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燕
摘要:以“IP”為核心打造“泛娛樂”有著深刻的基礎。本文從網絡IP劇的“悖論”入手,通過后現(xiàn)代視角下解構與重組的剖析,給出了認清“偽自我”而后“自我救贖”的返身向內的解決方案。
關鍵詞:泛娛樂;網路IP?。缓蟋F(xiàn)代;自我救贖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18)11-0124-02
一、前言
當泛娛樂產業(yè)以數倍于中國經濟的增速一路向前狂奔時,即便是最愚鈍的人恐怕也很難不把它列為2017年度的關鍵詞之一。媒體輪番轟炸下的《王者榮耀》依然狂攬19億美元穩(wěn)坐全球移動游戲市場的頭把交椅,上架兩個月后下載量超過3500萬的《旅行青蛙》在華語地區(qū)的用戶數量超過九成。如果說六年前“泛娛樂”概念提出時還只是一個思潮,那么在2017年總值達到四五千億的“泛娛樂產業(yè)”已經當之無愧地成為了新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
以“IP”為核心打造“泛娛樂”,2011年還是騰訊公司的獨門秘籍,如今早已成了“眾人皆知的秘密”。
第一,經濟持續(xù)增長驅動新需求。根據國家統(tǒng)計局的數據,在過去5年里,中國常住人口城鎮(zhèn)化率提高了5.95個百分點,城鎮(zhèn)常住人口新增10165萬。與此同時,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速連續(xù)多年高于GDP增速。富起來的人們對于精神文化的需求變得更為迫切。
第二,主流消費者變化帶來新習慣?,F(xiàn)代化的生活方式和越來越豐富的物質條件,讓90后為代表的“消費新生代”天然具備不同于年長者的“自我”意識。更自由、更開放的他們,成為了娛樂商品消費的中堅力量。
第三,科技進步推動新變革。移動互聯(lián)網打破了娛樂內容生產和消費問的管理與生產建制,也解構了物理意義的時空局限。人們隨時隨地參與娛樂成為可能,這就給“泛娛樂產業(yè)”的生長壯大奠定了基礎。
不過,當娛樂以摧枯拉朽之勢席卷整個社交平臺,“泛娛樂產業(yè)”成為“亞文化”的載體,進而滲入到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等一切公眾話語體系的時候,尼爾·波茲曼所擔心的“娛樂附庸”、“娛樂至死”的危險性就變得愈加現(xiàn)實起來。
二、泛娛樂“悖論下的網絡IP劇之困
IP是Intellectual Property的縮寫,泛指知識產權。在文化產業(yè)中多指文學作品、影視作品或一些熱門游戲產品作為原始素材被授權給開發(fā)商進行二次開發(fā)和二次傳播的行為。
網絡IP劇正是隨著這股“IP”熱進入受眾視線,即網絡素材影像化的過程。但在泛娛樂背景下興盛起來的網絡IP劇,卻自至始至終在“悖論”里即文化與消費的矛盾中無法抽身。
網絡IP劇是一次從技術到渠道到文化的系統(tǒng)性革命。“連接一切”的移動互聯(lián)網平臺的出現(xiàn),使得數量龐大的消費者群體及時反饋信息并反過來參與到生產的過程中。與此同時,隨著快速的試錯及技術的迭代,一場取消宏大敘事、放棄終極判斷,而代之以微觀敘事、“怎么都行”的“去中心化”的認知革命正在興起。如同美國社會學家丹尼爾·貝爾在其著名《后工業(yè)社會的來臨》中指出的,“在現(xiàn)代社會中,文化領域的軸心原則體現(xiàn)為不斷表現(xiàn)并再造‘自我,以達到自我實現(xiàn)和自我滿足,文化產品的評價尺度不再根據對標準的共同認識,而是生產和消費它們的每個‘自我的主觀的判斷。”
網絡IP劇又是一種充滿流行符號的過度包裝的消費行為?;艨撕D?、阿多爾諾在《啟蒙辯證法》中提到,大眾文化具有商品性、標準化、單面性、控制性等特征,壓制了人的創(chuàng)造能力和想象力。他們認為,大眾文化并不是服務于大眾的通俗文化,而是利用科技手段大規(guī)模復制、傳播文化產品的娛樂產業(yè)。它以市民大眾為消費對象,按照某種標準進行商業(yè)制作,單調重復,整齊劃一,控制和操縱人的思想和情感,壓抑和抹殺人的個性,具有虛假性、欺騙性、肯定性、單向度的特征,實質上是反文化。
在互聯(lián)網特別是移動互聯(lián)網的快速傳播下,馬爾庫塞所擔心的“藝術的商業(yè)化”正堂而皇之地演變?yōu)椤袄嬷辽稀薄?/p>
癥結之一,快餐式的娛樂消費弱化藝術價值。在利益的驅動下,IP劇制作變成一種復制、拼湊、快速產出的工業(yè)模式,忽視內容生產和作品的藝術追求,滿心想著投資回報的最大化。
癥結之二,過度購買造成制造資金緊缺。“大IP+大明星+大制作”成為通用模式,而“IP”的熱炒使得影視公司哄搶優(yōu)質IP資源,版權購買成本水漲船高,同時一線明星的出演支出不菲,在經費有限的情況下,場景營造、道具成本、后期制作方面降低標準也就不難理解了。
癥結之三,題材重復與情節(jié)趨同。IP劇在改編時多用快節(jié)奏敘事,大信息量表達,多條支線同時進行,多反轉劇情呈現(xiàn),情節(jié)模仿痕跡明顯,在內容上忽視內在邏輯,夸大劇情,使受眾不知所然。
不過,文化與消費的“悖論”,如今卻在越來越多新生代心中“融合”起來,這也是泛娛樂時代網絡IP劇留給我們的最大反思。就像麥克盧漢說,我們創(chuàng)造了工具,工具反過來塑造我們。消費娛樂文化為我們創(chuàng)造了牢籠,而我們正心滿意足地,一步步走進去。人類正在自我發(fā)明的娛樂中失去原本造物主賦予的榮耀形象。在這個越來越快的時代,以網絡IP劇為代表的大眾文化成為了一種新工具——人們樂在其中,心甘情愿地喪失了判斷力和批判能力。
三、后現(xiàn)代性視角中的解構與重組
泛娛樂思潮下的網絡IP劇正在把蘇格蘭作家伊赫文·威爾士所擔憂的“空虛感”填進更多人的心里。一如十七世紀法國賢哲布萊茲·帕斯卡在論述社會需要“娛樂”的現(xiàn)象時,也強調了“娛樂”產生的異化:“貧困中,我們唯一的安慰是娛樂。然而,娛樂卻成了我們最大的貧困?!?/p>
網絡IP劇所代表的文化,不同于前工業(yè)化時期的傳統(tǒng)文化甚至現(xiàn)代工業(yè)化時期的現(xiàn)代主義文化——它生成的基礎是高度發(fā)達、富裕的社會經濟生活,得益于科技社會充沛的信息資源,高度商品化,滿足大眾閑暇娛樂。同時,現(xiàn)代語義學哲學、分析哲學、符號學、結構主義、解構主義等哲學思想取代了19世紀后半期至20世紀初期精神分析學說及存在主義,對后現(xiàn)代主義文化產生了直接、深刻的影響。
后現(xiàn)代主義自誕生開始就具有很強的批判力量。
把后現(xiàn)代作為文化思潮進行系統(tǒng)研究始于20世紀60年代的伊哈布.哈桑,他把后現(xiàn)代的本質特征歸結為“不確定的內在性”。意思是文本內部的元素相互分解、顛覆,文本的中心意義模糊,甚至消失,對終極意義的探索將永遠不可能。只不過,這些在泛娛樂思潮中經過演繹和變幻,在網絡IP劇中更加凸顯了無中心的不確定性、無深度的平面化、解放自我的消解性、瓶貼組合的碎片化、原創(chuàng)消失的復制性、通俗流行的大眾化等諸多特征。
現(xiàn)代性的危機很大程度上是技術發(fā)展帶來的。從IP劇進行分析,隨著移動互聯(lián)網技術的日漸成熟,一些人在“虛擬現(xiàn)實”中不斷迷失原始的自我,逐步從勞動社會進入消閑社會。這些人為填充空虛陷入種種依賴。而依賴正是對他們生活虛空的反應。他們企圖用無思無慮來抵消精神空虛帶來的社會異化。
“娛樂至死”成為泛娛樂思潮的另一個隱患。就像尼爾·波茲曼所說的,“一切公眾話語都日漸以娛樂的方式出現(xiàn),并成為一種文化精神。我們的政治、宗教、新聞、體育、教育和商業(yè)都心甘情愿地成為娛樂的附庸,毫無怨言,甚至無聲無息,其結果是我們成了一個娛樂至死的物種。”
柏拉圖說,“過度快感可以干擾心智”,快感往往直接影響個體的選擇,但快感只是審美的途徑,美感才是審美的宗旨。快感過度之時,伴隨的而至的往往是精神反思能力的衰減。如果不能去尋找原初的自我,就會像鮑德里亞所認為的一樣,后現(xiàn)代解構了所有的一切,世界毀掉了自身,人們所能做的就是只能玩弄剩下的支離破碎的碎片。
面對泛娛樂構筑的魔幻現(xiàn)實主義實景劇,在網絡IP劇的生產全鏈條中粉墨登場的所有群體,都需返身向內在自我批判中不斷前行。這才是后現(xiàn)代主義應該具備的變革的精神。
四、認清“偽自我”而后“自我救贖”
對于“死亡驅力”,齊澤克有這樣一段話:“死亡驅力是這樣界定人的狀況的:沒有解決問題的方法,也無法棄之而去;要做的不是去‘克服‘消滅它,而是甘心忍受,學著識別它令人恐懼的維度,然后以這個根本性識別為基礎,努力闡明應對它的權宜之計。”這段話同樣適用于泛娛樂思潮下的網絡IP劇。
如今,隨著互聯(lián)網技術的飛速發(fā)展,表面上看自我與他人、個人與社會、媒介與觀眾的聯(lián)系更加緊密,而現(xiàn)實中情況卻是數字技術正呈現(xiàn)讓人們更加疏遠的趨勢。“是互聯(lián)網讓人們更孤獨還是孤獨的人更喜歡互聯(lián)網”,這是學界討論多年的“互聯(lián)網悖論”。在孤獨的人們身處互聯(lián)網中接受流行語言符號時,也在生產和傳遞著這些符號并在更大范圍內賦予言語符號新的內涵。人們用語言符號去“武裝”自己的語言。當語言符號被重視的時候,人們自身反而隱退了。這些來得快也去得快的語言符號讓人們輕而易舉地用“偽自我”取代真實的自我。
實現(xiàn)“自我救贖”的提前就是要“找到自我”,然后“直面自我”。德菲爾神廟上的“認識你自己”被認為是西方哲學最重要的命題之一。但??聟s認為“照看你自己”關乎的是人的靈魂,“你必須為你的靈魂操心——這才是照看你自己最主要的活動”。德國作家黑塞說,“對每個人而言,真正的職責只有一個:找到自我。然后在心中堅守一生,全心全意,永不停息。”
直面自我不但要對“偽自我”進行批判,還要增強自我對于內外的感應和辨別能力。就像美國思想家愛默生所說的,一個人如果能夠看清這個世界的矯飾,這個世界就是他的。當人們都具備了返身向內的力量,打造“文化IP”,提升作品藝術價值;注重購買為注重制作,打造品牌延伸;注重觀賞轉為注重體驗;提升敘事水準,多維度實現(xiàn)作品效益,這些提升網絡IP劇質量的方法才能不淪為空談。
當然,為了認清“偽自我”,努力進行‘自我救贖”,外在政策的監(jiān)管也必不可少。《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辦公廳關于進一步加強電視劇購播工作管理的通知》、《關于支持電視劇繁榮發(fā)展若干政策的通知》等政策的出臺,以及諸多爭議網絡熱播IP劇的下架,讓中國泛娛樂行業(yè)迎來了監(jiān)管的關鍵時刻。
赫胥黎在《美麗新世界》里擔心,人們在碎片化的巨量信息里越來越變得自私和被動,我們的文化成為充滿感官刺激、欲望和無規(guī)則游戲的庸俗文化,人們會陷入對于娛樂的無盡欲望之中。這些也正是今天我們對泛娛樂浪潮下的網絡IP劇進行反思的核心所在。法國作家兼文化活動家安德烈·馬爾羅曾預言:“21世紀將是精神的紀元,或者恰恰相反?!蔽覀兤诖?,可以憑借精神和制度的力量,擺脫“恰恰相反”的束縛,獲得生命的新鮮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