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韻如
香港浸會大學
《新晚報》連載《書劍恩仇錄》
金庸本名查良鏞,金庸是“鏞”字一分為二而來的。金庸小說的熱潮由20世紀70年代開始,金庸的武俠小說最初連載于報紙,后印刷成書,家喻戶曉。羅孚(本名羅承勛)是金庸的伯樂,在羅孚的鼓勵與推動下,金庸才開始創(chuàng)作《書劍恩仇錄》,最終在十七年間創(chuàng)作了十五部小說,成為新派武俠小說名家。
1952年始,身任《新晚報》總編輯的羅孚鼓勵金庸在《新晚報》連載武俠小說,促成金庸發(fā)表處女作《書劍恩仇錄》。羅孚知道另一名武俠小說家梁羽生已完成在《新晚報》連載的《草莽龍蛇傳》,轉而要為《大公報》寫武俠小說,分身不暇。于是,羅孚連忙推舉金庸成為接棒人,鼓勵金庸在《新晚報》上連載小說。
因為總編輯羅孚的邀請,查良鏞才以“金庸”二字為筆名,于1955年2月8日開始連載《書劍恩仇錄》。查良鏞原本在《新晚報》編副刊,以“姚馥蘭”(取英文“你的朋友”的諧音)或“林歡”為筆名,寫影評及電影劇本,也曾令不少讀者留下印象。金庸在《新晚報》的《漫談書劍恩仇錄》中憶述自己寫武俠小說《書劍恩仇錄》純屬偶然,主要是旁人推動而成:“《新晚報》總編輯和‘天方夜譚’的老編忽然向我緊急拉稿,說《草莽》已完,必須有一篇‘武俠’頂上?!墒俏覐膩頉]寫過武俠小說,甚至任何小說也沒有寫過,所以遲遲不肯答應。……好吧,大丈夫說寫就寫,最多寫得不好捱罵,還能要了我命么?”有趣的是,當時金庸對自己首本小說的內容根本沒有想法,“至于故事和人物呢?自己心里也不知道”。礙于羅孚不停的催稿,金庸甚至將《書劍恩仇錄》第一回中的老者角色的形象,依照羅孚派來他身邊日夜催稿的老工友聯(lián)想而成。
羅孚“慧眼識英雄”,他對金庸的才華欣賞與信任,兼之利用金庸“一身技癢,躍躍欲試”的心態(tài),推動金庸以《書劍恩仇錄》為開端,一部又一部地寫下去,成為新派武俠小說的名家。羅孚坦言,當時金庸未曾寫過小說,也不懂武術,恐怕執(zhí)筆時也沒有料到后來自己能為武俠小說開拓新世界,也為世界帶來武俠時代。金庸筆下人物形象與情節(jié)家喻戶曉,后來更出現“金學”研究,將原本屬于“俗文學”的武俠小說,提升至與新文學同等的嚴肅文學水平,并已多次躍上國際學術研討會議,堪與20世紀的中國經典名著并駕齊驅。
羅孚除了促成金庸的武俠小說,也間接令金庸與梁羽生兩位新派武俠小說名家常被學者相提并論。1966年,羅孚創(chuàng)辦《海光文藝》,梁羽生答應于創(chuàng)刊號撰寫一篇文章,唯一條件是要羅孚冒認是作者。羅孚答應后,梁羽生便以筆名“佟碩之”發(fā)表《金庸梁羽生合論》。梁羽生為故布疑陣,在文章中某些句子模仿羅孚的文筆,分析金庸與自己作品的特點和優(yōu)缺點。隨后,金庸受羅孚邀約,公開撰寫文章回應。他寫了一篇《一個“講故事人”的自白》,謙稱自己是“講故事人”,把寫武俠小說當成一種娛樂,自娛且能娛人。梁羽生則是“文藝工作者”,自己不能與他相提并論。1988年,羅孚在《讀書》月刊撰寫一篇《俠影下的梁羽生》,透露佟碩之便是梁羽生本人,結果卻引起“金梁”二人的小風波。1995年,金庸好友倪匡在《明報》發(fā)表文章,不滿學者總把“金梁”相提并論,更重提“佟碩之”一事。羅孚馬上在《明報》澄清:“這不是梁羽生的主意,只是我的組稿。”他說,“有人偏愛梁羽生,有的偏愛金庸”,“金梁”二人的小風波才暫告一段落。
不管怎樣,羅孚作為金庸的伯樂,令新武俠小說興起熱潮,對香港文學的影響是無庸置疑。誠如羅孚所言,自己是“金庸梁羽生武俠小說的催生婆”。也正如梁羽生在香港浸會大學專題演講時提到,新武俠小說的興起是一個機遇,這是源自于羅孚的異想天開,羅孚抓緊身邊有金庸跟自己二人的機會,運用連載武俠小說來刺激《大公報》《新晚報》銷量,推動二人創(chuàng)作新派武俠小說;因此,后來自己與金庸才能在文學界占一席位,也奠定新派武俠小說的基礎。
金庸(右)與羅孚
羅孚兒子羅海雷的《羅孚友朋書札輯》一書,公開金庸曾寫給羅孚的信件手稿,可看出二人關系非同一般。1959年5月20日,金庸創(chuàng)辦《明報》,隨后因《明報》資源短缺,寫信請求羅孚借用資料。根據信件內容,金庸曾向“承勛兄”求助:一是到資料室借用舊報,并抄錄文章;二是到港聞部討新聞,順道領教《大公報》值班記者。二人惺惺相惜,2012年羅孚在香港舉辦壽宴,金庸應邀出席,也坐在羅孚身旁賀壽,可見二人關系密切。
除了私下的來往,羅孚也曾公開發(fā)表文章,評論金庸的作品與為人。羅孚在其著作《香港作家剪影——南斗文星高》一書中,比較梁羽生與金庸二人。當年《書劍恩仇錄》廣受讀者喜愛,羅孚歸結于“政治的原因”,令金庸的小說聲勢遠遠超過梁羽生。羅孚解釋,金庸的小說在臺灣、美國、南洋等華人社會比梁羽生的小說確是更易進入、更易流行。除了外在因素,羅孚肯定金庸小說的文學價值與地位。羅孚認為金庸把“原來陳腐的武俠小說推到一個新的境界,有很多的創(chuàng)新,有更多的文學藝術性”。
金庸的興趣廣泛,造就他不僅僅是作家身份。金庸在作家之外,也是政論家、報人、學者。他喜歡電影工作,曾任編劇、副導演,對棋藝、佛學,甚至芭蕾舞也有興趣。羅孚認為金庸“在一些事情上顯出了他拿得起,得下的氣魄”。隨著連載的武俠小說愈來愈受歡迎,金庸認為相信靠自己的武俠小說可為報紙打開銷路,吸引讀者,于是決定創(chuàng)辦《明報》。不過,對于《明報》,羅孚坦言金庸有成有敗,至于金庸的武俠小說,羅孚認為雖有小疵,但整體而言是優(yōu)秀的。而羅孚最為敬佩金庸在垂暮之年,仍然學而不倦地到劍橋修讀博士學位。
羅孚與金庸相識超過半世紀,若說羅孚是金庸的伯樂,當之無愧。羅孚總結金庸多年的奮斗:“金庸是新派武俠小說頂峰的大師,是既有成功也有失敗的報人,是‘路漫漫其修遠兮’的學人?!笨芍^一針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