媒體藝術的認知,容易陷入技術至上的誤區(qū)。費俊強調用數(shù)字媒介進行創(chuàng)作和展示的作品不一定都是新媒體藝術,如把一幅傳統(tǒng)國畫放在VR里呈現(xiàn),只是轉換了一個展示媒體而已,它還是一幅傳統(tǒng)藝術作品,就像新瓶裝舊藥?!靶旅襟w藝術作品的價值不能按照技術的新舊和難易來判斷,而是要看這個作品是否對新媒體藝術語言有貢獻。新媒體藝術是建構在藝術與科技的交叉學科之上的藝術,我們不能否認科技對于新媒體藝術的價值。但真正具備藝術與科技實驗條件的藝術家是非常少的,和傳統(tǒng)藝術家工作室截然不同,藝術與科技的實驗條件需要前所未有的資源和工作機制,如Teamlab,作為一個新興的新媒體藝術團體,擁有300多人的研發(fā)團隊,團隊中有一半以上是數(shù)學家和程序員,這種跨學科的協(xié)作式的創(chuàng)作方式也是新媒體藝術的重要特征之一?!彪S著媒體技術的發(fā)展和媒體藝術語言的成熟,這種隱形在作品背后的技術話語權就會弱化,作品的本體藝術價值才會被客觀地認知到。
中國的新媒體藝術幾乎和國外同時誕生。與國外相比,差別并不在藝術觀念上,而在于國內還缺乏能夠支持藝術家從事藝術與科技交叉實驗的條件和環(huán)境。在美國有很多這樣的跨學科機構,如Eyebecm,Harvest,Google等都會投入很多技術資源和藝術家共同進行研發(fā)性的創(chuàng)作。而在中國還非常缺乏這樣的支持,中國的科技企業(yè)也非常有規(guī)模,但對于藝術在創(chuàng)新方面價值的認識是普遍缺失的。
策展面臨新挑戰(zhàn)
過去的一年,有關新媒體的學術展越來越多,采用新媒體技術的商業(yè)展覽也大行其道??墒钦f,2017年是新媒體藝術從專業(yè)領域轉向大眾消費的元年。這些商業(yè)展覽大都強調觀眾的體驗感和互動感,所以也被質疑是否在透支觀眾的感官體驗。
在費俊看來,策劃新媒體藝術展面臨著很多挑戰(zhàn)。其一,如何有效地延伸展覽的物理空間?展覽作為一種傳統(tǒng)的基于物理空間的作品展示方式,它的有效性在今天的互聯(lián)網時代語境中是值得懷疑和挑戰(zhàn)的。展覽必然要受限于藝術空間的物理緯度,而今天人們進行信息交換的方式卻是多維度的、跨越時空限制的。所以今天所有“白盒子”式的展覽都要思考如何通過互聯(lián)網以及其他虛擬技術來拓展“展覽空間”,創(chuàng)建更多維度的信息界面,來建立更加有效的作品展示以及傳達效能。在2016年北京媒體藝術雙年展中,展覽策展團隊就通過建立網上超鏈接展、公共屏幕展以及人工智能策展人等方式展開了關于物理空間拓展的實踐,這些嘗試有效地拓寬了展覽的信息場域和交換界面。
其二,新媒體藝術的展覽還要面臨作品展示有效性的問題。很多新媒體作品本來就不是基于“白盒子”空間創(chuàng)作的,比如網絡藝術作品,它們的原生形態(tài)就是基于瀏覽器的展示方式,而且可以隨著用戶的顯示設備而無限制地復制,要在一個具有膜拜性的白盒子空間中客觀地展出這樣的作品幾乎不可能,甚至有悖于作品的價值觀。
其三,如何建立基于現(xiàn)場的展覽體驗?展覽不再只是一個通過作品欣賞來交換信息的空間,今天的我們可以通過更加快捷和廉價的方式來獲取和交換信息。當你可以在互聯(lián)網上欣賞到幾乎任何一個藝術家的作品,為什么還要去一個物理空間?信息是可以被輕易復制的,但體驗例外,所以今天的新媒體藝術展需要完成的不僅是作品的展示,還要建立有相關性的超日常體驗。
新媒體藝術是否會取代傳統(tǒng)藝術,成為主流的藝術形式?對于這個問題,費俊的回答非常肯定,未來新媒體藝術并不會取代傳統(tǒng)藝術。它們并不是二元論,不是新與舊的關系,而且他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人們不會再用新媒體和舊媒體這樣的概念來界定藝術類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