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建華
孤寂漂泊的青春,無聲無助的吶喊,那時雪月無語,原野的風(fēng)瘋跑,落花紛漠漠。當芳華不再,青春斑駁,誰在追憶那似水的流年。從前慢,從前一切都很慢,當孩子慢慢長大,我們都老成了什么樣子,那年花開正紅,那年燦爛笑容,歲月剝噬了日子的靈動和豐潤的笑聲,任紅衣飄飄,任薄翅輕揚,青春是抓不住的手,讓夢隨風(fēng),飄落紅塵里……
我只是佛前塵埃里的一朵無名花,一棵無憂草。
——題記
一
大雪下了好幾天,白佛的山,沒有香客。一個人獨行在這白茫茫的一片。那只諾大的手在山前擋著風(fēng)雨,擋著塵埃,直指蒼穹。
冷冷的天,明亮的陽光,從山的這邊走到那邊,山的懷里,一片暖暖的開闊的空地,不遠處是雪里泛著模糊的青,裊裊的翠煙。
雀兒銜著食,銜著枝,從這邊飛到那邊,枝丫來回地顫動,抖落了倏倏而灑的雪。
白佛的眼,在夜里睜開,把佛的靈性和光芒投射在這不大的山。山并不高,只因了這隋朝的雕刻,讓這雪夜沒了塵埃,泛著柔和的沉靜的藍色的光。夜,誰在觀音的像前,眉頭緊縮,眼里沒有光芒,頭腦煩亂而空空,一動不動,如入定的老僧。外面此起彼伏的炮仗聲,雪飄進來。他茫然不知。他望著觀音,觀音望著他。
彌漫的雪,迷蒙的生命,他麻木的瑣碎的生活。
在這塵埃的世界,誰是你的觀音娘娘,誰是你今生今世的菩薩。
在牙牙學(xué)語的年代,在故鄉(xiāng)月牙狂歡追逐的時刻,不言那恍如隔世的鄉(xiāng)愁。
二
在那遠遠的云端,在沒有花季沒有雨季沒有前路沒有未來懵懂掙扎的年少時光,沒有什么值得記念,沒有什么值得回憶,只那望著黑板發(fā)呆,抱著書本翻了幾百遍的發(fā)黃的教材還穩(wěn)穩(wěn)地躺在那個年代,連上面的灰塵都不忍拂去的小心翼翼的藏進了自己的心底,把青春年少的夢想張揚激情苦悶全都深深地融進了那發(fā)黃的紙頁。眼里再沒了塵埃,沒了夜與晝,沒了黑白。茫茫飛著的灰白的雪,一直倏倏地落,飄進了他的發(fā)絲,飄進了他的唇,飄進他的眼。
在異鄉(xiāng)的漂泊,他想不起那時的光,想不起白佛的眼,在昨夜的夢里,他夢見小時老屋后的地上潔白的雪和雪里映著的潔白的柔和的月。
他麻木他困惑他沉思,我是傻的孩子,不知如何對這陰霾的夜晚,我是落魄的孩子,丟失了檸檬色的月,我是沒有愛的孩子,只因那時光的塵埃,我記不起爺爺在寒冷的夜里圍在火爐邊的笑談,記不起,月下母親喊你回家的聲音,記不起姐姐的紅紗巾丟在了哪里,記不起,尋不回那丟失的世界。
他喃喃自語,從眼角里淌下來一行淚水,還有另一行淚水,飄進來的灰的雪,白的雪,打濕了他的衣衫。
他抬頭望去,在夜里,在雪里,娘娘的目光那樣慈祥,溫潤的眸子望了他一眼。
紫煙繚繞,夢境在山里回旋。
天亮了,一束紫藤蘿,彎彎曲曲,枯枝倒懸于空。
白佛望著山前枯瘦的樹枝,望著朦朧的雪里的綠。
一個人行走,走在白佛的懷里。
山里的雪,灰白的雪,倦然而臥,像泊在岸邊的船,像天邊的青鳥,撲打著遠處的陽光。
三
山間那靜默的銀杏樹,美麗的葉片緩緩飄落,多少年前,你默默撿起的葉片,還靜靜躺在哪個書頁?沒有凋零,不是花朵,她幽幽散發(fā)著,青澀時期的零落。
走過四季,走過風(fēng)雨,往昔如煙雨,隨那青春流逝在迷蒙的花季。
喜歡春天長長的藍得清澈而羞澀的天際線,藍色的氤氳輕輕籠罩著粉紅淡紫的春意。暮色里的星星,漸次點亮了萬家燈火,不讓孤獨散步的老人,迷失了回家的方向。
喜歡春天,喜歡春天緩緩流淌的山澗溪水,沉睡一冬的冰慢慢醒來,為蕭瑟凝重的大山響起奏鳴曲,云蒸霞蔚,氣象萬千,寂靜里山谷盛開春天的漣漪,不消說一句話,青澀的小草已吐露了整個春天的秘密。
喜歡山間四季,春的山花爛漫映照少女天真的笑臉,夏的火紅的石榴花留住那個夏天熾熱的回憶,秋的那一枚銀杏葉啊,穿過時間的陰霾,安靜地睡在你最喜愛的書頁里,冬的白雪公主的低語,搖醒這個百花凋零的灰天氣。
愛這季節(jié)的繁華,愛這季節(jié)的無語,一個人行走山間,聽小溪的欣喜,在那遠遠的云端,在那群山之巔,我們,期待,一個歲月的奇跡,在這繚繞的空谷,我有一個心愿,遠離故鄉(xiāng)漂泊已久的心愿,我只想喊一嗓子,喊醒沉睡的大山,讓小草的心愿開滿山野的四季。
銀杏樹葉在書頁里儲藏了一天又一天,開始為自己收集,他并沒在意去看,可一片一片的綠意蕩漾在那本作文通訊里。
城市的繁華,一季又一季在城市上演,天空鋪滿彩霞和麗日,那一年陰霾兩個字已植入心底,在偶然的某一刻閃閃發(fā)亮,刺痛心扉照亮塵埃灑落的角落。
四
我愿做一個卑微的人,如離離原上一棵草,沒一聲嘆息。草木無聲,決然獨立,風(fēng)過草原風(fēng)過大地,我愿沿著生命的荒河散漫前行,向著源頭的方向。
五
你見過隋朝的大佛嗎?風(fēng)雨里,開始我生命里的漫漫行走和朝圣之旅,開始我的千年穿越。
我隨熱熱鬧鬧的游客參觀博物館,那里的工作人員告訴我們,見到隋朝大佛就大致見到東原文化的脈絡(luò)。東原是東平的古稱,春秋時期就開始了他的歷史蔓延,出生在這里一個叫無鹽的女子輔佐齊王富甲一方,出生在東原迫于歷史原因遠離家鄉(xiāng)的羅貫中寫出了名聞天下百姓相傳的《三國演義》,在這里,一百單八將上演了說不完的水滸傳奇。遠了或近了,見到的是千年古風(fēng),還是千年征戰(zhàn),靜默里,小城的夜空閃爍千萬里縹縹緲緲的微光,沒一聲言語,仰望那一盞青燈和千年的紅蓮,我是微光前塵埃里的一朵無名草,靜靜守候你身邊,燃盡童年故鄉(xiāng)的煤油燈,耗光了那凄迷無依無語無淚的青春華年,是否記得在煤油燈下的長夜無眠,那夏夜蟲鳴的唧唧相伴,為守千年的誓言,那只迎著火光的飛蛾,是否完成了她癡迷年代的期盼,我是塵埃里的那棵無名草,沒有激情沒有夢幻沒有誓言,只在暗夜里與塵土享受與月光相伴。
你看到夜空里閃閃爍爍的那束紅光了嗎?我見到了,明明滅滅的時光走過千年,被時間所忽略過的事情太多了,一束紅光有多遠啊,在記憶中噴薄了那個血色的黎明,一粒塵埃有多重啊,在青得泛白的夜色里寂靜了那個火熱的夏天。
六
人,一個人,一個人行走在漫漫長夜,一個人慢慢行走在渺茫的荒野,一個千年古城的荒野。
在長而短的歷史脈絡(luò)中,在空曠的城周邊是寂寞千年的荒原,我選擇歷史的一角,在荒原的小屋旁獨守夜空,今夜無夢無眠,亦或在屋旁的荊棘地里黯然神傷或黯然入睡,聽著女巫絮絮叨叨落寞的咒語,誰比誰更孤獨,誰比誰更豐滿,那咒語已隨四野的風(fēng)流蕩,漫過了風(fēng)沙漫過了幾千年。
涼涼的夜冰冷的石頭,是否聽到青蓮話語的溫暖,我不是佛前的一朵蓮我沒有恒古歷史長河的思念,我只是塵埃里的一朵無名花一棵忘憂草,選擇一個靜靜的夜晚長在荒原的石頭邊,迎風(fēng)沐雨,聽風(fēng)訴說每一個沒有玫瑰花沒有雪映月的夜晚。
天光微明微寒涼,我徹底掐滅了往生荒原激蕩的火焰,離離原上草,走過仲夏夜的夢,走過蒼涼的秋和風(fēng)雪的夜晚。
繁瑣和厭倦開出的花朵,已經(jīng)面目全非,我唯一不知道的是,它費了多少力氣來開辟,另一個荒漠和荒原。
風(fēng)過荒原,荊棘的夜寂寂無聲,哪顆星星點亮了夏日螢火蟲的心語。
荒原和大漠的塵埃和沙土越積越多,是否徹底埋葬了那個春天,雨水奔騰成河,沙漠里有沒有甘甜的泉源,逆流而上的時光是否忘記了那個古老的羅盤,不是佛陀不是女巫不是神仙,如何在時光里編織這漏洞百出光怪陸離的夜晚。
七
這荒原正是石頭的家園,是小草歌唱和狂舞的舞臺,短歌對長夜,誰來傾聽荒野里無聲的吶喊,他們內(nèi)心的話語照亮荒原,照亮一個個凄風(fēng)苦雨的寂寞瞬間。
今夜女巫帶來的禮物是童話還是寓言,微光里,開放著一朵奇異無比的紅蓮,時間之上的空想,沒有愛沒有茫然,只一盞孤燈,照亮千年古城,照亮了塵埃和荒原的天邊。
風(fēng)猶豫著凝望一只時光白色的鳥,握不住一個奔向遠方和荒漠泉源的身影,夜氣豐富而跌宕,一片海市蜃樓的天,不夢不醒的那個青澀的夜晚。
亦鹿亦馬,在那遠遠的潔白的云端,飄蕩出一匹灰色的馬,縹緲出一朵繁盛的花,沒有荒漠沒有荒原,只一座古城獨自走過千年的繁華和塵間。
有詩云:
春和景明花阡陌,荒野四邊狂風(fēng)作。
大江南北冰雹落,長城內(nèi)外鵝毛雪。
蝶夢千年不愿醒,逍遙自在樂呵呵。
村言俚語四野傳,紅塵飛揚亦快活。
孔丘杏壇講學(xué)罷,眾生隨師游列國。
刀槍劍戟混不怕,風(fēng)霜雪雨依故我。
師徒四人取經(jīng)去,前路漫漫有兇險。
妖魔鬼怪山野間,遠遠云端菩薩現(xiàn)。
春夏秋冬風(fēng)雨過,陰霾散去是晴天。
白佛山中觀音閣,心中默念阿彌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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