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文學文本之間不是孤立存在的,正如我們會與周圍的世界建立某種關系一樣,文本也會在不經意間以各種方式“學習”、“觀摩”其他的文本,以此來更好地建構并完善自身?;ノ男岳碚摽梢詾樽骷覙嫿ㄒ粋€跨越時間與空間的文本世界,作家在其中可盡情揮灑文字表情達意。張愛玲的作品通過本人不同作品之間的文本內互文,在相互指涉和對話的過程當中,拓寬了作品的時間和空間,使作品的特質更為飽滿,派生出更加豐富的內涵和價值,豐富了小說的意蘊。
關鍵詞:張愛玲;作品;文本內互文
作者簡介:崔浩鑫,信陽師范學院碩士研究生。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20-0-02
“文學的寫就伴隨著對它自己現(xiàn)今和以往的回憶。它摸索并表達這些記憶,通過一系列的復述、追憶和重寫將它們記載在文本中,這種工作造就了互文。
由于創(chuàng)作者的人生經歷有限,小說創(chuàng)作的取材范圍也會受到一定的限制,因而其創(chuàng)作文本時,可能會出現(xiàn)自我重復,但是這種重復是同一個作家不同的作品之間所發(fā)生的指涉關系。同一個作家創(chuàng)作出的作品雖各自獨立,但又能相互闡釋和豐富,這種情況便可用文本內互文來解釋。張愛玲的某些小說就存在這種文本內互文的現(xiàn)象。本文將從人物形象、故事情節(jié)、作品主題這三方面著手,分析張愛玲作品之間的文本內互文關系。
一、人物形象的重復
張愛玲筆下描寫最成功、刻畫最豐滿的藝術形象是女性形象,這些女性的身上被寄寓了作者對人性的思考和感悟,體現(xiàn)了作者悲涼的人生觀。這里主要選取最具代表性的沒落貴族型女性和奴隸型女性來進行分析。
(1)沒落貴族型女性
比如《傾城之戀》中的白流蘇和妹妹寶絡,《紅玫瑰與白玫瑰》中的孟煙鸝等,張愛玲作品中的那些女性,尤其是沒落貴族女性,作者在創(chuàng)作時便賦予她們鮮活的生命,讓她們超越了時空,個性鮮明地出現(xiàn)在讀者面前,令人不忍直視。她們的人生和命運走向,雖然有其自身的原因,但是更大程度上,是當時那種社會環(huán)境所造成的痛苦與不幸。從根本上來說,這些沒落貴族女性的命運是被時代壓迫的產物,她們的存在,不僅僅是在講述人性的蒼涼,也表達了對社會對時代的哀嘆。張愛玲出身于一個沒落貴族世家,所以她能透過那些高貴華麗的外衣去透視其內里的滿目瘡痍,也正因此,張愛玲在創(chuàng)作中便奠定了人物形象與性格。悲涼、蒼涼是她筆下沒落貴族女性的人生基調和命運主調,張愛玲仿佛一個旁觀者,在敘事中冷冷地揭開她們華美的生命袍子,展現(xiàn)其人性的丑陋。
張愛玲不動聲色地將這些沒落貴族女性形象工筆臨摹出來。她們年輕貌美如花似玉,想以此作為資本去算計,看似精明,實則是在慢慢地扼殺自己,張愛玲通過塑造這類女性形象,表達了對那個畸形時代的批判,揭露了她們真實的生存狀態(tài)扭曲心理。
(2)奴隸型女性
《小艾》里的席五太太自嫁給席景藩,二人就是有名無實的夫妻。但是席五太太仍然把丈夫視作天,認為他的一切所作所為都是正確的。盡管她被席景藩拋棄,獨自一人留在上海,她恨遍所有人,卻不恨席景藩,在彌留之際仍然忘不了他,希望他能來探望自己,讓自己安心地走。究其原因,丈夫席景藩在她心中的地位至高無上無人能比,因此她無怨無悔,別無他求,只是希望席景藩能想到、記得自己?!哆B環(huán)套》里的霓喜一共有三次婚姻,盡管每次婚姻都不是真正意義的婚姻,她仍然對每一任的丈夫都抱有幻想,產生依附性心理。在這三次婚姻里,霓喜都沒有獲得一個妻子的合法地位,最終都被拋棄。她希望依附丈夫,雖然換來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和拋棄,但是她仍然想要尋找可以依靠的男人,她的一輩子都缺失了把握自己命運的能力,以及獨立生活的能力和主動權。
張愛玲作品中,人物形象的重復建構,為解讀文本提供了更多的切入點和方向,讀者在閱讀時能夠多角度地品味人物形象,把握作者的敘事結構和技巧。
二、故事情節(jié)的再現(xiàn)
在《小團圓》中,項八小姐離過婚,手頭很拮據(jù),想要再結婚,她與蕊秋一起來到香港,在途中認識畢大使,后來把畢大使從蕊秋手里搶了過來,后來港戰(zhàn)爆發(fā)后,大家都離開了香港,而項八小姐與畢先生卻堅持留在香港,故事的最后他們結婚了?!秲A城之戀》中白流蘇離婚后回到娘家,備受嘲諷與欺負,她想要再次結婚逃離這種窘境,當她偶然結識有錢又有社會地位的范柳原后,為了能爭取范柳原的愛情,進而獲得一個名正言順的合法婚姻地位,她像個孤注一擲的賭徒追隨范柳原去了香港,在兩個人的愛情博弈中屢戰(zhàn)屢敗,在她再一次輸了之后心灰意冷準備離開香港時,港戰(zhàn)爆發(fā),范柳原又趕了回來保護她,在面臨生離死別之際,兩人以真心相待,范柳原和白流蘇在戰(zhàn)亂中登報結婚。小說最后用香港這座城市的陷落成全了白流蘇?!缎A圓》與《傾城之戀》中共同的一個情節(jié)是,一場戰(zhàn)爭的爆發(fā)成全了一個苦心經營想要再次獲得合法婚姻的女人,在這方面二者如出一轍殊途同歸。
張愛玲對先前文本已有情節(jié)進行間接轉換,創(chuàng)造新的文本情節(jié),這樣不但能夠使文本之間生成互文性,文本間具有共通性,也能將其文本的指涉空間得到拓寬,豐富了其文本作品的敘事性。
三、作品主題的呼應
身為一名女性作家,張愛玲創(chuàng)作的很多文本中對于女性人物的刻畫遠遠要比男性人物的描寫精彩得多,個中緣由也許與其寫作主題有關?!盎閼偕睢?、“女性悲劇”、“人性探索”,“蒼涼底色”,一直都是張愛玲在很多作品中表現(xiàn)出來的主題,貫穿于她整個的創(chuàng)作過程,在她的作品之間不斷地重復,這推動著其文本之間互文關系的形成,同時,這種重復式的小說敘事方式,能夠打破常規(guī)的敘事方法,更加彰顯出作者要表達的創(chuàng)作意圖和主題。雖然作者以婚戀為題材展開描述,但不管是《傾城之戀》中的白流蘇,還是《留情》里的敦風,她們的婚姻只是為了經濟上的安全而找個長期飯票,把婚姻看作是生存的保障,她們的生活和人生充滿了悲涼,反映了人性的本質裂變和人生的蒼涼;《沉香屑——第一爐香》和《半生緣》的梁太太和顧曼璐把身體當做是取悅別人的手段,男歡女愛不過是持續(xù)婚姻的一個過程而已,為了金錢和欲望,一個引誘自己的侄女用身體去換取金錢,一個設計自己的妹妹使其變成了自己保住婚姻的犧牲品,她們的婚姻和金錢及人的私欲掛鉤,人性早已面目全非,但最終難以逃脫蒼涼與悲劇。《金鎖記》的曹七巧,哥哥為了錢把她賣給大戶人家,婆家的挑剔與壓迫、軟骨病丈夫讓她在婚姻中備受折磨最終心理變態(tài),當她不斷蹂躪兒媳婦和女兒來獲得滿足時,她的人生困境和悲劇命運更是把作者對人性的思考和探求前所未有的放大,作品的蒼涼之感久久不能消散。研讀考究張愛玲的作品可以發(fā)現(xiàn),她創(chuàng)作的文本有一個共同的底色——蒼涼。這種濃厚的悲涼氛圍始終籠罩著她筆下的每一個人物每一個故事,讓人無處可逃。張愛玲小說的敘事圍繞著這種悲涼展開,女性的悲劇命運、冷漠的人情、扭曲的人格與心理、喪失的人性與道德勢必會被放大,無論是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人物,還是故事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會被吞沒在蒼涼之下的一幕幕悲劇之中。
張愛玲小說主題的重復表達,體現(xiàn)了文本間性。文本創(chuàng)作過程中,作家會進行不同程度的吸收和變形,從而達到一個文本有另一個文本的影子而實現(xiàn)互文。于是新舊文本、前后文本以一種相似性實現(xiàn)主題的呼應。張愛玲的很多作品看似單獨敘事,但它們共同展示的主題使其在文本指涉中發(fā)生了互文。
四、結語
張愛玲的小說在人物形象、故事情節(jié)和作品方面有著鮮明的互文性,這種同一個作者其作品之間的文本內互文,不僅使張愛玲的創(chuàng)作活動內部話語交織,增加其小說的敘事復雜性,也拓寬了她的文學作品網絡,顯示其寫作的深廣性,豐富了作品的內容和價值。
參考文獻:
[1](法)蒂費納·薩莫瓦約著,邵煒譯《互文性研究》,天津人民出版社 2003 年版.
[2]張愛玲.小團圓[M].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2年版.
[3]張愛玲.傾城之戀[M].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2年版.
[4]張愛玲.第一爐香[M].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