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養(yǎng)一只刺猬
培栽玫瑰的慣性讓我對芒刺充滿信心
路過寵物店的時候我想養(yǎng)一只刺猬
在鄰居家逗貓玩的時候我想養(yǎng)一只刺猬
摘掉菜園中飽滿的豆莢我想養(yǎng)一只刺猬
我知道它有尖利的牙齒,能一口氣吃掉許多蟲子
偶爾也會吞食蜥蜴和田地里的作物
它像我內(nèi)向的童年友人,有一雙拘謹又敏捷的眼睛
吵架后,他用刻刀在我的桌面寫字:
“你好,對不起”
它喜歡在枯枝里打盹
像朋友一樣在多年后藏起了自己
我想養(yǎng)一只刺猬,它蜷縮在我的籬笆周圍
它就這樣,在我的想象中被飼養(yǎng)
我為它種上一排排蕓豆和薔薇
(選自本刊2018年第2期“首推詩人”欄目)
鄒漢明品讀:
馮娜詩中的“刺猬”是一個很好的隱喻。很難得,她這代人還愿意給一只刺猬寫首詩。而且,當我認真連讀兩遍之后,方才知道,她其實是滿懷“培栽玫瑰的慣性”以及“對芒刺充滿信心”而唱出這一只刺猬的。這就更有意思了。
是“我想養(yǎng)一只刺猬”這段旋律構成了這首詩。既然是旋律,那么,無需什么詩的技藝,痛快地唱出來就是了。
因此,這是一首任性的詩。它既是“唱”出來的,就不會顧及形式上的經(jīng)營和打磨;詩也根本沒有描摹刺猬。但,詩人顯然知道刺猬的特征——它有芒刺,有尖銳的牙齒,有“一雙拘謹又敏捷的眼睛”;它蜷縮,善于隱藏自己……好了,這些足以構成“刺猬”一詞豐富的隱喻了。通常情況下,刺猬與狐貍可以構成一對兒。這是以賽亞·伯林的觀點。
在什么樣的狀態(tài)下,我想養(yǎng)一只刺猬?對此,詩有非常暢快的敘述。這段小小的旋律在十五行詩中連著出現(xiàn)了五次。這是我說它“任性”的理由。
事實上,刺猬已經(jīng)“在我的想象中被飼養(yǎng)”,末句還種上“一排排蕓豆和薔薇”為它作證。這讓我記起卡瓦菲斯的《伊薩卡島》,卡瓦菲斯寫到最后,說,真正的伊薩卡你根本不用到達了,因為“一路所得已經(jīng)教你富甲四方”。
同樣的道理,詩人是否還有養(yǎng)一只真實刺猬的必要?